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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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总监，这是应聘模特的面试名单和各人简历。您看一下，面试日期定在哪天比较好？”
沈防生无可恋的望着办公桌对面的小助理，无言以对。
那位大少爷怎么还真打算招聘模特进来？难道那不是一句玩笑吗？
名单简历他没有接，反是揉着额头说：“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铭星旗下招聘模特，跟我有什么关系？干嘛送我这里来？”
小助理将档案资料放到桌子上。
“这都是周总的意思，他说这些模特全部供总监差遣。”
沈防白眼：“这是选美还是选妃？你去告诉大少爷，我这里用不到。他想以铭星名义录用模特我管不着，不要往设计部送！”
小助理有些为难：“可是，应聘的模特已经在等消息了，这时候取消面试，是不是不太好？而且，我帮您看过了，这次参加应聘的人，各人条件都很不错的！”
沈防从椅子上站起来：“算了，我自己去找周总说吧！”
小助理拉他：“总监！您要为Sheer考虑。时装周马上要开始了，您本季度的设计如果想在时装周拿出成绩，有一位专属模特是很必要的！”
沈防的脚下顿住了。
“我们的设计只要在时装周上脱颖而出，那么对铭星、对Sheer来说都是巨大的收益。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呀！”
对于每一个设计师而言，在时装周上拿出优秀作品，博得赞誉，都是莫大的认可和荣誉。更何况是像沈防这样，一心扑在设计上，对待工作严苛又自律的人，更是如此。
他想了想：“你们看着办吧。”
小助理喜笑颜开：“那行！我去和部门其他的主管沟通一下，没问题的话，下周一让他们来面试。”
一周后，铭星面试会场。
“下一位，11号。”
工作人员引导着面试人员入场。
整整一上午，沈防坐在椅子上只觉腰酸背痛。
昨晚，他又赶修设计稿加班到深夜。现在，男人是又困又累又心烦，顶着一对黑眼圈，面容憔悴。就算脸上带妆，也遮盖不住。
负责本次面试的评审，除了沈防外，还有Sheer的负责人，铭星部分部门主管，大概十来个。
沈防本来是这次面试的第一负责人，但因为是赶鸭子上架，兴致缺缺，所以干脆猫在了最边边上。
看着一个个新人模特使出浑身解数展现自我，沈防莫名觉得很无趣。
一旁的老油条们倒是讨论的热火朝天。
“刚刚那个小伙子不错啊！形象好，身材也没问题。”
“我还是觉得上一个更好，你看他简历没有，模特经验丰富，台风稳健。”
“你们听说了吗？刚才那个二号是白家的表亲，有家世，有背景。如果把人留下，说不准能和白家牵线，谈些合作。”
坐在沈防旁边的主管突然问：“沈总监觉得呢？”
沈防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气：“也就那样吧！”
“啊？这么多人，一个让总监满意的都没有吗？”
“不是我说，沈总监眼光不能太高呀！”
沈防心里冷笑，要是你们拿我们前陆主任和现任小周总给自己当过衣服架子，看你们还能不能说出这些大言不惭的话。
这时，工作人员喊：“下一位，15号。”
一个人走了进来。
沈防没有抬头，事不关己的拿着水笔在纸上画小人。
身边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叹。
一旁的助理压着嗓子说：“总监，快看，这个超棒！”
沈防就很想笑，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
会场中央的15号开口介绍：“各位老师好，我是15号，宋丞。”
清冽的声音传入沈防耳朵的一刻，男人手里的笔骤然停住。他下意识抬眼，一个高挑帅气的身影撞入视线。
男人很高，肌肉结实，身形匀称，显而易见这是常年锻炼的结果。五官深邃，目光澄澈，眉眼中自带一种大气沉凝的成熟男人的魅力。
一瞬间，会场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了过去，也包括沈防。
但他和其他人不同，他不是在单纯惊叹面前人的气场与魅力，而是。。。
宋丞？
怎么会是宋丞？？
面试名单里看见这个名字时，沈防并未多想，只当是重名，因此也没有特意去找出简历查看。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这个承载了他全部青春与噩梦的人，时隔十五年后，居然会在此刻以这种方式重逢！
宋丞，沈防十七岁年少时的初恋，那个亲手葬送了他全部青春的男人。
