《我王万年》白商

59、开山

　　齐恕瞪大了眼睛，都有些不可置信。

　　按道理……这种环境下，能使水温降低，但要结冰还不太可能吧。

　　但事实就是，不太讲道理。

　　齐恕上前看到，小碗里的水表面结出薄薄一层冰屑，她伸手碰了碰大碗壁，温度已经降得很低了，但估摸要结成真正的冰块，还很难，甚至几乎不可能。

　　果然，这种实验，成功的概率还是太小。

　　不过，也不算打脸？

　　众人纷纷拥上去看，果然看到小碗表层一层细小的冰屑，用手试碗周的温度，也果然与之前大不相同。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哇”叹声，众人纷纷朝齐恕投去敬佩的目光。

　　水工令与星官奚更是对齐恕佩服得五体投地。

　　齐恕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此法制冰，虽有可能成功，但难度很大，如一次不成，可再重复，即大碗里加入墙霜得到小碗里的冰水，再将小碗里的冰水当做大碗，里面再放更小的碗，重复操作多次，或可得到冰。以硝制冰，硝之用常为制成之冰的百倍，并不实用。”

　　“然，硝的用处还不仅在此……”

　　齐恕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多说了，她指着刚才勘察了半天的一片地对水工令道：“这一块土，都挖回去，大碗里的水也带回去。”

　　水工令不解，然也是照她的话办事。

　　星官奚十分好奇她所说的硝的用处还不仅于此，小心凑上去低声问：“硝还有什么用处？”

　　“硝啊……”齐恕叹了一声，却什么都不回答。

　　水工令带着人手，在这小块地上挖了十几斤土，齐恕又带着人继续找到别的茅厕鸡鸭猪牛的圈旁边找合适的土挖，如此换了几个地方，前前后后大约挖了几十斤。

　　她们将这些土带回营地，这几个民工专供她调遣，她命人找来大木桶，从侧边底下开个洞口，又用竹管连接上，用两块木头切割成榫卯结构，十字交叉垫在桶地，放上一块合适的圆木板垫在底部方便格挡避免堵塞，又让人割了些茅草铺在底部。

　　再去火食营取来大量的草木灰，一层草木灰，一层土铺上，再用水从上面淋洗，液体慢慢过滤从底部竹管流出，流进另外的木桶里，如此装盛了很多桶后，用鸡蛋放在木桶里，鸡蛋沉水后，就停止淋洗。

　　得到的过滤过的棕黄色液体上锅用火烧煮提炼，加热时不断搅拌，防止粘底和分解，熬制液体粘稠后停火，慢慢冷却后，舀出锅中剩余液体，就析出白色晶体硝酸钾。

　　齐恕又炮制出木炭，用石臼分别将木炭、硫磺、硝土舂成细细的粉末。

　　整个过程要营地中辟出一块地方，完全保密，所接触者仅星官奚、水工令及此前一起采集硝的几个民工。

　　得到炭粉、硫磺和硝粉后，齐恕将民工调遣离开，只留下星官奚和水工令，她各自略取一小部分粉末，混合在一起后，将其点燃，便可见星星点灯炸开之势。

　　齐恕告诉星官奚：“这就是硝的其它用途。”

　　星官奚虽惊奇于此三者混合后的奇妙反应，但仍感到奇怪：“此物虽能燃烧，但如何能有开山之力？”

　　摊开的□□与空气接触不充分，又容易受潮，燃烧不均匀，并且燃烧后就会在空中散开，威力自然不够。

　　但……

　　齐恕没有解释，只是带着他二人潜出营地，找到一片甘蔗地。

　　上辈子的历史记载，甘蔗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周宣王时期，《楚辞·招魂》中就有提到“柘浆”，而到汉代就已经开始了甘蔗栽培，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中就出现出现“诸柘”，东汉班固在《汉书》中记载了“榨汁曝数日成饴”。

　　此时代不是她印象中的历史，但又有相当部分的相似之处，齐国境内也有甘蔗，但是野生的，没有用糖浆之用，更没有用来制糖，还停留在“围数寸，长丈余，颇似竹，断而食之，甚甘。”的范围。

　　此时代的甜味，主要来自于蜂蜜、芦苇等。

　　齐恕也是偶然发现此处甘蔗，还是小风告诉她的，小风藏匿山中的日子，就在山的四周觅食，意外发现这一小片甘蔗，不像人为种植，更像商旅或者行人遗留在此的几根甘蔗，在土里生根发芽就长起来了。毕竟甘蔗不是粮食，虽然汁水甘甜，但还是吃饱饭要紧。

　　至于被遗留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它太硬了。这小片甘蔗并不是容易嚼的果蔗，反而非常硬，甜虽甜，但牙齿咬不动，估计也是因此被人扔掉的。

　　甘蔗的成熟季节在秋冬，现在正是时候。

　　齐恕让星官奚与水工令将其砍了，只留下一小部分存种，其余的带回营地。

　　二人一人抱着一大捆甘蔗跟着齐恕偷偷摸摸的回营地，累得气喘吁吁。

　　水工令抚着胡须直喘气：“长安君，我等回自己的营地，为何还要偷偷摸摸？”

　　星官奚也倒在甘蔗上仰躺着附和：“就是，齐国长安君，齐国水工令，在齐国的地盘上，偷偷摸摸如同做贼，威严何在，尊容何存？”

　　齐恕笑道：“别管威严尊容了，成败在此一着了。”

