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不自知》醉酒三分

106、破壳

　　“师兄，外面好可怕。”

　　年龄较小的师弟师妹们依偎在澄明、斛阳和茆隐身旁，他们挤作一团，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窗外的雷暴，一张张脸上布满恐惧之色。

　　即使师父为他们设置了防护结界，外面的动静依旧震得他们气血翻涌。

　　“别怕，有师父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我们的。”澄明像师父般挨个摸了摸他们毛茸茸的头发，安抚他们。

　　“哈哈哈，清羽，没想到你那么胆小，平日里嚷嚷着胆子最大的不是你吗？”

　　一道突兀的声音出现，猫耳少年看着挨在澄明身旁，缩成一团的小女孩捧腹大笑。

　　叫清羽的女孩立刻还没出声，她身旁的少年立刻反驳：“清羽不胆小，她只是害怕雷声，我们掉进过离火兽的巢穴，才不会害怕外面的妖怪。”

　　斛阳歪头笑了笑，露出一对小尖牙：“好了，清鸿，知道你和清羽关系好啦。”

　　清鸿和清羽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三师兄最讨厌啦，清羽清鸿，你们不要理他。”

　　“是呀，三师兄最幼稚了！”

　　清羽身旁的灵姝和灵秀赏了斛阳一个大白眼。

　　“灵姝，灵秀，刚才躲在我身边瑟瑟发抖的人是谁呀？好难猜哦~”

　　“你！”

　　“哈哈哈，你们说不过我了吧！”斛阳得意叉腰，笑得很猖狂。

　　“哎呦！”

　　斛阳的眼睛眉毛挤成一团，他捂着脑袋看着对面那人，嘴里嘟嘟囔囔：“澄明，你打我干什么！”

　　澄明无奈：“不要欺负师弟师妹，还有，叫我师兄。”

　　“嘿，我才不叫，我年龄，比、你、大，明明是你该叫我师兄。”

　　澄明耸肩：“好吧，那我跟师父说。”

　　“欸，别！我错了，千万别跟师父说！”斛阳一听要告诉师父，连忙认错。

　　他才不想让师父对他印象不好呢。

　　斛阳灰溜溜地退到一旁，其他师弟师妹们看着他这幅模样纷纷忍俊不禁，无他，三师兄有时候太欠了，总是招猫逗狗的，也只有大师兄能治治他了。

　　哦，不对，还有一人能治他。

　　他们看着斛阳站到二师兄身旁，三师兄茆隐不留痕迹地往旁边移了移，他竟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调侃二师兄。

　　师弟师妹们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

　　“怎么，你竟然敢嫌弃我！”斛阳见茆隐往旁边躲，脸都黑了，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看着茆隐。

　　茆隐淡定地瞥了斛阳一眼，又看向神色明显缓和的师弟师妹们，也低声回他：“虽然你用这种自损的方法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个方法真的不太聪明。”

　　见斛阳捂着头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茆隐继续说：“别装了，方才澄明师兄没用多少力气。”

　　“哼，真是不好骗。”

　　斛阳放下手，看着被他骗了的师弟师妹们，叹息：“真是一群小傻子。”

　　“师兄，我饿了~”有人拉长音调道。

　　“我也饿了。”

　　其余小孩也纷纷举手表示。

　　斛阳翻了个白眼，想：还是一群饭桶。

　　“不是方才刚用过膳吗？”

　　澄明也有些无奈，周师叔很用心地照顾他们起居用食，平日里修炼的时间就少了，现在周师叔才修炼一会儿，他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嘿嘿，师兄，不用去打扰周师叔，我们有这个。”
　　一名机灵的师弟看出大师兄的为难，悄悄摸摸地带他去看被他们发现的东西。

　　“大师兄，你看！”

　　师弟打开一个柜子，一枚粉红色的巨蛋出现在众人面前。

　　“哇，好大的蛋，我们每人都能吃一口呢。”

　　“是啊，我还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蛋呢！”

　　师弟师妹们如饿狼般眼冒绿光盯着这颗蛋，时不时擦下流口水的嘴角，不过此刻他们没有动作，都在眼巴巴地等着大师兄的发话。

　　澄明问小师弟：“这颗蛋哪里来的？”

　　师弟兴奋道：“师兄，这是从我们居住的灵囊里找到的！”

　　澄明严肃起来：“那是师父的零囊，里面的东西未经师父许可，不能擅自挪用。”

　　“对……不起，大师兄，我，我……错了。”师弟满脸惭愧地道歉，十指无措地纠缠在一起。

　　其他人一听，好像做错了事一样，也纷纷低下了头。

　　“抱歉，是我吓到你了，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

　　澄明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凶，才会导致师弟师妹们不安惶恐，连忙进行安抚。

　　“大师兄，你说得对，是我做错了，以后我会改正的，请大师兄以后监督我！”师弟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又听大师兄向自己道歉，神情也窘迫起来。