沈防只抬眼递了一个眼神，便赶在对面人发现自己前匆匆低下头去。
从震惊到惶然再到镇静，男人只用了短短数秒。
这算什么？上天的惩罚吗？
沈防不禁在心底泛起一阵苦涩，然后他把头埋的更低了。
之后，那个男人是如何介绍自己，又是回答了评审些什么问题，沈防一概不知。他全程颓然的坐在角落，像一个坏掉了等待着被修好的时钟。
唯一庆幸，宋丞全程都表现的自然流畅，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沈防的存在。
面试结束后，沈防忍不住想，宋丞当年在智雅高中是出了名的体育生，篮球水平在全市都是数一数二。升入毕业班后便陆续有许多体育专业的院校，甚至是职业篮球队找到过他。按理说，未来前景大好的他本该早就过上了自己的理想生活。
荣耀无数，家庭美满。
为什么会出现在铭星会场？还是来面试做模特？
直到人走掉，沈防才堪堪抬起头：“把刚刚那个人的简历给我看一下。”
小助理眼睛里全是星星：“总监，这个15号是不是很不错？哇塞，他好帅呀！我这一颗早就枯萎的少女心都复苏泛滥了！！”
沈防无视一旁犯花痴的人，接过简历细看。
宋丞，男，三十二岁，身高一米八七，体重八十公斤，未婚，毕业于新城大学体育系，从事平面模特工作六年。
沈防蹙眉。
六年的模特经历？他做了六年模特？为什么？他大学毕业后为什么放弃做职业运动员？就算不做运动员，以他的资历入院校做专业教练也是绰绰有余的。
其他主管见沈防看的如此认真，忍不住插话：“这个人的条件是很完美，各方面都符合我们的标准。各人素质就不用说了，还有丰富的模特经验。沈总监是不是也在考虑要不要录用他？”
沈防被打断思路，突然意识到，宋丞这十五年在做些什么和他沈防有什么关系？！
男人暗骂一声，收住凌乱的思绪。
他心里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不能留下他。
但是，就像其他人说的，宋丞太完美，所有面试人员中，没有人比他更优秀。如果沈防直接拒绝，必然会被追问。
男人没有正当理由，只得道：“再看看吧，不是安排了两场面试吗？”
第二场是现场试衣展示，通过上一轮的筛选，二十位面试人员中五位佼佼者入选。他们需要穿上沈防最新设计的时装，现场走秀，以此判断各人气质与服装的契合度。
五人依次出场走台，前四个人穿着沈防的衣服走来时，沈防眼底毫无波澜，反倒是借此机会发现了许多细节上需要改进的地方。
直到宋丞出现。
他穿着沈防最新设计的一款休闲西装，内敛庄重中又带着几分慵懒和随性，只一人便压住了所有人的气场。
沈防直直看过去。
那个人居然身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还那么的契合，那么的完美。
沈防的心不受控制狠狠动了一下，就这一下，男人便觉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了。
他这是怎么了？
沈防无比反感又无力反驳的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着那个或许曾经践踏过他，侮辱过他，迫害过他，欺凌过他的男人，时隔十五年的今天，他的心居然还会悸动。
是的，面对宋丞，沈防再次动心了。
特别是看着他穿着自己怀揣无限期许与遐想设计出的衣服时，男人无法控制的被他夺走了所有视线。
男人不动声色的垂眸，敛起一切情绪，可心里却在唾骂。
“妈的，真是他妈的贱！”
两场面试结束下来，所有人对宋丞的认可度几乎百分之百，他们给出的选择清一色的一致。
沈防再说别的似乎也没有意义，更何况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只要工作外不与宋丞产生交集，一切都好说。
最终，沈防丢下一句：“按你们的意思办吧，我就先走了。”
然后离开了。
从会场出来，通宵一夜导致的巨大疲倦感袭来。
沈防有低血糖，只要过度熬夜，饮食不当，便会容易发病。
他刚走到电梯口，开门，不等进电梯，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就要往前栽。
一只手臂拉住了他。
“小心。”
沈防头脑晕眩，下意识说：“谢谢。”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你没事吧？”
是宋丞。
后者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他立刻站稳身子，先一步迈进电梯，若无其事的说：“不好意思，我没事。就是有些低血糖，休息一下就好。”
宋丞也跟着进了电梯。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电梯内，门缓缓关上，电梯下行。
