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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三人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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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林北一,你该怎么办?”
“叫老公的话,这样会不会有出轨的感觉?”
“你说呢,小井。”
井上椿被克莱曼的话定在原地,失神片刻。
浴室内空气凝固。
“我很喜欢你现在的表情。”克莱曼笑眯眯,俯身撑在井上椿上方,“別躲嘛。”
她眼睫轻颤,嘴唇翕动。
四年前,他告白的时候也是这么盯着她。听着克莱曼好友变情人式的表白,她慌不择路,逃过小巷、马路、药妆店。克莱曼一路追着她,直到铜锣湾地铁口的边沿。
夜晚,路人都在另一侧,安静的那侧只有他们两个。
面面相觑。
克莱曼拿着他获奖的证书追上了井上椿,那是一则世界级油画赛事,克莱曼画了人物油画,是井上椿。最后,他以天才少年的姿态摘得桂冠。
彼时,他带着证书,将井上椿逼进角落。
她无路可逃,咬紧下唇,累得靠墙回看他,叉腰气喘吁吁。
“能不能别追着我跑了!”
脸颊烧得通红,被风吹起的头发掠过她的眉眼。
“不行!我知道你在等谁,但能不能别等他了。”克莱曼一笑,轻而易举把她抱到高高的地铁台上,抿了抿唇。
井上椿累得无法惊讶,沉默片刻,听到克莱曼道:“不是要我的告白吗,好。我喜欢你,小井,从我们高一分班的时候就开始了。你高中喜欢林北一,现在不喜欢他了,还要等他吗……就不能看看我吗。”
晚霞染红漂亮的金发少年,别扭而直白,英法血统的绿色眼眸直勾勾盯着她,像一只期待顺毛的大猫。
当时的井上椿不知道该说什么,别过头咬着指甲不敢看他。
然后他笑说:“我喜欢你为我露出这样的表情,不要躲。”
此时的井上椿面不改色避开克莱曼,无事发生般,扬起微笑:“故意逗我呢。还是又要用你的相机拍我?现在不是拍照的好时机吧。”
克莱曼静静注视井上椿,缓缓地笑了一下,轻轻用手指捏了捏井上春的脸颊,道:“吓到你了吗?角色扮演而已。”
井上椿瞥了眼浴室门,想逃离浴室,却没有理由。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井上椿从克莱曼桎梏中钻出,几乎是立刻逃离了浴室。她快速去开门,听到张亿敏大咧咧道:“我们明天可以下船了,船长发了广播,说很快会有大风暴,邮轮要在俄罗斯港口停下。”
克莱曼注视她的背影。
她走出浴室的那一刻,后颈红痕若隐若现在头发后,彰显着某人的挑衅。
然后他一掌蓦地拍到门框,寂静无声。
指节攥得泛白。
眼角余光瞥向洗手台,昂贵的蓝色丝绒盒静静躺在洗手台上,无人问津。
它也被人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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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黄昏。
邮轮之行在科尔萨科夫停下,未来的三小时风暴会席卷整片太平洋,然后愈演愈烈。诸多游客选择在这里的港口暂且下邮轮,顺带逛一逛附近。
当克莱曼举着相机拍摄时,一个高大的俄罗斯军人走来,身着迷彩服,双手持枪。
军人换到单手持枪,指了指旁边的指示牌。
这里是“军事管制区域”。
军人仔细询问他们来克尔萨科夫干嘛的,然后拔出相机存储卡。
克莱曼没有激烈争辩,垂下眼睫,轻喃道:“可惜了。”
“你有很多相机的,不缺这一个。”她将克莱曼从军人面前拉走。
旁边人轻便的脚步声变得沉重,克莱曼整个人挂在井上椿后背。黏黏糊糊,像只毛茸茸的金色树袋熊。
她扯了扯他的手臂,重如铅石。男人低沉的嗓音擦着耳畔,他似是委屈道:“只有那一部相机里都是你的照片,每一张都无法复刻。”
井上椿闻言一愣。
恰在这时,林北一转身,凝睇着似乎是缱绻相视的这对情侣。
米樱拆穿克莱曼:“他还有一张你的照片。”
井上椿神色微亮,摸了摸下巴,“是那张拍立得?我觉得那张拍的我很丑诶,你留下了吗?”
克莱曼叹了声气:“拜托,谁会嫌弃女朋友照片多的。是吧,老林。”
被点名的林北一闻声扭头,定定瞥了眼众人,反问:“接下来你们有什么规划?”