　　“会不会师父把它留在这里，就是给我们的呢？”斛阳倚着茆隐，懒洋洋地对他们说。

　　“我曾听师父说过这颗蛋，是给我们留在秘境里吃的，好像我们可以吃的，师父做了标记……”清羽似乎想起了什么，努力回忆道。

　　澄明二话不说和师弟们把那颗蛋抬出来，果然看到了那个标记。

　　只见蛋壳正上方写着八个金字：徒儿们，此蛋可食用。

　　字的末尾还添加了一个奇奇怪怪的符号，只有和江问渠生活比较久的澄明知道，它只是一个笑脸。

　　原来，师父那么细心，连这个都替他们想好了。

　　澄明摸着那个笑脸，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回神后，他看着嗷嗷待哺的师弟师妹们，掷地有声道：“开吃！”

　　“好耶！”师弟师妹们欢呼雀跃。

　　……

　　“师兄，这颗蛋熟了吗？”

　　师弟望着鼎里的水煮蛋，留着口水问。

　　“还没有，要等一会儿。”澄明失笑。

　　“好吧。”

　　半个时辰后。

　　“二师兄，蛋熟了吗？”

　　师妹看着烤架上的蛋，抹了把嘴角。

　　“呃……没，估计一炷香后就可以了吧？”斛阳有些不确定。

　　“好吧。”

　　一个时辰后。

　　“三师兄，我们不饿了，就是问问，这颗蛋有没有熟？”

　　师弟师妹们面无表情地盯着被通红的石头围成、但毫发无损的蛋，其中一人冷冷问道。

　　“嗯……也到午膳的时辰了，不如吃过午膳再来看看吧。”茆隐委婉建议。

　　“……哈哈哈哈哈……”

　　看着师弟师妹们充满怨气的表情，斛阳忍不住幸灾乐祸。

　　“咳，好了，别生气了，咱们去膳堂帮周叔打下手吧。

　　澄明也觉得有些好笑，之前他还想师父比较细心，但是师父似乎忘了，这颗蛋的坚硬程度，真是水、火、石头都烧不穿呐。

　　师弟师妹们耷拉着肩膀，不情不愿地走出炼丹房，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迎面走来。

　　“原来你们在这。”

　　周默见这些孩子都好好地聚在一起，松了口气，他看着眼前炼丹房，想着这几日只是教他们练字读书、修炼体魄，没有注意到孩子们其他的兴趣，于是问他们：“你们对丹药有兴趣吗？”

　　“嗯，这，呵呵哈哈。”

　　小孩们瞥了那颗石头围成的蛋，心虚地低下头，视线左右游移，不肯定也不否定，语焉不详。

　　见周默眼神逐渐疑惑，澄明诚实说：“周师叔，我们方才有些饿了，所以来炼丹房煮东西吃。”

　　“嗷，原来是这样，我正要叫你们开饭呢，今日外面风雨太大，我已把饭菜装入灵囊，既然你们饿了，那就在这里吃吧。”

　　周默焕然大悟，他的指尖在零囊一抹，桌椅和饭菜都已整整齐齐地摆在澄明他们面前，饭香四溢，本就饥肠辘辘的小孩们，他们的肚子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咕噜叫声。

　　“快吃吧。”周默听着小孩们的肚子叫声，也忍不住笑了。

　　“谢谢周师叔~”

　　“周师叔您做得饭菜可香啦！”

　　小孩们道过谢后，快速而有序地地入座，吃一口就瞟一眼角落里的那颗蛋。

　　哼，你这颗蛋不让我们吃，我们有的是好吃的！

　　“周师叔，外面看起来似乎不是普通的风雨。”

　　澄明没动筷，反而忧心忡忡地看着黑压压的雷云，经过方才周师叔一说，他才注意到莫问门外面笼罩的雷雨比两个时辰前更为恐怖狰狞。

　　他说话间，其他师弟师妹们也竖着耳朵听。

　　看出澄明他们的不安，周默安抚道：“别担心，有你们师父的结界在，外面的东西不会伤你们分毫。”

　　澄明想了想也是。

　　斛阳和茆隐对视，他们都知道，外面的恐怖景象大妖过境所带来的，但是见师弟师妹眉宇间的恐惧又卷土重来，二人默契地没有解释。

　　咯吱咯吱--

　　像是勺子用力抠挖木板的声音。

　　师弟师妹们那么饿吗？澄明正想说慢点吃，就见他们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后。

　　“师兄，那颗蛋在动！”

　　师弟师妹们放下碗筷，围着那颗蛋惊奇地说。

　　“这是什么蛋？”