密闭的空间里静的可怕。
沈防悄悄侧目看了眼身旁人，见宋丞面色如常，不免松了一口气。
是没有认出他来吗？沈防在心里想。
不过，想来也是。
时隔十五年，他的变化又如此大。不单是穿着打扮与过去有天壤之别，他的面容也多少受妆容影响，遮盖掉了一些本貌。
宋丞没有认出他，这算不算万幸？
这时，宋丞开了口：“你要去几楼？”
沈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完全忘记去按楼层号。
“五楼，谢谢。”
男人余光感觉宋丞轻轻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按下五楼按钮。
接着，电梯内再次陷入沉默。
沈防本以为，他接下来只要安静等待五层大门打开，这场“陌生人”间的交集便可以结束了。
不料，电梯下至十层时，旁边人毫无征兆的说了一句话。
“好久不见。”
四个字，沈防只觉自己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男人呼吸凝滞，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宋丞识了出来。
他站在原地，努力保持镇定。
“好、好久不见。”
“我还以为你没有认出我，”宋丞平静的说，“原来看见了。”
沈防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他木然的回答：“看见了，很惊讶，想不到你会是参加面试的人之一。”
宋丞似乎浅浅勾了下嘴角：“我也很惊讶，想不到坐在下面的面试官会是你。认出你时我就在想，大概这场面试要落选了。”
沈防心口一紧，不知道是不是密闭空间的缘故，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
刚巧，电梯下到五楼，大门打开。
沈防抬起头，没有去看一旁的高挑男人，淡淡说了句话便走出电梯离开了。
他说的是：“不，你被录用了。”
自那日起，宋丞正式成为了铭星旗下的模特。除了平日里的一些平面代言，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设计部为Sheer的时装做宣传。而Sheer当季时兴的服装基本都是出自沈防的手设计的，所以宋丞出入沈防工作室的频率非常高。
距离时装周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沈防本次参加走秀的服装设计迟迟没有满意的定稿。为了更好感受作品的立体效果，沈防不得不一次次要求宋丞试穿自己的样品。
不过，两个人在一起工作后，除了公司上班时的交集，并没有额外的接触。
当然，重逢后的二人，对待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皆是闭口不言。仿佛他们只是单纯的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如今成为了工作伙伴，再寻常不过。
小助理赵洁依旧每日尽职尽责的，催促着他们精益求精到变态程度的沈总监。
“我的总监，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服装厂那边都找我要了三次设计稿了。再不让他们赶制，怕是您要直接举着设计稿去参加时装周了！”
沈防也是糟心的很，他一边认真裁剪下一块布料放在台子上铺平，一边抱怨：“我做这些到底是为了谁？天天给你们做牛马，我不可怜吗？去去去！没事别来烦我！”
小助理无奈，只得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帮着总监分忧。
又不知过了多久，工作室的门被敲响。
沈防以为助理又来催命，怒道：“我说你们做个人吧！多体谅一下牛马的不易，好吗？！”
接着，他便看见了立在门口的宋丞。
沈防一身的怨气肉眼可见的凝固了，连同他脸上的表情一起。
宋丞不知道什么情况，只是奇怪自己刚刚听到的“牛马”一词。
“沈总监，赵助理让我来找您。是有新的衣服试样需要试穿吗？”
沈防就黑线了。
他没有要见宋丞的意思，可明显那个自作主张的好助理单方面认为，这位铭星新晋的优秀模特，一定会帮着分担总监的工作，好让他们顺利拿到最终定稿。
可惜，如意算盘碎了一地。
把这个人送过来，是不想他沈防正常工作了？
男人心里叫苦不迭。
来都来了，也不好直接把人轰回去。
沈防硬着头皮说：“稍微等一下，还差一点没弄好，你坐下等我会儿好吗？”
宋丞当然无所谓，毕竟他的工作就是协助面前这位铭星集团首席设计师设计出最理想的作品。
宋丞缓步走到工作台旁的椅子前，坐下。
