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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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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恶语伤人六月寒,孟浮白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大雪封山。
阮执锋看了眼孟浮白黯然失魂的样子,似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
孟浮白以为他要安慰自己:“回去再……”
阮执锋大着嗓门喊道:“我师兄伤心成这个子!副堂主还请多罚点灵石慰藉师兄的心!”
孟浮白:“……”
能为了一小袋灵石出卖师兄的人,怎么敢指望他安慰自己。
他想拨开阮执锋的手,却没拨动,被阮执锋以双手捂着耳朵的样子拽到人群边缘,像是想带着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一直跟个没事人一样的殷天出声了:“别急着走啊,还没开始判罚呢。”
阮执锋停下脚步,捂着孟浮白的耳朵推车似的推了回去:“哪里的话,我是怕师兄的心太脆弱了,不小心就嘎嘣碎了。”
孟浮白一开始并不清楚守诫堂副堂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听到判罚的时候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围观的同门看见他反应那么大了。
帮凶阮执锋认错态度良好且主动上交赃款,被罚去挖半天的笋。何云则是挖一天,至于段岫,因为始终不肯说实话,被执法弟子押回了守诫堂,据说是要严刑拷问,至于严刑是什么也不得而知。
孟浮白作为人生地不熟的外来魂魄,只能在山下等着阮执锋挖完,然后攀着“亲师弟”的这层亲,指望着他带自己回去。
孟浮白深陷被三人污蔑的风波,都还没来得及消化自己来到别的世界的震撼。
这下骤然闲下来,开始想,这里既然有游方庭,会有师父吗?
阮执锋挖完了笋,看见坐在山脚的孟浮白,脚步一顿,于是往山里走去。
孟浮白大喊:“师弟——”
阮执锋想假装没听见,孟浮白已经几步小跑追上了他。
“咱们回去吧?”
阮执锋后撤一小步和他保持安全距离,然后把身后的剑使唤了出来。
孟浮白看着他的剑。
阮执锋眉头一跳。
然后看见刚刚被他害惨了的师兄笑了笑,笑得他身上出的汗此刻格外的凉。
孟浮白:“挤挤?”
阮执锋僵硬地把剑让给他,自己打算徒步回孤云峰。
孟浮白一把把他拽了回来:“别躲着我啊,我有话跟你说。”
阮执锋心里大概能猜到孟浮白要对自己说什么,暗叹:这真是赔了灵石又折了师兄弟情。
孟浮白想起少女叮嘱他的话:“贺渊师兄呢?”
阮执锋听见他一板一眼直呼其名分外生疏的语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跟大师兄断绝关系了?”
孟浮白对他与贺渊的关系了然了。
只是能为了灵石出卖自己师兄的师弟,还是不得不留点心。
*
孤云峰高耸入云,因名孤云峰,孟浮白完全不了解峰内的布局,他没想跟他坦白,只是紧紧跟着阮执锋。
阮执锋有些莫名其妙,又以为这是孟浮白给他的特别的报复。
他回院舍,他也回院舍;他吃饭,他也吃饭;他睡觉,他也……
阮执锋惊恐地道:“师兄,你要跟我睡一块?”
“这倒不必,”孟浮白刚在大庭广众前证明自己的清白,还不想这么块就毁于一旦,“我今天受到的刺激过大,倒是有些不记得我住在哪间房了。”
“傻了?”阮执锋慢慢地拧起眉毛打量着他,“你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犯傻啊,怎么连住哪都不记得了。”
孟浮白扯着理由:“反正多少有些拜你所赐?”
阮执锋内心浮上来一些难以言喻的有悖常理的内疚。
孟浮白直直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阮执锋被他看得发毛。
他打开门把孟浮白推到左边的房间,贴心地给他开门再关上门,彻底把那略带怨念的眼神封印在孟浮白的房间里,然后站在门外飞快地留下了一句:"师兄快睡觉吧,师兄夜安,师兄祝你好梦。"
孟浮白打量着屋内的布置,倒是十分贴合自己的习惯,住起来也是十分自在。
一张床、一张桌子、空着大部分的衣箱、洗得发白的衣服,孟浮白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他翻了翻衣箱,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穿,里面藏着一个小匣子,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东西,犹豫了下最终没有去碰。
孟浮白次日只能穿着那件发白的弟子服,问了问阮执锋:“咱们上哪买新衣服?”
阮执锋诧异地看着他。
孟浮白:“嗯?”
“傻师兄,你有钱吗?”阮执锋把食盒往他前面一摆,“你看我们只能吃馒头了。”
孟浮白苦兮兮地咬着馒头,然后问阮执峰:“那你有多余的衣服吗?”