　　周默跟着他们身后，看着那枚巨蛋问。

　　“周师叔，这是离火兽的蛋，我们来到练功房就是想煮它来吃的，但一直没煮熟，没想到它是活的！”

　　“离火兽的幼崽喜热，你们自然无法把它煮熟，不过、”周默在蛋壳转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曾见过离火兽的蛋，这枚蛋似乎有些不同，蛋壳上多了些纹路……”

　　“啊，它要破壳了！”灵姝和灵秀目不转睛地盯着蛋壳，见到蛋壳上方露出了一个洞，惊喜欢呼。

　　“离火兽幼崽长什么样？”

　　斛阳见师弟师妹们稀奇的模样，也起了好奇心，胳膊肘捣了捣身旁茆隐，问道。

　　“没见过。”茆隐简短回应，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三师兄，我和清鸿见过离火兽，它长得非常高，像小山一样高。”清羽踮着脚比划了一个向上的手势，接着说：“离火兽全身是赤红色的，还有亮晶晶的麟甲，它长了一双翅膀，有三只眼，四个脚，它还会喷火呢！”

　　“那它会不会把这里的房子烧掉？”

　　离火兽幼崽还未出蛋壳，却听清羽说，离火兽不长得可怕而且会喷火，再看向即将破壳而出的幼崽，小孩们稚嫩的脸上惊喜消减了几分，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担忧。

　　这幼崽养不起，他们可不想让师父赔灵石啊。

　　看着小孩愁云惨淡的模样，周默正想开口幼崽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却听咔嚓一声，所有的目光聚集在一处，只见蛋壳哗啦散开，壳内却空无一物。

　　正当所有人疑惑之时，他们看见，一片蛋壳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仔细去听，还能听到细碎的咔嚓咔嚓的细微响声。

　　周默让他们后退，自己上前掀开了那片蛋壳，蛋壳下，正在努力咀嚼蛋壳碎片的小生物也停止了动作，一双兔子似的眼睛瞪大了看来人。

　　四目相对，周围一片寂静。

　　“哇，离火兽的幼崽好可爱！”女孩们压低声音，纷纷兴奋道，恨不得上前揉揉蛋壳下的那个幼崽。

　　只见一只巴掌大的小兽四脚朝天，胖嘟嘟的身子抱着和它身体一样大小的蛋壳，它全身粉红色，头顶有两个小鼓包，耳朵竖起，除了鼻嘴耳朵略宽外，其他地方都非常圆润，此刻它睁着圆亮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众人。

　　“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在周师叔说明没事后，女孩们都想上前去摸摸它。

　　砰砰砰--

　　炼丹房的窗户突然被狂风一扇扇撞开，周围蜡烛全部熄灭，室内和屋外皆被黑暗笼罩，如同末日降临般。

　　咚--

　　笼罩在莫文山的结界被外力攻击，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厚重黑沉的天幕，也映出盘桓在结界外，巨兽的狰狞面目。

　　“把它交出来！”巨兽冷冽的竖瞳中散发着骇人的光芒，它阴森贪婪地俯视着下方渺小的身影。

　　小孩们用力捂着嘴，就近在可遮挡身体的地方蹲下。

　　哐哐哐，暴烈的狂风暴雨灌进来，外面每响一次，他们的身体就忍不住颤抖一次。

　　周默则黑暗中搜寻小孩，找到一个就把她/他送入灵囊里面。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着。

　　咔嚓咔嚓，在庞大的妖兽连续不断的攻击下，那片结界终于抵挡不住，变得越来越薄弱，最后化作浅淡的青色荧光消失。

　　周默又找到了一人，正当要把他放入灵囊时，那孩子的身体突然抖如筛糠，凭借着筑基的眼力，他看见那孩子眼睛发直地瞪着他身后。

　　他呼吸一顿，缓缓回头，就对上了红灯笼一样的兽瞳，妖兽巨大的头颅探在窗户边，嗜血的兽瞳冰冷地盯着他。

　　“啊--”

　　妖兽张开深渊巨口，周默用力把周围小孩推入灵囊，眼看周默就要葬身于妖兽锋利的锯齿中，还没有来得及进入灵囊的小孩看到此幕，惊恐呼唤：“师父--”

　　妖兽咬了一空，巨大的头颅飞速往后倒退。

　　黑沉的天空有了一刻喘息之地，天地苍穹间，一道身影飘渺而立，他抓着妖兽的长尾，妖兽挣扎着发出怒吼，却始终逃不出此人的禁锢。

　　“别怕，师父去处理这只黑蛟，很快就会回来。”
　　这句话传遍了每一个徒弟的脑海中。

　　青衣人影和蛟龙隐入虚空，暗红的雨水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