沈防收拾好情绪，继续埋头工作。
男人工作时，表情专注，神色认真，眼睛始终盯着手中的设计稿，纤长灵巧的手快速在布料间穿梭。他的侧脸在白炽灯的映射下格外清晰。
宋丞看着他工作的模样，忍不住想。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人的脸上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依旧那么干净透亮。虽然他用化妆品掩盖了自己，但有些东西哪里是想遮就能遮住的？
就比如，他为设计、为艺术投入自己全部时，他的眼睛好像会发光，亮的吓人。
当年校园艺术节上用心绘画美术作品时就是这副模样。这么多年，真是一点也没变。
沈防本来是在专心工作的，毕竟不想让宋丞等太久。但那个人投来的视线太明显，说不介意他自己都不相信。
男人心里乱糟糟，手上就变得毛躁起来。
沈防刚要往布料上做标记，发现记号笔不见了。于是他不停翻找起桌面，里里外外找了个遍，越急越没有。
“奇怪，记号笔呢？”男人小声嘟囔。
这时，一只手毫无征兆伸过来，轻轻碰上沈防的头发。后者触电似的，一下子躲了老远，就好像被那只手碰到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一样。
沈防躲避的动作实在大了些，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压着声音问：“做什么？”
手还举在半空的宋丞看上去更加不自在，他有些尴尬的说：“记号笔，在你的耳朵上。”
沈防这才反应过来，像是想要掩盖刚刚自己夸张又愚蠢的行为，他轻咳一声，从耳朵上取下笔。
“咳，谢谢，”然后几下做完收尾工作，“可以了，站起来看看。”
宋丞从椅子上起身，沈防把一件简易试样比划到男人面前。
“套一下。”
“里面衣服要脱吗？”
“不用，直接穿就行。”
等穿好，沈防手拿记号笔开始围着宋丞打转，时不时在衣服上做些标记。
宋丞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他的脑中还在回放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沈防充满戒备的动作和表情，还有眼底浮现的强烈情绪。
宋丞忍不住想，果然他不应该留下来吗？
不知过了多久，沈防总算是修改好试样。他重新构图，调整手稿。
男人伏在工作台上一直工作了将近两小时。
当他再次抬头时，天已经黑了。
沈防长出一口气，无意发现一旁椅子上，宋丞居然还坐在那里。
他“蹭”的站起身：“抱歉，我、”
工作过于投入，让他把屋子里的另一个人给忘了。
这是沈防的坏毛病。
因为这个毛病，他常常被身边人埋怨。
可是，沈防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一声不吭的留在一旁，呆了足足两小时。哪怕稍稍提醒或询问一下，也不至于把人忘干净。
宋丞放下手机，看向他：“没事，我怕打扰你工作，干脆坐这里等着。”
沈防面露歉意：“下次如果我再这样，你直接回去就可以了。”
宋丞眨眨眼：“我是想如果还有需要试穿的样品，我在这里会方便些。听赵助理说，时装周的时间很紧迫了。”
沈防挠挠头：“嗯，是有些棘手，但也没有那丫头说的那么严重。你别理她，她就是杞人忧天。”
宋丞浅浅笑了一下：“那如果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
说着，男人站起身。
沈防抬手看了眼手表，想不到他硬是让这个人陪着自己加了快两小时的班。大脑也不是怎么想的，就莫名冒了句话：“宋丞，很晚了，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宋丞脚下顿住，回头望过来。
沈防逆光站在窗边，窗外霓虹的灯光衬在身后。
男人抱歉的笑了笑：“害你加了两小时的班，我很过意不去。”
宋丞颇意外，随后犹豫着给了一个“好”。
铭星大厦下边就是条步行街，餐饮众多。沈防找了家味道不错的日式拉面馆，以前他和同事常来，老板也很熟。
“哟，沈大家，来吃面！”
憨厚的中年老板笑眯眯的说。
沈防也笑：“少调侃我，老规矩，两碗拉面。”
“豚骨的？”
沈防回头看宋丞。
后者会意：“我都行。”
老板看见跟在沈防后面的男人，眼睛一亮：“沈大家带了谁？这么帅？”
沈防担心老板说话没把门，赶忙解释：“是同事。”
老板显然八卦的很：“你这个同事怎么以前没见过？”
“新同事，”沈防坐到吧台前，一脸嫌弃，“我说老板，收起你那猥琐的表情，少盯着人家看！”
老板嘿嘿笑：“哎呦，原来是同事啊，长的跟大明星似的，能不新鲜吗？”
听着两人对话，宋丞一时不知该不该出声，只得默默坐到沈防身旁。
