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女》云野飞月

9、第九章

　　仆人回府后本想禀报小童子被刘大押下之事，可那时闻县令和老道都不在。

　　回了话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却不想这二人急匆匆让自己带着他们来到小童子叫停马车的地方。

　　小童子可能就是在这个地方出事的，老道心中不确定，也不敢相信他心中的揣测，如果真是那样就难办了。

　　闻县令看着老道神色紧张，手指不停拨动着念珠，珠子的声音如玉环相碰，不知怎的，绳子突然断开，珠子散落一地。

　　看着一地散珠，他没有去捡，只是长叹一声说道：“闻老爷可真的相信动物修炼后可成人？”

　　闻县令不解，当初可是他信誓旦旦告诉自己山精野怪修炼上百年可成人，凡人想要长生不老自然也能成真，如今小童子下落不明，难道他想反悔了。

　　“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一阵急促声响从老道身后方传来，呜呜咽咽，他转身看去，远处树下有一个小东西在动，再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徒儿。

　　他盘礴在地，双手被反剪绑在一颗碗口粗的树上，嘴上贴着一块油膏布，正在用力挣脱手上的绳子。

　　老道一拍大腿，领着闻县令急匆匆往那儿去，在路上还捡到了他的随身挎包。

　　小童子看到老道，呜咽得更厉害，一时情绪崩溃，豆大的眼泪哗啦啦流了出来。

　　他嘴上的油膏布一揭开，便喘出几下憋在心口处的气，大呼一声：“狐狸！”

　　闻县令惊然，附和一声：“什么狐狸？！你仔细说来。”

　　“是狐狸，那女子是紫狐！师父，她抢了我的衣物，还把我绑在这！”

　　说到此处，老道不经胆战，只能强装镇定。

　　这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曾经推算过，这些紫狐还没有变成人的能力，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答应闻县令捉拿他们。

　　如果真是那只紫狐所变，之后再想做什么事就变得十分棘手了，难道是小童子看错了？

　　他心中仍存一丝侥幸，问道：“徒儿，你可真的看清了绑你之人是狐狸所变？”

　　“千真万确！师父，那女子后颈上有块疤，正是被阴阳乾坤网所伤，其他伤疤我可能辨认不出，但要是被宝物所伤，我是万万不会看走眼的。”

　　再往前仔细想想，为什么那日找到闻思后，他会一直说自己看到了狐狸妖怪，为什么刘大会得知计划，以及为什么会莫名吹来一阵山风，闻县令身边的狐狸连带铁笼一起消失，推断一番后，这前后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也就找到原因了。

　　闻县令呆立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话，虽然自己对灵异神怪，修道成仙之类十分痴迷，心中也能接受这世间有变化之术，但当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时，一时心气不顺，手撑树干，另一只手使劲按压自己的太阳穴。

　　而且，自己还要取那些狐狸的心头血。

　　想到这里他声音微喘，面露担忧之色问道：“道长，这可如何是好？她这是来寻仇的，我等凡人怎能抵挡，我这老命休矣。”

　　老道不置可否，片刻答道：“这女子并未伤人性命，她的所做所为贫道猜测，之所以去找令郎，是为了逼问出那些狐狸的下落。给刘大送信，是为了让我们化友为敌，好趁乱救走那只狐狸。至于带走铁笼，只是不想让旁人知晓罢了。但她聪明一时，却在我徒儿这露了马脚。”

　　“这么说来，她一直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闻县令身上沁出冷汗，汗毛竖了一茬又一茬。

　　“道长，还有一事不明，你说她去给刘大送信，一个女子如何扮成男子模样，能让我家仆人认不出？”闻县令支支吾吾，好奇心驱使着他问道。

　　“人人都有皮囊，乃父母所给，从呱呱坠地到进棺材都是那一张，闻老爷已经知道她是从狐狸变化而成的，既能变化，自然也能变成我徒儿的模样。人只是她的一张皮，皮下还是狐狸。”

　　“这......这这这，”闻县令全身抖如糠筛，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道长，她有如此神通，我能奈她如何？不如趁着她还没来找我，把那些狐狸放了罢。”

　　“闻老爷不想长生不老了？”

　　“我想长生不假，但做这事风险实在太大，道长或许有其他方子？”

　　老道看着一脸真挚，央求自己的闻县令，心中竟有些得意，捻须愤愤说道：“闻老爷难道不知风险越大，回报就越大么，你如此胆小怕事，要几时才能达成所愿？”

　　往日的风餐露宿让他苦不堪言，人人都当他是过街老鼠，连好吃懒做的叫花子都能踩上一脚，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庇护所，他是绝对不会就此松手的。

　　况且这糊涂县令十分好把控，只要把他捏在手心，荣华富贵尽享不绝，往后还会有谁看不起自己。

　　“此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我敢肯定，她还不知道其他狐狸所在何处。”