米樱率先说:“我想去格鲁吉亚,那里的葡萄酒应该不错,采样点回去给我家工厂试试。”
张亿敏查了查手机攻略,点点头:“格鲁吉亚确实不错,有挺多的美食,看攻略说,格鲁吉亚在第比利斯中,那里有硫磺浴场,格鲁吉亚是老城区。美食最出名,除了可以打卡拍照发朋友圈的城堡,还有葡萄酒泉,米樱有福了。”
一听到美食,不光井上椿摸了摸肚子,另外几人纷纷都有些饿了。邮轮上的餐食豪华,可谓应有尽有,只不过出来旅行不感受点当地特色,不就相当于白来了嘛。
等待船来的时间,科尔萨科夫港口的咖啡馆,几人坐在外面的长椅,气氛不知为什么有些尴尬,大家光顾着喝咖啡,尤其是井上椿连着喝了两杯冰美式。
她注意到克莱曼变得异常安静,他罕见地没跟她黏在一块。而是一个人吹着港口的海风,金发被他用皮筋绑在后脑勺。他此时抱着速写本,一笔一画地勾勒港口边的一艘艘船,一个个来往的人。
看上去只是艺术家的忧郁病犯了。
井上椿无形中松了口气,看向林北一。
“林月亮,你涂防晒了吧?”
她话没说完,克莱曼转身。
克莱曼目光落在她和林北一身上,用一种冷静到可怕的观察者姿态。
他的速写本上,涂出来的线条凌乱无比。线越来越狂乱,唇角抿了抿。听到井上椿关心的话语渐渐远去,连带着她自己和林北一漫步港口,自然地露出笑脸。
克莱曼骤然停下,笔尖瞬间戳破速写纸。
他跟了上去,自然地站在井上椿身边。
只见他眺望海面,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怀念的口吻,“你们还记得高中那一次写生吗,在维港边上,你俩是我的模特,就是那张画得了奖,那是我第一回得到国际大赛的奖项。虽然我对奖项没什么感觉,但那天晚上的风就像现在……”
井上椿若有所思,记忆随着远处邮轮鸣笛渐渐飘远。
七年前,维多利亚港的一夜,井上椿和克莱曼去了林北一家,大半夜把他偷出来。
月色唯美,照到少年林北一身上,他纤弱得像玻璃,看着蹦蹦跳跳的井上椿和克莱曼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他能挤进去的位置,所以他静静站在最边上,直到他们两人把他簇拥在中间,拉着他去了维多利亚港。
那样的回忆,使林北一看着克莱曼,漫不经心道:“还下了雨,你很狼狈,是井上保护了你的画。”
克莱曼轻笑起来,笑意不达眼底。
他们已经回到咖啡馆前,井上椿听着这些话,对面两个男人用平静的语气让她如坐针毡,低头不发一语,缓缓摩挲指甲上的纹路。
或许无人会知道,她保护画的不是因为那是克莱曼的画,而是在保护画里的那抹像玻璃的月亮。
克莱曼起身,朝两人勾起笑唇:“既然暂时走不了,你两再来做我的模特吧。”
他安装好画架画板,不由分说地拉着井上称坐到画板后方,让她面对林北一。
“你都没问林北一意见。”井上椿挪了挪位置,任凭她怎么改变姿势都如坐针毡。
林北一听着克莱曼安排,摆出左腿搭右腿的姿势,口吻漫不经心:“来吧。”
“好吧。”井上椿叹气。
看来只有她觉得很尴尬。
“小井。”克莱曼忽然道,口吻温柔,却不容拒绝,“我喜欢你现在的这个表情。”
他俯身到井上椿耳畔。
“很久没有了,晚上来吗。”
井上椿指尖蜷了蜷,拍拍他的脸颊,随意点头。
他们的耳鬓厮磨落在他人眼中,那句“我喜欢你现在的这个表情”也就变得耐人寻味。
林北一转头,不动声色地从咖啡厅落地窗看向两人。
女人脸颊泛红,笑着打了一拳金发男人。后者做作地大大亲了一口她,然后意味深长地瞥向林北一。
事实上。
井上椿一动不动,尽职尽责做着模特。尽管期间张亿敏一直捣乱,讲冷笑话,她好几次差点没绷住,但对面的林北一从头到尾都极其自然,没流露半分尴尬。
尤其画师本人克莱曼还总是来说笑话逗她,她知道他想让他放松下来,渐渐地沉静着,望着克莱曼缓缓出神。
许久。
克莱曼完成画作的最后一笔,先是递给林北一看。
井上椿不满:“克,不应该先给我看吗?”
她走过来,画的表面是港口和大海,视觉焦点和最精细的部分是井上春看着画师的眼神。
仿佛在透过画作,看向画外经历生离死别的爱人,双眼满含哀思。
她愣了下,她是那样看着克莱曼的吗?
“怎么样?”克莱曼转起画笔,唇角笑意自信,望着林北一。
林北一缓慢放下了画,粉眸凝冰,嗓音隐隐透出僵硬的绷直,“起名字了吗?”
克莱曼摇头。
井上椿打了个响指:“不然就叫《三人行》好了。”
话音刚落,克莱曼笑眯眯地咬牙切齿;林北一愣了。
然后,两人同时提高嗓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