就听沈防漫不经心的说：“也差不多吧，确实是我们公司的模特，这么说也算半个明星。”
“不愧是模特，气质就是好哈。”
老板把人夸上了天，宋丞实在不好无视，只得苦笑着说“谢谢”。
等中年人回了后厨忙碌，宋丞才算松了口气。
沈防觉察到身边人的状态，试探着问：“你是不喜欢被人谈论这些吗？”
宋丞一愣：“谈论什么？”
“就是有关你的职业，明星啊，模特啊，什么的。”
“为什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店老板刚刚夸你时，你很不自在。我是不是不该多嘴，介绍你在做模特这件事。”
“哦不，不会，没关系。”宋丞嘴上这样说着。
沈防直勾勾的盯了他几秒：“是吗？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告诉我，下次我就不说了。”
宋丞默了默，然后启唇：“也不是不舒服，像刚刚那样的夸赞反正经常能听到，都习惯了。”
沈防抿嘴：“好吧，那我下次不说了。只要不介绍是同事，就不会被人追问别的。”
“那介绍说是什么？”
“还可以说是老同学呀。”
说完，沈防自己戛然而止了。
两个人皆是一阵沉默，好半天谁也不说话。
直到拉面上桌，沈防才开口：“尝尝，他家的拉面味道很地道。”
宋丞吃了两口，点头：“确实不错，你知道我爱吃拉面？”
闻言，沈防表情一僵。总不能说，上学时他经常看见宋丞和篮球队其他队员聚在拉面馆，然后就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事吧！
“嗯，猜的，很巧猜对了。”
宋丞没说别的，低头继续吃面。
吃了一会儿，老板凑过来：“两位帅哥，不喝点酒吗？”
沈防笑：“我等下还要回去工作，不能喝。你呢？”
宋丞摇头：“我不喝酒。”
沈防下意识问：“也不抽烟？”
“对。”宋丞回答干脆。
沈防却沉默了。
不喝酒，不抽烟，作息规律，身形标准。这个人依然完美保持着一个运动员的习惯，对待自己严苛自律。
于是，他启唇，问出了一直疑惑的问题：“宋丞，为什么选择做模特？篮球不打了吗？”
宋丞停下筷子，看不清神色。
“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说的。我也只是好奇，就问问。”
“没什么不能说，为了生计嘛。我的各人条件也适合做这行，找起工作很方便。”
“这样啊。。。”沈防垂眸。
宋丞语气倒是轻松：“那句话怎么说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光有梦想有什么用，总要糊口啊。”
沈防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遥不可及的梦想，放手自然不可惜。可宋丞不是，他的篮球路明明是平坦而耀眼的。他有资本为自己的理想打拼，而不是做一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人。
可是这些，沈防不会说出口。他也没有资格和立场问。
这时，宋丞主动讲话：“所以，看见现在的你，我很钦佩。实现梦想，为自己喜欢的事而忙碌，真的很厉害。”
沈防勉强一笑：“也没有那么好，陆影川常说我，当心猝死在工作台上。”
宋丞也笑了：“你等会还要回公司？”
“嗯，我去把最终稿完成，明天一早联系服装厂出样品。试样出来还要再调整，时装周前这段时间都要辛苦了，可能会随时找你试穿衣服。”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有事打电话。下班时间也可以的，反正我都挺闲。”
“好。”
两人从拉面馆出来，各自离去。
一周后，样品服被赶制出来。沈防拿到手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
他犹豫片刻，最终拨通了宋丞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后被接听起来，里面传来宋丞略带气喘的声音：“喂？沈总监？”
沈防在电话里听见了明显的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他试探着说：“那个，样品服我刚刚拿到，想看一下上身效果。你是在忙吗？要是不方便，明天去公司再试穿也行。”
宋丞知道，这个人肯定是想现在试好，今晚就回去加班整改。于是回应：“没关系，我去公司找你？”
“哦，不用不用，我去找你就行，反正刚从服装厂出来，还在外面。”
“那好，我在体育馆，发你位置。”
“行。”
沈防开车到体育馆，老远便看见了篮球馆中央正在打球的宋丞。
宋丞身穿球服，额角碎发被汗水打湿，他潇洒而熟练的带球上篮，动作一气呵成。