　　“真的！”闻县令撑起疲软的身子面露欣喜。

　　老道则和善点点头，转头又向小童子道：“你可看清了那女子长什么样？”

　　小童子捋捋思绪而后道：“当时我正准备回去，还没回过神便被兜头而下的麻袋蒙住头，封住嘴不让出声。”

　　“那女子也许怕我焖死，便松了松口袋，而后把我的挎包和衣服扒下。在她要转身离开时，我透过袋口看到了她后颈的疤和面容。能确定，她就是那天在祭祀大典上，身穿紫衣的女子。”

　　闻县令惊呼：“原来是她！”

　　“如此她在暗我在明，不如将计就计，把她也捉了。”

　　“道长真能将她捉住？”闻县令被他这大胆之言惊住，快语说道：“有何计策？”

　　老道左右顾视一番，俯身侧在他耳边，小声嘀咕几句。闻县令心中大喜，对老道多了几分钦佩之情。

　　“道长，此计真能行得通？刘大还会信我？”

　　“闻老爷别忘了，他还没得到狐狸呢，会善罢甘休么？”

　　“好好好，回去后我立刻吩咐去办。”

　　老道猜测不错，当阿紫得知他们的计划后，便尾随着小童子二人，趁着小童子与仆人分开，将他绑了，换上衣服变化成他的样子去见刘大。

　　不仅告诉了他闻县令的计划，还将他们之间如何密谋捉紫狐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其中不免添油加醋，将刘大在他们心中的位置贬低得一文不值。

　　待救出刘二蛋后，小苏苏拉着阿紫要让她和自己回家。

　　一边说着自从祭祀大典后就没有再见到她，姥姥和自己十分想念，特别是姥姥每时都在念叨，自己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一边说着家里有好多好吃的，可不能在这么冷的天让怀里这只小狐狸饿着。

　　阿紫知道，这小机灵鬼肯定是怕李氏责罚，把自己带回去可以编个合理的理由糊弄过去。

　　想想李氏对自己十分和蔼温和，只不过太过温和，让阿紫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一路上，阿紫十分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们俩怎么大半夜跑到山里，不知道很危险么？”

　　“知道啊。”小苏苏随口说道。

　　“那你们还......”

　　一旁的刘二蛋插话道：“我们是去打山匪，听闻府的仆人说闻老爷昨晚要去端了山匪窝，我和小苏苏就雇了辆马车悄悄跟在后面，没想到真的打起来了。黑灯瞎火谁也看不清谁，要不是被石头绊一下，我肯定不会被抓住的。”

　　“你不害怕么？”

　　“我以后要当将军，怎么可能哭。”

　　“好样的刘二蛋，是我带出来的兵！”小苏苏满意地拍了拍刘二蛋的肩膀。

　　他嘿嘿笑了两声，又补充道：“小苏苏拿着红缨□□了好几个人咧。”

　　“那是，我可不怂。”

　　阿紫既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难以想象这两个小孩以后还会闯出什么祸事来。

　　“你的爹娘不担心你么？”阿紫知道小苏苏有秦娘子和李氏管教，对刘二蛋却知道甚少。

　　“闻老爷要重新打扫他家的地窖，那地方比我年龄都大，没见用过一次。我爹娘被吩咐去做这事了，累得很哪还有力气管我。”

　　小苏苏一手搭在他肩上：“跟着我有什么担心的，你说是吧刘二蛋。”

　　二人相视一笑。

　　谁说不担心，当然担心啊。

　　末了，阿紫和小苏苏一起回到宅院，二人蹑手蹑脚往里走，不料提在心中的一口气还没呼出去就又被吸了回来。

　　此时秦娘子搀扶着李氏正从屋里往外走，看到这二人便停在门口站着。

　　“回来了。”李氏朝小苏苏看了一眼，语气十分严厉却又有些无奈。

　　“姥......姥姥，”她往阿紫身旁靠了靠，“我去找阿紫了，嘻嘻。”

　　她极力表现出一副轻松自若的样子，但看到面无表情的秦娘子走向自己时，眉头瞬间降了下来，无赖似的大喊：“我错啦！我错啦！”

　　她双手抱着阿紫，怎么也不松手，秦娘子只能挠她痒痒，趁着一松手立马提溜到一旁。

　　她边走边求饶：“秦娘子别打我手心了成不成！这次打屁股成不成！打轻点成不成！阿紫救我！阿紫啊——”

　　阿紫别无他法，实在爱莫能助。

　　“多亏姑娘将我这顽劣的小孙女带回家，正巧我有话对你说。”李氏引着阿紫进屋，一旁的小苏苏被秦娘子责骂，与阿紫对视时还不忘向她挤个鬼脸。

　　看来这小鬼头被叫到一旁训话不是一次两次了，阿紫稍稍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