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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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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初夏,季节交替的夜晚开始出现一丝燥热感,容文渊正在前往思政殿的路上,现在已过亥时,若无要事皇帝是不会着急召他入宫,容文渊面上虽无任何情绪,但心里却在猜想着什么。
容文渊眼前一亮,前方殿外的灯火,照亮了整座竹林庭院,思政殿是皇帝平日处理政务文书的地方,容文渊在殿外门口等待大监进去向皇帝汇报后,才可进入殿中。
他进入殿内后,见榻上盘腿坐着的人,立刻伏地跪拜拱手行礼。
榻上之人正是他的兄长,也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容文昊。
“你我私下见面,不必行这般礼数,起来吧。”
容文渊起身后,见他面前的几案上摆放走了一半的黑白棋。
容文昊将手中黑色棋子放下,看向容文渊道:“这些天做这大理寺少卿感觉如何?”
“臣办案经验少,做起来难免磕磕绊绊,幸得寺卿、寺正指导,甚为稳妥。”
“七弟你这人长没长本事,朕还未看见,这话倒是越来越圆滑。”
“今上说笑了”
“你可知,这么晚了,朕为何召你入宫?”
“臣,不知。”
容文昊将一本奏折丢在棋盘上,说道:“这是今日的折子,说你有意包庇凶手,暗藏祸心,你给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文渊心弦一紧,立刻拱手道:“臣不知今上所言的是何事?”
容文昊拿起一旁的茶杯小啜了一口,继而道:“听说你帮宋老找他那失踪的女儿,结果出了两起命案,还抓了一个县令,其中一桩案件的凶手还被你藏在府邸,朕还以为让夏元家那小子跟着你,你能多懂些官场上的规矩。”
容文渊维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他深知自己在燕京,这里是皇帝的脚下,无论做什么都瞒不过皇帝的耳目,他辩解不了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幼年时,他经历过二王之争,同样是皇帝儿子,却为了那个位置,弄得个家破人亡,自己的父皇和母妃皆去世,其他兄弟流放得流放,被囚禁的囚禁,若非他当时年幼,得以躲过这场灾劫,从那后,他便尽量表现出不争不抢,小心谨慎,为得也不过是能活下去罢了。
容文昊见他沉默,唉声叹了口气,突然间剧烈咳嗽了几声。
“皇…今上,可要传太医?”容文渊原本低着头,听见咳嗽声,立刻抬头看向容文昊。
“无事,老毛病了,能活多久,朕也不清楚了。”容文昊看向容文渊,继续道:“你是父皇最后的一个儿子,可惜经历那个混乱,谁都会成长,如今我们容家就剩六妹和七弟你了,朕今天召你来,不是为了数落你。”
容文昊说完又咳了几声:“几年前放你去汉阳关,本就想磨炼你,现在确实有些长进,可如果你将来想当皇帝,凭你现在的那点心思能被那帮老狐狸玩死。”
容文渊听到那句后话后慌了神,立刻磕头伏拜说道:“今上恕罪,臣从未肖想过什么……”
“唉……”容文昊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朕当然知晓,要不然几年前怎么会遣你去汉阳关,不过,现在看来你没有老五那志气,朕还真有点担心这容家的未来。”
“今上,有太子在,怎会没有容家的未来。”容文渊抬起身来,头却一直低着。
“若朕不幸今年就走,你让他一个小儿跟那群豺狼斗什么,现在就连你,朕都放不下这个心。”
容文渊终于明白今日皇帝召见他的缘由,早些年的经历让他看淡了亲情,他仍旧跪在地上,鼓起勇气看向容文昊,询问道:“皇兄真的病得如此重?”
似是询问,也似是在确定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弟二人,却因为身份的关系,他们之间始终间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不过,好在容文渊换了称呼,也不至于这句话显得没有什么人情味。
容文昊认真答道:“不知道,能撑几年是几年,我若走了……将来的百恒可得靠你和子建,不过他现在尚幼,许多道理还得靠你教了。”
在得到确定答案后,容文渊面上并没有什么情绪,他的表现一直很淡,面前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他其实有些陌生,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面对,只得随着惯性思维说道:“六姐精通药理,她没来看看吗?”