一瞬间，沈防仿佛回到了中学时代。那个朝气蓬勃，青春洋溢的少年，奔跑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样子，深深撞入男人心里。
这么多年，这个人还是那模样。
沈防没有去打断他，默默走到看台上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静静看着宋丞打球。
一场比赛下来，球场上的气氛热络。
宋丞一方赢了比赛，许多人聚在一起，对他送上各种祝贺和夸奖。
沈防本以为宋丞那边还要再久一些，不料男人对周围交代了几句，便转身朝自己跑来。
“抱歉，等很久了吧！”
沈防惊诧的站起身：“没事，我以为你没注意到我。”
宋丞心道，那么强烈的视线，不想注意到太难了。
不等回话，身后突然冒出来好几个脑袋。
“我去，宋丞，你啥时认识了个这么好看的人儿？！”
“什么情况，特意来找你的吗？”
“这么好看的小哥哥，快介绍一下！”
沈防被一圈人围着看，显得有些无措。
“滚开！滚滚滚！”
宋丞大吼一声，把人都给轰跑了。
他略带歉意的挠挠头：“不好意思，他们就这货色，不过没恶意，你别放心上。”
沈防笑了笑：“没事，他们都是篮球队的吗？”
“嗯，有退役的，也有业余的，我们平时周末都会约一起打打球。”
“那挺好，”沈防说着拿出袋子里的衣服，“换一下吧。”
“我这一身汗，没关系吗？要不我去清理一下。”
“不用，反正就是样品，不是最终的参展作品。但是得把球服脱掉，看整体效果。”
“那行。”
说着，宋丞想也不想的就要撩自己身上的球衣。
沈防一惊，赶忙阻止：“别在这换，好歹是公共场合。”
宋丞这才反应过来：“哦，换球服换习惯了。你等会，我去试衣间。”
等人走了，猫在一边看戏的脑袋们再次悄咪咪溜了回来。
“小帅哥，你跟宋丞什么关系呀？”
沈防窘迫：“我只是来给他送衣服，打扰你们了真抱歉。”
“送衣服。。。”无数意味深长的目光投来，“关系这么好的，都亲自来送衣服了！”
“不是，是服装试样。”
其他人也都知道宋丞的职业，于是了然。
“你是他设计师？”
“算是吧。”
“听说他进了个大公司当模特，结果那小子工作上的事总是藏着掖着，从来不说。小哥哥跟我们讲讲呗，宋丞当模特时什么样？”
沈防有些为难，上次一起吃饭时他就知道了那个人不愿意谈及自己模特的工作。
男人选择了沉默。
其他人还在追问：“他是打球时更帅，还是做模特更帅？”
沈防依然回以微笑，不做应答。
“小哥哥说说呗！”人们缠着他不放。
“说什么？”身后低沉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一个激灵，吵闹声瞬间消失。
回头，宋丞一身时装出现在大家面前，在场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我擦，这还是我们的宋队长吗？”
“你也有这么人模狗样的时候，真是活久见了！”
“那话怎么说的，人靠衣装马靠鞍！设计师哥哥真是厉害了，能把个活土匪打扮成这么斯文败类的模样？！”
宋丞黑着脸：“全都给老子滚！”
然后，人们再次一窝蜂跑走了。
宋丞走上前，认真的问：“那群家伙刚刚没做什么吧？”
沈防笑了：“没有，挺有意思的一群人。”
“你还帮他们说话。”
“我说的是真的。”沈防说着抬手帮宋丞整理衣服，“衣服按你尺码做的，很合身。”
宋丞问：“还要修改吗？我其实觉得已经很好了。”
宋丞换好衣服时，心底由衷感叹，这身设计真的没话说。
“整体式样不动了，再做一些细节的调整。毕竟你要作为我的专属模特参加下月时装周，从某些意义上讲，这身衣服就是给你设计的。所以我希望，它能完美的展现出你身上所有的优势。”
听了这席话，宋丞内心一动。男人垂眸深深看着面前人。沈防正弯腰帮他调整裤腿的长度，并没有注意到头顶落下的那道复杂目光。
等整理妥当，沈防掏出手机。
“你不要动，我拍下照片。转身，背面也要拍。”
宋丞随他摆布。
等结束，体育馆里基本看不到人了。两个人溜溜达达往外走。
远处，宋丞的球友喊话：“快点，走啦！”
宋丞转头对沈防说：“我们去吃饭，要不一起吧。”
沈防轻轻摇头：“不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我现在打算回公司。你去找他们吧，等你很久了。”
寒暄几句，沈防拿着衣服扭头往停车场走去。
突然，宋丞自身后喊住了他。
“沈防！”
沈防脚步僵住。
自打重逢，宋丞始终都是以“沈总监”称呼他。
“沈防”，那是学生时代，宋丞喊他时的口吻。
男人预感到了接下来身后人会说的话。
果然，宋丞语气变得低沉冷漠。
他好像是压抑了许久，终于忍受不住的样子。
宋丞问：“你为什么留下我！”
沈防缓缓转回身：“什么‘为什么’？”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可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允许我留在铭星？”