　　不过这种还没成功就想着成功后如何防着别人的行为，也就独齐恕一人了。

　　甘蔗榨出汁水后，加入石灰和硫磺搅拌把内部的可溶性杂质反应为不可溶性杂质，沉淀后过滤得到清澈的甘蔗汁，高温蒸发水分提升浓度，刮去浮沫，得到棕黑色的糖浆。

　　按照工业制糖的方法，下一步糖浆要进去高速离心机，进行色素分离，然后得到白糖晶体。

　　但是在这种环境下，硫化、碱化这些工艺，还有色素分离，都无法做到。

　　一天一夜过去，糖浆结成晶体，但并不是白糖。

　　星官奚和水工令辛苦了一天一夜，终于熬出一小块糖，高兴得围着营地狂转，他们竟然熬出了糖！他们竟然从柘汁里得到了糖！这是何等新奇的事？！

　　但是面对棕黑的糖，齐恕沉默了很久。

　　白糖具有高燃性，和□□混合在一起，能大大提升威力，和硝土、麻绳煮水后可以制作引线，可眼前这是什么呢？

　　这玩意儿根本烧不起来吧？

　　齐恕摇头叹气，她在怕什么？这个时代根本不具备工业基础，物资匮乏到连硫磺都少得可怜，她竟然还想着万一一炮打进火器时代怎么办？
　　唉……

　　星官奚和水工令狂欢了半天，才发现齐恕一个人坐在地上郁闷。

　　两人走过来问她怎么不高兴，齐恕摇摇头，“炸一把试试吧。”

　　用做出来的糖和硝土煮水后，把麻线放在里面充分浸泡后晾干，就可以成为引线，其实用白糖威力更大，但做不出白糖，就暂时这样吧，实在不行，直接用硝酸钾煮水浸泡也行。

　　齐恕按照一硫二硝三木炭的配比配好两包五斤装的□□，此一二三的配比并非一斤硫磺两斤硝土三斤木炭，而是摩尔质量配比，她又分出一包加糖一包不加糖作对比，再用麻布、皮革、麻绳将火药扎紧扎实，与星官奚、水工令一起，找了个安全地方进行爆炸实验。

　　爆炸实验地点就在工地上，工人被遣回营地，齐恕给星官奚和水工令讲解了点炸药的注意要点。

　　为了保障安全，他们将炸药包装好位置后远离，准备用火箭射引线引爆。

　　可是他们三人，星官奚带着眼镜，本来视力就不好，水工令又不会射箭，齐恕连弓都拉不满。

　　没办法，只好让人快马加鞭将彭余将军请来。

　　彭余不明情况，只见这边工地一个民工都没有，只有齐恕三人，星官奚脸上还架着一副稀罕的水晶片。

　　齐恕带彭余上去看清炸药包和引线位置后，又带他退下来，在箭头上点上火，让他射引线的位置。

　　彭余不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还打算直接在那儿点燃不就得了，不过被齐恕阻止了，点燃容易逃跑难，她对自己的火药威力还是有信心的，炸死炸伤个把人应该不是问题。

　　好在彭余很听话，站到安全位置后，就按照齐恕的指令，举起火箭瞄准引线的位置。

　　“没点着吧？”
　　“不可能，我一定点着了！”
　　“莫非是火熄了？”
　　“要不要上去看看？”

　　水工令说着就要上去看看，被齐恕一把拦住：“别动！”

　　“轰——”地一声、两声！

　　左右两边山石一前一后发生巨大爆炸声，两边的石头皆被炸得起飞。

　　星官奚、水工令、将军彭余都愣住了，僵在原地久久不敢动弹。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威力巨大的东西，竟然能炸开大石！

　　而且这样的东西，竟然是他们亲手参与制作的。

　　彭余感觉自己半边身子似被下了麻药一样酥麻，血液流遍全身。

　　“君……君上，此物，能否用上战场？”彭余盯着前面尘土飞扬山石迸射的场面久久难以回神，无法想象这种东西如果用在战场上，那该是怎样的威武。

　　齐恕很难回答这个问题，热武器对冷兵器的打击几乎是碾压式的，她担心的问题终于还是被问出来了。

　　“不知道。”齐恕木木的回答。

　　星官奚与水工令已经跑上去查看爆炸情况了，根据对比发现，两者的威力似乎差不多，没有太大的区别，也就是说他们练制的糖失败了，没有发挥到应有的作用。

　　一包炸药的威力，能炸开大约一人高的大石。齐恕当即回去，将剩下的火药全部扎成炸药包，在丹山口巨石下找到合适的位置将引线拉出，摆到明显处准备炸山。

　　下坡前齐恕又看了炸药包一眼，这回真的是成败在此一举了。

　　水工令也和她一样，寄希望于能毕其功于一役，一步三回头，似乎害怕又任何不妥的地方导致这么多日的努力功亏一篑。

　　“走吧。”齐恕道，“尽人事，听天命。”

　　天要多拦他们三五载，让他们修不成这条渠，他们又能如何。

　　齐恕头也不回地下山，走出一箭之地后，指着坡上用黄泥打着标记的石头对彭余命令道：“看准了，射！”

　　“嗖——”的一箭射出，火油包裹的箭头准确无误地落在引线上，几条引线同时燃烧，朝着各自的炸药包烧去。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响，火药爆炸声、山石炸开声，巨石滚落声，伴随着尘土飞扬硝烟弥漫气，轰轰隆隆地一齐震撼轰鸣而来。

　　“开了！炸开了！炸开了！”水工令咚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仰天嘶吼，“炸开了——”

　　星官奚与彭余被此情状骇得脸色发白，震撼之情喜悦之余纷纷看向齐恕，只见她面不改色地看着，眼睁睁看着巨石滚落，山壁豁开一个大口子。

　　天遂人愿，老天待她不薄。

　　星官奚心中暗道，山崩地裂不改颜色，真非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