“长乐她当然来看过,你六姐的心又不是铁打的,虽然她长在宫外,但她每年都会回来陪陪朕。”容文昊看看自己苍老的手继续道:“朕知道你也不是,你身为容家的子孙,这朝廷纷争就躲不掉,皇兄不知道能在这个位置多久,你也得快速成长起来……”
“是,臣弟明白。”
容文昊见这个皇弟依旧性子淡,又说道:“这几日,你先在宫中呆着,有空去看看子建,你是他的叔伯,都没见过他几面,确实有点不称职。”
“是,还请皇兄保重贵体。”容文渊向容文昊再次拱手行礼,退出房去。
离开了思政殿,容文渊跟大监去往住处,走着走着,容文渊觉得周围有些熟悉,等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和母亲一起住过的地方。
容文渊等人停驻在朱红色的大门前,他伸手摸了摸面前的门,并没有推开的打算。
一旁领路的大监说道:“今上对柳妃娘娘多有愧疚,这里是娘娘曾经的住所,也恐人叨扰先人,便一直空着,殿下好不容易来趟宫里,不妨进去看看。”
容文渊说道:“劳烦大监替我聊表谢意。”
说罢,容文渊推开大门,并未有灰尘扬起,想来这里经常有人过来打扫,率先入眼的是正前方的主殿,东西皆有侧殿,庭院内栽种着几颗杏树,树旁还有石桌石凳。
等容文渊进入后,他身后跟着的宫婢也进入院内,她们便各自忙活起手头的事,随后这座被封存已久的庭院,刹时灯火明亮。
容文渊走到杏树旁边,看向头顶的树枝,好些树枝上已经结了果,就是不知它们什么时候成熟。
他又进入正殿,在他一旁的大监也跟了进去,容文渊与他客套道:“大监忙碌到这么晚,不如喝杯茶,歇息会在离开。”
大监如实告知容文渊,他还需要回向皇帝禀告,便匆忙离开了。
容文渊遣开了宫婢,只一人坐在这偌大的殿内,烛火将他的身影拉长,即便火光照耀着大殿内,容文渊还是觉得这里很清冷。
他在这里呆着的时间要比在王府呆着的时间更短,准确来算应该是从出生到他七岁那年,七岁那年娘让他跟师父离开皇宫后,他便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地方过,也再也没有见到娘了,而娘就死在与他分别的那一年。
这里没有了娘,即便自己回来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月亮渐渐被云层遮住,透出细微的月光,靖安王府内,翎娘坐在靠窗的木桌旁,她手撑着下巴向庭院那边看去,她似乎期待着目光延伸的远方出现什么。
阿秀用剪子将烧黑的灯芯剪去后,她正打算将剪子收到木柜时,撇见坐在木桌前的翎娘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开口说道:“娘子,王爷今晚怕是不会回来了,要不娘子先去休息吧。”
翎娘刚才有些走神,只是知道阿秀说话,却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忙转过身一脸茫然地看向她。
阿秀解释道:“王爷近些日子都会因公务繁忙,不回王府是常有的事,娘子不如早些去休息吧,可别把身子熬坏了,王爷见着也会伤心的。”
翎娘知晓她是担心自己,才如此说的,但翎娘又觉得这话哪里甚是奇怪,她又嚼不出其中的怪,便起身去到里屋的榻上休息了。
在床榻上的翎娘辗转反侧,未有半点睡意,这些天翎娘一有梦,便是那早些年的逃亡时的景象,这些梦境像是在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怎么可能忘记,若不是母亲还被痼疾缠身,她早想回去益州,想找回父亲和白姐姐,想将那些追杀他们的人找出来,想知道这些事的真相是什么……
阳光透过木窗的缝隙洒在青砖地面上,容文渊昨夜就寝在正殿,并未睡熟只是浅眠,自从回到燕京,好似比在汉阳关来的觉都少。
容文渊换来人洗漱了一番,既然这几日都会呆在宫里,去拜访皇后和太子是必然的事。
容文渊吃完早膳,便有来自皇后那处的宫婢领着容文渊前去,容文渊虽然鲜少入宫,但是自己毕竟从出生起便在这里住着,对某些地方也是有些熟悉之感,看来皇兄继位之后并未大兴皇宫。
临近前方的宫殿时,一名着华服,头戴各式发钗的妇人,在一群宫婢的拥护下,渐渐向容文渊那处靠近。
那妇人不止发饰,还有妆面都极其精美,她见到容文渊并未让路,而是迎上去主动介绍道:“妾身张氏见过靖安王。”
容文渊听见那妇人主动招呼,自己也忙跟上礼数:“贵妃娘娘多礼了。”
想来面前这位贵夫人就是夏元寺正口中的张贵妃,容文渊不愿与宫中的人过多牵扯,便直接与那张贵妃告辞去往皇后宫中。
容文渊在宫婢的带领下来到正殿,他跨过门槛进入里头便瞧见那头戴金钗最为雍容华贵的妇人,她身边有一名约莫十岁的孩童正伏案写字,正是皇后夏元氏与她的儿子容子建——当朝的太子。
那妇人抬眼看向容文渊,她先是向容文渊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初见殿下时倒与建儿一般大,转眼间殿下已可以保护自己的子民,甚好甚好。”
那妇人摸了摸一旁孩子的头,对他说道:“去,跟你的七皇叔问声好。”
那名孩童顺着自己母亲的视线看向正落座的容文渊,孩童起身走到容文渊面前,朝他作揖了一下,说道:“子建见过七皇叔。”
容文渊也向他作揖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孩子打完招呼后,又跑向母亲那坐着,夏元皇后见他怯场,面上虽有些不悦,但还是用手抚摸着他的头。
容文渊看见面前的母子,他神情有些恍惚,似是看见以前的自己。
夏元皇后说道:“这孩子打小就在本宫身边,本宫也紧着他,倒让他失了礼数。”
容文渊打圆场道:“太子殿下是皇储,百恒的未来,皇嫂紧着殿下也是应该的。”
夏元皇后继续道:“殿下镇守汉阳关,屡立战功,此次回燕京,想来今上甚是看重殿下,日后可有何打算?”
容文渊知晓这话的另一层含义,说道:“臣如今官拜大理寺少卿,尚无建树,还需多向寺卿、寺正学习。”
容文渊像是想起什么继续说道:“寺正与皇嫂同出一家,寺正与臣也差不多年岁,却未曾听完寺正谈及家中事,寺正可还在相看中?”
夏元皇后听闻后,叹了口气说道:“晏辞那孩子一心扑在政事上,每每谈及婚事都被他搪塞过去,既然殿下现下与晏辞共事,可否与他说说此事。”
容文渊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连忙应下此事。
容文渊又寒暄了几句,便与夏元皇后他们告辞离开,皇宫中人多眼杂,他不愿沾染是,非落人口舌。
不一会,他又回到了曾经的住所,今日天气尚好,他站在杏树下抬头看着树枝,上面结着果实,这让他想起王府那也种有杏树,不知道今年能否尝到那杏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