沈防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因为你是所有面试的人中最符合条件的那一个。”
宋丞声音突然抬高了些：“我符合不符合条件重要吗？难道我不该是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人吗？！”
可是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泰然的与自己相处。
一起工作，一起吃饭。
仿佛当年的一切噩梦从来都不存在，他对他造成的伤害也从来都不存在。
这怎么可能呢？
沈防默然。到头来事情还是被挑明了，被拿出来放在明面上，逼着沈防不得不去回想，去重新面对过去的一切。
沈防无声叹息：“宋丞，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早就忘记了。”
他的声音轻的好像一片飘落的雪花，轻飘飘的落在了宋丞的心坎上。男人呼吸有些困难，表情莫测，看不透在想些什么，只能听着他愈加低沉的音色。
“你没忘。”
沈防不与他争辩，沉凝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宋丞，时装周临近，我希望你能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上来，把那些没用的东西忘干净。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什么？”
“你是我沈防的模特。”
说完，男人决然的走掉了。留下宋丞站在原地，站了许久。
数日后，黎理酒吧内。
沈防坐在吧台上，心不在焉的喝着一杯陆影川亲手为他调的威士忌。
期间不止一人主动过来搭讪，但都被他冷冰冰的态度拒之千里。
陆影川从吧台里搭话：“这次时装周的设计还顺利吗？”
沈防一手托着腮，漫不经心的答：“算是顺利吧。”
陆影川笑：“瞧着可不像，跟被什么掏空了似的。”
沈防勾唇：“陆sir，你是在说你自己吗？怎么样，跟咱们大少爷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有没有很快活？”
陆影川却倏地摆出了严肃脸：“沈防，你少贫，我都听小野说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沈防露出茫然神色：“什么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陆影川不退让，“宋丞，他什么情况？”
沈防满不在乎的笑起来：“他呀，就。。。铭星旗下的新人模特。话说，这还是你家大少爷招揽来的呢！”
陆影川直视着面前人，视线灼热，沈防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干什么这么看我？不过我好好奇，小周总怎么会认得那个人？”
片刻，陆影川叹气：“他是在公司里碰到的，之前从我的高中毕业册里看见过宋丞的照片，所以认得。”
沈防撇嘴：“我还当你是想我了才叫我出来喝酒，原来是因为这个。”
陆影川懒得跟他扯皮，开门见山质问：“沈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他留下？还让他做你的专属模特？你就不担心他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吗？！”
沈防咯咯笑出声：“陆sir，你看我这把年纪的人，他能对我有什么图谋？更何况，他如果对我有图谋，当年也不会厌恶我到做出那些事了。”
“就是因为他伤害过你，所以我才要说，离他远一点！”陆影川声音有些急。
沈防抬眸瞥见陆影川眼底不加掩饰的担忧，男人脸上轻浮的笑消失了。
他低声说：“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陆影川也觉得自己刚刚有点过于激动，他沉了沉又说：“如果你今天像往常一样花枝招展的坐在我这里喝酒，满嘴胡天，没一句正行。你说你没事，我可能还真就相信了。”
可是，今天的沈防没有化妆，没有穿潮服，一身简约的休闲装，素面朝天。
陆影川走近：“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沈总监，是沈防，对吗？”
沈防不说话了，神情默然。
陆影川见对面人不语，无奈的摇摇头。他没再逼问，也不多劝说，而是重新倒了杯酒推给沈防。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别不说。”
