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伯格恋人（已存稿4w字）》环月旅游中

2、天狗山

　　令井上椿发昏的大脑闪过一个断断续续的碎片。那是一个夏日，学校组织爬山，她半路摔了一跤。一个长袖长裤的高个子男生全副武装，遮得严严实实，顶着毒辣的阳光，来到她眼前，背起她，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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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营地内的人陆陆续续起床。

　　大家洗漱完，人人都捧着营地老板准备的一碗茶泡饭，入乡随俗，自然地吃了起来。

　　井上椿揉了揉喉咙，忽然听到有人问林北一，声音怎么哑了，是不是感冒了？她立刻望过去，只见林北一完全如常，跟旁人插科打诨，仍然忽视她。而当她转头时，林北一的目光向她投来，不经意扫过她的嘴唇。

　　这时，克莱曼轻咬井上椿耳朵，笑意慵懒道：“我已经想好了。”

　　井上椿咳了下，“什么？”

　　他不语，唇边勾起愉悦的笑，引得张亿敏打了个响指。

　　“你们两个要结婚了？”

　　克莱曼笑着颔首。

　　那一刻，有两人同时愕然望向他。一个讶异静默几瞬，另一个压抑而晦暗地死死盯他。
　　“他开玩笑的。”井上椿嘴角抽抽，放下筷子，目光无声质问克莱曼。
　　婚讯一公布，好友们震惊半晌，被井上椿当场否认后，却没几个人相信。

　　显然都对她和克莱曼准备结婚的事情深信不疑。

　　她认为克莱曼不是喜欢自作主张的人，恋爱到商议结婚，虽然有过争吵，一直有先询问过她的建议。

　　置于桌底的手蓦地被人捉住，男人修长的手指挤进她的指缝，骨节匀称，她挣脱不已，蹙眉对上克莱曼似笑非笑的模样。

　　祖母绿眼眸闪烁着井上椿熟悉的光芒，他忧郁的双眼寄着满满的爱意。

　　他叹气，附耳道：“小井，我爱你。跟你吵架是我不对，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会是忘了昨晚是你先答应我的。”

　　井上椿闻言一愣，脑海中闪过昨夜。克莱曼活不错，胸肌紧实，任由她在他身上玩得不亦乐乎，他舌如游蛇，四年来，每当她发腻时，他都会变着花样让她爽到头皮发麻。昨晚，她的确听到克莱曼提过什么“结婚”，因为想要更加舒服，便含糊地说了“嗯”，却成了今日婚讯的前提。

　　回回的争吵后，她根本没想到真正的结婚上来，以为克莱曼只是提一提。他天性追求浪漫，开画展、雕塑展，全世界各地都知道他是有颜有才的艺术家，不愿意过早步入婚姻。

　　现在却变了个人一般，井上椿猜测大概率是因为昨晚他们吵架的焦点，围绕着林北一。
　　因为他是她年少时喜欢过的人，而唯一知情的是克莱曼。

　　米樱坐在井上椿的右手边，她小声地率先恭喜她。井上椿皮笑肉不笑，看她的同时，眼角余光顺着右边飘远。

　　不经意掠过林北一。

　　他似乎察觉到一般，平静抬头，手中的勺子搅动木碗里的泡饭，嗓音微微沙哑，口吻冷淡道：“恭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井上椿听出些许讥诮的意味。