那件被段岫玷污过的衣服,他是真的不再想碰一下了。
阮执锋想了想,忽然咧开一个诡异的笑,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从屋内拿了一套熟悉的衣服出来。
孟浮白看着阮执锋递给他的那套昨天还见过的裙子和面纱,不好的回忆浮上心头:“这件还是算了。”
阮执锋咬了口馒头,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幽怨地看着他:“师兄,你昨天要是不拆穿我,我们今天就不必吃馒头了。”
孟浮白为师弟这种敢于奉献的精神所动容。
原来昨天阮执锋竟是为了师门的口粮毅然献身。
不过女装来污蔑自己的行为还是不能被原谅。
阮执锋原本幽怨地看着孟浮白,看着看着竟然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抖开那件衣服在孟浮白身上比了比:“倒是很合适,不知道段岫那边还需不需要。”
孟浮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阮执锋嘿嘿地笑着:“你要是打扮打扮,还真看不出你是孟浮白,段岫人傻钱多,说不定能再赚他一百灵石。”
孟浮白十分重视自己的贞操,把面前的那套衣服推回去:“免谈!”
阮执锋心道,怎么感觉孟浮白今日如此不正常。
吃完饭后,孟浮白一边深呼吸一边洗那件换下来的衣服,并一边告诉自己:忘记昨天发生的事、这是一件清清白白的衣服、不曾沾染猥琐男弟子的……
他把衣服狠狠一摔。
该死,过不去了。
旁边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他的动作惊住,往旁边飞窜。
他侧头去看,看见同时回看他的橘猫。
橘猫见他蹲下来继续洗衣,就立刻凑了过来,看着他洗。
这里居然还有猫?
孟浮白的目光从猫身上转移到盆中,手上的动作轻柔了不少。
晾好弟子服之后,他伸了个懒腰,倒在床榻上。
梦里有个一身白衣的神仙似的人,看不清眉眼,倚坐在一株巨大的桃树枝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孟浮白梦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也跟自己的师父讲过,师父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
孟浮白被摸但没能摸回去,气得后来再也不跟他说自己的梦了。
他有意靠在白衣人的身边,学着他靠在桃树上。
每次做这个梦都是如此,在梦里他也坚持继续睡觉。
他闭着眼,要进入下一个梦乡,忽然脖子背后传来一阵灼烫的感觉。
孟浮白一惊,就要睁开眼。
眼皮像是被一片轻柔的羽毛覆盖住了,却怎么也睁不开。
是那个白衣人!
虽然孟浮白从来没见他动过,但是内心却下意识觉得就是那人。
他想张口喊一句,喉咙也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脖子后方越来越热,他忽然想起来游方庭画在脖子后面的不成方圆的引雷咒,忽地放弃了挣扎。
那人总不能再把错误的引雷咒给修改了,然后把雷引到梦里来劈死他吧。
未免有点太费劲了。
好半天,脖子上那股热意才缓缓褪去。
孟浮白自梦中醒转,第一时间去抚摸脖子。
他跑到阮执锋房间敲了敲门,阮执锋刚睡下就被他吵醒,十分用力地开了门。
阮执锋一脸不可忍受:“孟、浮、白!”
孟浮白转过头,撩起头发,头低了低。
阮执锋:“?”
他瞥见孟浮白脖子上那个符文:“这是什么啊?”
原来符文还在,孟浮白“啧”了一声。
孟浮白想了想,忽然用手用力擦了一下脖子后面。
居然会掉色,应该是已经失效了,或者压根没生效过。他看着手上那抹红色发愣。
阮执锋看他已经出神了,没有理会自己,没好气地把他推了出去。
虽然送走了孟浮白,但是阮执锋现在已经睡意全无。
他的眼前还浮现这孟浮白脖子上的红色符文,被孟浮白抹花了,显得分外惹眼。
师兄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阮执锋心头浮上一个把自己震惊了的猜测——
孟浮白,不会被夺舍了吧?
不仅没有对他发火,还没有对他拔剑。不仅忘了自己的房间,还忘了自己没钱。
没钱是可以轻而易举就遗忘的吗。
阮执锋坚信有些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虽然眼前这个孟浮白说话时候的语气、神情和之前的十分相似,但是骤然间改变了这么多真的很可疑。
阮执锋想打开玉简,问问传说中那位无所不能的同门。
但是,万一被隔壁的夺舍鬼发现了怎么办?
阮执锋把头埋进被子里,瞬间感觉十分的安全。
他再次掏出玉简,输入灵力,找到那行名字。
算了,要是灵力波动被给隔壁的夺舍鬼发现就不好了。
他看着因为没有灵力持续输入而暗淡下去的玉简,默默裹紧了被子。
如果是原来的孟浮白,他肯定不怕被发现,但是如果真的换了人……
今晚十分燥热,阮执锋的双脚死守被子,没有伸出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