闻言，沈防再次展露笑颜：“陆影川，这些年我就你一个交心的朋友，瞒谁我也不会瞒你的。”
说完，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杯子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沈防侧头看了眼陆影川手边的冰水：“听说你把酒戒了？”
“嗯。”后者淡淡应。
“对自己真狠啊。”
陆影川表情释然：“也还。。。好吧，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沈防笑容变得苦涩，他久久凝视着酒杯中淡褐色的酒水，似在自言自语：“是啊，有些东西，想戒总能戒掉。而有些东西，一辈子也戒不掉。”
半月后，时装周开幕。
沈防带领Sheer的团队直飞上城。
开幕式现场，到处可见奇装异服，业界精英。无论是身穿各色时装的模特，还是大牌新潮的设计师，一个个光鲜亮丽，博人眼球。
沈防换上了平日的行头，潮牌穿搭，个性张扬又不失品味，脸上画着精致的妆。用小周总的话说，活脱一只招蜂引蝶的花孔雀。
即便在这样聚集了全国最顶尖人才的时装周现场，这个男人的存在依然出众。
一入会场，沈防团队的工作人员便开始了紧张的忙碌。沈防倒成了最清闲的一个，到处与人寒暄客套。
这些人大多都是主动找上来，与沈防攀谈。后者应对自如，似乎早就习以为常，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无论和谁，都能聊的非常愉快。
宋丞虽说做过几年模特，也接触过这个圈子里的一些人，但见识这样的大场面还是第一次。为了不出错漏，避免给团队添麻烦，男人始终沉默不语的坠在队伍最后。
可他得天独厚的气质，优秀的身体素质，完美的五官面容，怎么可能不被人关注。
“哦，沈！”
一个四十岁模样的金发碧眼老外叫住了最前面的沈防。
“好久不见。”老外用英文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琼。”沈防同样用外语回应。
宋丞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小声问：“那个外国人是？”
赵助理压低声音，煞有介事的介绍：“他叫约翰·琼斯，是国际知名品牌设计师，也是本次时装周的负责人之一。你可别小看他，他不仅有负责国内时装周，还是巴黎时装周的常客。琼斯先生一直都很属意总监的设计，我们也是听说，他好像有意让总监的作品参加下届巴黎时装周！”
宋丞出乎意料的多看了不远处正在熟络交谈着的二人一眼。
助理突然重重拍上他的肩膀：“咱总监能不能走出国门，在国际的大舞台上崭露头角，都要看这一次时装周上设计的作品的反响。所以，重担压在你的身上了，总监大人的专属模特！”
一句话，宋丞只觉一股无形的重压压在了背上。
另一头，约翰注意到了宋丞，于是问：“沈，队伍里的那位帅小伙是你们的人吗？”
“是的，他的名字叫宋丞。”
“噢，那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
“我也这样认为，琼。他是我们团队优秀的模特。”
“模特？你的专属模特？”
“是的，我的模特。”
约翰露出会心的笑容：“沈，你的眼光从来都是这么棒！真期待他穿着你最满意的设计出现在T台上的样子！”
“不会让你失望，琼斯先生。”
两人彼此握手道别后，老外离开了。
沈防回眸，看向一直安静站着的男人。他走上前，轻声问：“在紧张？”
宋丞被突然搭话吓了一跳，只得承认：“有一点。”
沈防却一脸轻松：“不用担心，这比赢下场球赛容易多了。”
宋丞眨眨眼：“不，还是打球简单一些。”
“哈哈，”沈防笑了，“那就祝你好运。”
“喂，别再给我压力了。”宋丞忍不住抱怨，接着问，“你和刚刚那个人说什么了？”
“你说约翰琼斯？他可是极力夸赞了你。”
“夸我？”
“是呀，他说——我沈防看上的人，很棒。”
“。。。。。。”
宋丞明知沈防话中的意思是指自己做他专属模特这件事，可还是不自觉的想到其他地方去。
沈防睨一旁人脸色，没做解释，转头去忙碌了。
宋丞愣愣杵在原地，站了许久。四周各色各样的人不断与他擦肩而过，男人木然的看着那些陌生人，怅然若失。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自眼中略过。认清模样的一刻，宋丞全身的血都凉了。
“张云兢？！”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番外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