　　他就这么讨厌她？

　　早餐结束后，大伙都去换装备，打算徒步爬天狗山。

　　她趁此喊克莱曼去营地旁边的一家罗森便利店，他顾着跟老同学摆弄相机，她只好拽着他的衣袖，拉着他走。

　　有时候跟克莱曼的恋爱就像现在这样，让她觉得像妈妈照顾孩子。克莱曼的轮廓、口吻和神态常常漫不经心，正是这种漫不经心使井上椿升起一股无名火。

　　见他一路还在玩相机，她抿了抿唇，往前走到便利店门口，便松开他。

　　蓦地白光闪过，井上椿下意识眨眼，相纸出片的咔咔声紧随而来。

　　她微微蹙眉。

　　克莱曼的镜头对准了她，俊脸探出相机后，缓缓放下相机。

　　井上椿头也不回，推门进便利店。

　　便利店前厚雪淹没大半的自动贩卖机，克莱曼紧跟她也进了便利店。

　　井上椿拉开冰箱门，先前打好的腹稿，尽数被相机闪光灯打断。她揉了揉眉心，一瓶冰矿泉水凭空出现眼前。

　　“昨晚你很累吧。”克莱曼双手捧住井上椿的脸，将她拉到身前。

　　井上椿盯着他俊美的脸几秒，无声叹气，从克莱曼兜里拿过相纸。

　　照片渐渐显像。

　　女人逆着自动贩卖机的光，眉眼微弯。

　　克莱曼拍得她很漂亮，简直有点不像她。

　　当她把照片放进自己口袋时，手腕被克莱曼捉住。

　　“我只有你这一张照片，给我吧。”

　　井上椿空出的另一只手关上冰箱门。

　　立式冰柜反光出他们两人拥抱的身影，克莱曼见井上椿露出笑意，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好吧。”井上椿踮起脚尖，把照片还给克莱曼，吻了吻他脸颊，“但是你说的结婚我不答应。”

　　“为什么？”克莱曼瘪了下薄唇，抬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轻咬井上椿虎口。

　　男性店员这时走过来，礼貌地用浓郁日式口音的英语说：“两位需要什么帮助吗？”

　　克莱曼困惑睁大绿眸，井上椿尴尬地哭笑不得，边抱着一堆矿泉水去收银台，边用日语回复店员，“抱歉。”

　　店员露出恍然的神色，都会日语交流就方便多了。准确说，井上椿并不算日本人，她的母亲是小樽人，父亲是中国人，从小她就在中国香港长大，家里是中日双语的交流环境。

　　正当井上椿准备结帐时，店员说：“有位林先生已经付款了。”

　　井上椿微微睁大眼。

　　一瞬的失神。

　　克莱曼精准捕捉到，不动声色握紧了她的手。

　　两人一离开便利店，克莱曼像树袋熊般半挂在井上椿身上。他黏黏糊糊的，仿佛昨晚□□前的吵架荡然无存。

　　“为什么不答应嘛。”克莱曼道。

　　井上椿好笑道：“哪有人结婚这么随便，你甚至都没有向我求婚。正式的求婚仪式都没有，我是一个很俗气的女人，对这些很看重的。”

　　克莱曼闻言一怔。

　　“而且，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冷静一段时间。”
　　井上椿钻出他的怀抱，抬手撩过耳边垂落的碎发，目光落到克莱曼手上提着的那袋矿泉水，水纹荡漾。

　　她忽然想起昨天傍晚，三五好友泡着温泉旅馆的私汤，畅聊七年前的高中生活。

　　男女共浴，中间只有屏风隔开。

　　井上椿趴在青石板边缘，望见下身围了圈浴巾的林北一上岸。他回来时让温泉旅馆的老板娘准备了茶，好让他们这几个人泡完温泉后能第一时间补充水分。

　　他很细心，一如曾经。

　　井上椿不自觉多看了他几眼，其他人都在说笑，唯有他形只影单。就是因为多看的几眼，惹得克莱曼不快，他以为她还没有放下林北一。

　　尽管她再三解释，她和林北一青梅竹马，就算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有一起长大的发小之情。

　　她和克莱曼横眉冷对不可避免，愈演愈烈，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离开旅馆在营地里大吵一架。吵着吵着，克莱曼激烈地吻了过来。他的吻铺天盖地，活好到让她天人合一。

　　他们的身体很契合。

　　但如她所说，她想要真正的婚姻，也在考虑和克莱曼分手的事，她不喜欢在感情里一直迁就，那样太累，搞得她像老妈子。诚然，克莱曼很爱她，她能感觉到，她也爱着他，但太过相像的两人在一起会非常累。

