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归行》文嘲先生

17、第17章：布局

　　夜晚的青山镇不比燕京繁华，入夜后，镇内的灯火零星三两支在闪烁，其中一支还是县衙门口的灯笼，被风刮来刮去，险些也要吹灭去了。

　　县衙内，钱意正在自己房内来回踱步，他焦急的内心就如同门外那灯笼中的烛火一般，焦躁不安。

　　自从那日在他管辖的地方出了八名尸体，他便被靖安王勒令，囚禁在这县衙中，他怕的不止是这次的丢官，更怕自己十年前买官一事被掀出来。

　　而这事其实早在靖安王来查案之前，他就被人以此威胁，让他不要管青山县内出的事，而且一旦出事，还得他来压着，虽然他向来贪生怕死，能少一事便少一事，也就应下此事了，就连那告老还乡的宋老，他女儿失踪一案也不曾多管，饶是这样，这案子还是被上官知道了，还来此彻查。

　　钱意想，这些篓子多半是威胁他的那个人捅出来的，冤有头债有主，他今夜准备以此要挟上那人，既然麻烦是他们搞出来的，不如找上他们将这麻烦还给他们。

　　钱意从衙门后门偷偷溜出，趁着夜色昏暗，他特邀那人来镇外一处偏僻的树林间，谈谈这事怎么处理。

　　没想到那儿真出现一人影，钱意猫着身子，往那人影处走去：“可是经常与小人联系的那位大人。”

　　那人并未因为钱意的身份而转身，依旧是负手而立“特地邀我来此何事？”

　　“小人之前已经按大人的吩咐不管此地的事，但奈何宋老早早就往上报了，这可怪得小人，只是这事都惊动了靖安王，小人这位卑言轻的，也没办法呀！”

　　“所以呢？你不是带人找到了那处去，大人这事办的……”那人转过身，正蒙着黑巾，从腰间快速抽出刀，正想一下了结了钱意。

　　突然，从远处射来一箭羽，那人也是位高手，刀锋一转将箭羽砍成两截。

　　钱意反应过来，大叫：“大人救命啊！”

　　突然从四周涌来一群衙役，那蒙面人反应也是迅速，向人数最少的那边做突围，但还是压不住一人的单打独斗，最后还是被擒下，他被擒的那刻，还被人塞住了嘴，看来对方也是很懂他们做杀手的规矩。

　　夏元晏辞拽住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钱意，容文渊走上前看了眼被绑住的杀手，他的蒙面黑巾已被撤下，脸上有几道疤痕，因是这行当留下的，容文渊命衙役将人都带回县衙收押。

　　今夜这场局还是始于容文渊早就怀疑钱意，所以特意命人去查过钱意的过往，结果这人还真有大问题，十年前因贿赂而得了这县令一官，还未曾被人揭发。

　　也正是因为这事，容文渊撬开了钱意的嘴，知道他同样也被人拿这件事威胁，容文渊与夏元晏辞商议，打算用钱意来钓出幕后之人，这人是被抓了，并且还认下之前所有的事就是他做下的，容文渊觉察到这布局的人还真是煞费苦心，给他送了只替罪羊来。

　　“大人，那名杀手应该是只替罪羊。”

　　夏元晏辞与容文渊的想法一致，他们经过这些天的查案，已经知道对方有多么的狡猾，且还知晓这么多信息，想来朝廷中多少也有他们的人。

　　容文渊看向夏元晏辞，沉思了一会，便问：“钱意能够买官，你觉得能办成这件事的人会是谁？”

　　夏元晏辞思索了一番，能当上官的除了名门氏族的人做推举，还有通过科考进行选拔，除了这两种选择，还有一个途径便是成为奇才名人，今上为了拓展人才，特地开放了一条捷径，凡当地有名望或有特殊才能的人，也有机会通过层层推选担任地方上的官职。

　　之所以能查出钱意买官，就是因为他并非通过前两项做官的，而是第三项名气，但这些名气其实是他作假出来，只要派遣人去当地查探，便知晓其名气的真假，若监察此事的官员被他买通，这名气之说就会被扭曲成事实。

　　不过此事已经时隔久远，当时做登记和查访的官员又有多少还在任职中的呢……

　　二人陷入了一阵沉默，突然，卫庭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二人都有些惊讶，互看了对方一眼，便出去迎接大监。

　　容文渊率先迎了上去，行拜礼：“敢问大监这么晚来此，可为何事？”

