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先生》八两大人

5、初接委托

　　“唉，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那时候我开车开得好好的，忽然很犯困，脑子很迷糊，在晕过去之前只记得我的车好像是撞到栏杆掉河里去了。”
　　车主大概三十五岁上下，戴眼镜，身材适中，没有一点发福的迹象，面容有些憔悴但精神还好，可能是落水的后遗症。
　　“等我再醒来就是在医院里了，听家人说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救了我。”车主继续说道，“小伙之前好像是在东街摆摊，但救了我之后却不在那了，我在想是不是怕因为自己的事迹而被打扰才换地方了，所以我想私下找到他，跟他道谢。”
　　齐秋在心里挠了挠头。
　　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吧，虽然救人这事可能会让他的生意好起来，但热度散得快是一回事，人们更多的关注点会是他的事迹和摆摊的原因，而非真正在意他的本事，这跟他想要的完全不一样。
　　有种“武艺学成想靠自己的本领打出一片天地，结果不知不觉被认出是某某大人物的孩子，无形之中被扣上了‘家父/母某某’的必胜光环，还没动手就看到对方来了一段极其浮夸的落败造型”的无奈。
　　另外一部分则是因为从小师父就教育他要行善事结善果，上善若水，同时做事要顺其自然不强求，而非被带有目的性的利益所支配驱使，所以济世救人对于齐秋来说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想罢，齐秋道：“既然人家刻意离开，便是想低调做事，你也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如何？”
　　车主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是刚刚路过看到大师才想着来碰碰运气，因为听说那小伙和大师是同行啊。”
　　齐秋笑而不语。
　　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车主知道他是拒绝帮自己找出人在哪了，于是他掏出钱包：“我该给您多少？”
　　齐秋摇了摇头：“我也没帮上你的忙，不必了。”
　　“那可不行，您刚才是要走了吧，还被我耽搁这一下多不好啊。”
　　眼见车主执意要给，齐秋无奈叹气，歪了下头问：“不然你再算点别的？”
　　“……也好。”车主面露迟疑，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问道，“师父，您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齐秋眼神微动，对方说到“鬼”字时，身上的黑影明显有些波动，于是一边观察一边回道：“阴阳之道，信者有不信则无。”
　　齐秋也知道这话好像是在说废话，但事实就是这样，相信的人不管怎么说都是相信，不信的人就算真有鬼出现他都会说是特效，其中真假虚实，尽在人心罢了。
　　“您说得也是。”车主笑了笑。
　　齐秋敛眸，直觉这人笑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在意，静静等候对方下言。
　　“我觉得世界上是有鬼的。事实上……我见过！”
　　齐秋往前倾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半个月前，我在家里办公，忽然听见有水声，还以为是浴室或者哪的水龙头没关紧，可四处检查完却发现没问题，而且那个声音在我进入浴室后便消失了，我心里奇怪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正要走，忽然……”男人说到这里，忽然面露惊惧，身体不自禁地瑟缩，他咽了口唾沫，好似那番场景历历在目。
　　“我在镜子里看到浴缸里爬出一个有着长长头发、面目狰狞的女人，她死死盯着我！我当时怕极了，转身想跑，可我再次回头时她又消失不见了！”
　　“我觉得那肯定不是错觉！”
　　车主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齐秋的手！
　　力道大得好似要把他的骨头捏碎，指甲或是钻戒之类的尖锐物倏地扎进他的皮肤，刺痛从某处阵阵传来，钻心似的疼。
　　“啊！抱歉！”车主很快回过神，急忙松手。
　　“……没事的，你继续。”齐秋看了眼手背，有血珠冒了出来。
　　随手用纸巾压住止血，无意间抬眸瞥了眼车主，对方眼睛直勾勾盯住自己的手，神色莫名。
　　齐秋涉世未深，对人总是抱有积极乐观的心态，自然而然地以为对方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于是将受伤的手背往里藏了藏。
　　车主眼珠微转，恢复回一贯的从容冷静：“真是失态了。”
　　“后来我总不时在家里的某些地方看到祂的身影，时近时远。虽然对我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我这么多天以来精神越来越不好，时常感觉头昏脑涨，昏昏欲睡——那日也是如此，我当时正觉得头晕，本想停车缓缓却不料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等我再醒来就是医院了……”
　　后面的事齐秋已经知道了，他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兀自沉默。
　　齐秋在车主说的过程中不时观察他的脸，很奇怪的是，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开始便觉得这个人不对劲，他……看不出来这个人的面相。
　　相术上来说，人可以通过五官的三停六府十二宫，从不同的时间、空间去评判和鉴定甚至预测一个人一生的富贵贫贱、妻财子禄、吉凶祸福、寿夭灾疾以及人的个性、智慧等情况。
　　可齐秋竟然看不透眼前这个中年人的半分经历。
　　要么是他学艺不精。
　　要么，是这个人有问题。
　　眼见男人沉默，齐秋也知道这么空口说下去得不出什么结论，沉吟一番，问道：“先生可有找人看过？”
　　“……是有找过几个，不过大师们都说并没有什么异常，或许是我精神方面出了些问题。”车主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惆怅。
　　“……”
　　“可我是打算再请一位大师去看看我家房子的，要是这次还是一样的结果，那便真的说明我找错行家了。”车主话锋一转，视线定格在齐秋身上，“大师，您方便帮我这个忙吗？”
　　“当然！”
　　师父说过凡事讲究一个“缘”字，这位先生既然能在众多神算子之中找到他就说明他们之间也是有缘分的。
　　齐秋觉得他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他果断答应，利落地收拾起东西：“事不宜迟，我先去你家看看吧！”
　　齐秋兴致冲冲，低头时恰好错过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
　　六点整，两人到达。
　　几乎是齐秋刚下车，男人热切地开口：“正好是饭点，还请务必赏脸在家里吃个便饭。”
　　对方言辞恳切，态度热情，齐秋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便随了对方的意。
　　“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鄙人姓梁，名单——大师请进。”梁单推开门，朝齐秋笑了笑。
　　齐秋瞥了眼梁单，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
　　那水鬼竟然不见了。
　　随后视线无意间落在玄关旁放置的柜子上，上面除了摆放在花瓶里的花还有一面镜子。
　　他顿了顿，下意识摸了摸脸，满脸胡须挠得手痒。
　　心底莫名松了口气，齐秋又看了看那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