　　所以她在吵架时提出了分手。

　　此时，旧事重提，克莱曼盯着她。

　　祖母绿的眼眸深邃，他一言不发。

　　目光一寸寸描摹井上椿的眼、鼻、唇，像火般灼烧着她，使她不自然别过头。

　　“快走吧，让米樱她们等久了不好。”

　　克莱曼轻嗯了声。

　　井上椿刚松一口气，手指倏然被克莱曼捉紧，十指像锁和钥匙紧紧相连。

　　“别让他们担心，毕竟我刚才说了结婚的事。”克莱曼道。

　　井上椿不好再说别的，只能任由克莱曼牵着她，朝前走。

　　.

　　冬季徒步天狗山，滑雪的游客诸多，像井上椿这类选择徒步爬雪山的也不少。

　　雪山海拔不高，权当出行散心，没什么担心危险的必要。这里不像真正户外运动的高海拔雪山，需要向导带着才能往上爬。

　　不过，基础的爬山装备还是必须的。

　　井上椿穿着臃肿的爬山服，登山杖深入雪层，旁边是米樱她们。

　　“想不到大家真的能团聚。”米樱笑道。

　　井上椿抬起护目镜，转头望她，米樱长了张娃娃脸，二十五岁的年纪仍然像十六岁的少女，雪白可人，头发染成了樱花粉。

　　来一场环球旅行，是她们高中上课时，无聊传纸条，随手做下的约定。随着朋友一个接一个去远方的城市，联系渐渐淡化，谁也没料到彼此都记得七年前的随口一约。

　　想到这，井上椿未语先笑，“是啊，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小樽。怎么会想到从小樽出发的，我以为会在香港呢。”

　　米樱目光疑惑地望她，道：“你不知道是林北一安排的吗？”

　　井上椿一怔。

　　虽然小樽是她母亲的故乡，但她从来没有来过。竟然是林北一……

　　她侧眸，拉下护目镜，隐晦地落到后方。

　　林北一和张亿敏并肩爬山，他笑眯眯的，轻松地和张亿敏说笑。雪白的碎发被风吹过，臃肿的蓝色爬山服使他看上去十分强壮，眼睛下覆着黑色面罩，是用来抵挡紫外线的。

　　白化病使他不能随意接触阳光。

　　井上椿蓦地睁大眼，祖母绿眼眸凭空出现眼前。

　　克莱曼高大的身躯完全遮挡井上椿侧后方的视野，护目镜微往上打，就那样沉默地凝视井上椿。

　　直到她先开口：“好像快到观景台了。”

　　克莱曼点头：“冷不冷？”

　　米樱适时说：“你们先聊着，我查一查缆车攻略。”

　　井上椿一扭头，好友们都在后方，前面只有她和克莱曼。

　　她摇头，“快热死了，怎么还会冷。”

　　说话时，没注意前方的雪凸出一块。

　　边跟克莱曼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边继续朝前走，注意力飘到光年之外。

　　脚下欻然一空，她蹙紧眉惊呼一声。

　　整条左腿瞬间陷进雪坑。

　　后背骤然悬空，就要往山下摔去。

　　“椿！”

　　“井上！”

　　好友们声音响起的刹那，克莱曼眼疾手快，只抓住了井上椿的手臂，避免她滚下山。

　　突发的意外极其惊险。

　　好友们全部担心地围了过来，井上椿深吸一口气，轻松笑了笑：“我没事。”

　　幸好有登山杖撑住，要不然克莱曼抓住了她，也会导致他们两人一起滚下去。

　　这时，左腿传来被人触碰的感觉。

　　她倏然低头。

　　白色的发顶如雪寂静，使她耳根忽然发烫，明明现在不是昨夜，双腿的间隙仿佛有了被发丝扫过的异样，温暖而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