　　夏元晏辞跟在后头也行了一礼，听闻容文渊率先说出了对方的身份，夏元晏辞内心又是一惊。

　　夏元晏辞见那位大监走到容文渊面前，神态从容说道：“今上今夜睡不着，特命奴前来一请靖安王陪今上解解闷。”

　　容文渊听完后，看向那人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他，这话的含义。

　　那人并未言语，只是闭上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容文渊说道：“既是今上的命令，臣这便前去，现下手头还有些事，大监可否等待片刻。”

　　“不碍事，奴在这等待便可。”

　　容文渊示意夏元晏辞先进屋再说，二人进入屋内，夏元晏辞先开口询问道：“大人，可是出了何事？”

　　容文渊只是言简意赅提了一嘴，便将刚才交谈的话头继续上说道：“将钱意和那名杀手秘密带往大理寺收押，这件事我会让卫庭一起帮忙，不过此事不宜让太多同僚知晓，翎娘的伤势无大碍，我已让人医治过了，等这场风波过去，你在带她回去……”

　　容文渊说的事，夏元晏辞一一记下后，便将容文渊送到县衙门口，看着他随大监离开青山镇。

　　夜里烛火照明范围有限，很快那些人影淹没在黑暗中，夏元晏辞按照容文渊的吩咐，与卫庭商量了一番，先让衙内监镇官暂代管理，卫庭那边可抽调些人手看押钱意等人回返燕京城，夏元晏辞也同行回去。

　　等到夏元晏辞忙活完后，回到镇国府后已至寅正，虽然容文渊离开前只是随便提了一嘴皇帝找他，夏元晏辞却能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比如时辰已晚，比如来人是大监而非禁军将领。

　　夏元晏辞走到自己的庭院内，成岩打着灯笼立刻迎了上来：“大郎君。”

　　夏元晏辞才回过神，他并未直接回房，而是在庭院里驻足了一会，随后询问了成岩一句：“何时了？”

　　成岩回答道：“大郎君，已至寅正了。”

　　夏元晏辞转身出了庭院，成岩立刻跟上去，用手中的灯笼替夏元晏辞照亮前行的路。

　　夏元晏辞解释道：“我去寻一趟父亲。”

　　成岩答道：“是，老爷此时应当已经醒来了。”

　　夏元晏辞也知晓自己父亲的习惯，父亲受祖业荫庇，一路也算有惊无险升任尚书令，不说他老人家的政绩，也是有一份勤勉在的，父亲常常早起，不是阅览群书便是撰写文书，此时，父亲应当在那书房中。

　　夏元晏辞与成岩抵达一处有莲花池的庭院内，成岩与仆役通报后，夏元晏辞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毕竟从昨夜忙到现在，也未曾休息过，此时的他回到镇国府确实略有疲态。

　　夏元晏辞走到门口，门扉还紧闭着，夏元晏辞轻喊了声：“父亲。”

　　“进来。”门内传出低沉的嗓音。

　　夏元晏辞推开门扉，进入到屋内后转身将门关上，夏元晏辞走入耳房，他瞧见夏元辉正埋头在书案上疾书。

　　夏元辉直言道：“可有事？”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若非是官场上遇到什么事，他也不太相信晏辞能在这个时候，只是来找自己嘘寒问暖。

　　夏元晏辞看见火光照耀下，父亲鬓角几缕的白发，这到嘴边的话语又有些询问不出口了。

　　夏元辉见对面的人一时半晌没有回应，抬头看向夏元晏辞，手中的笔也跟着停了下来。

　　夏元晏辞感受到投来的视线，他看向对面的男人，发现对面的人也在静静地看着他。

　　夏元晏辞行了一礼，说道：“最近公廨连出几桩案子，近日确实繁忙，未能拜见父亲。”

　　夏元辉听完儿子的话后，他摇了摇头，不知是看出自己孩子的真实想法还是觉得这话有趣，笑了几声。

　　夏元辉说道：“行吧，你们年轻人的事随你们折腾，今上将你调遣去大理寺只是想让你协助靖安王，也有历练你的打算，也别因为这些事埋怨今上，晏辞啊，父亲知晓你是一个有担当的孩子，却也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担，你还年轻，日子长着还有很多事要经历。”

　　夏元晏辞又行了一礼，说道“孩儿记下了。”

　　夏元辉看着自己儿子面容明显的疲态，安慰道：“先回去休息吧，事情可以慢慢处理，现在的你不着急这些。”

　　夏元晏辞向夏元辉告辞后，离开了屋子，也没有忘记将门扉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