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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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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别院面朝湖泊,背靠大山,只有一条大路通进来,夏日来此,特别凉爽。
安怀岫小时候跟娘亲来过这里,不仅可以乘船摘莲子,还可以到后山捉山鸡兔子。
他娘本是农家女,做饭一绝,他做饭的本事多多少少受了点熏陶。
不过现在是深秋,近湖又靠山,冷风一吹,冻得人瑟瑟发抖。
安怀岫一下马车就先打了个寒颤。
这个季节本就不适合来此,安县令到此自是有要事。
两个未出阁的小哥儿安怀岫跟安探青,都被喊出去给客人敬茶。
所招待的客人不是旁人,正是隔壁李县令以及其小公子。
李县令年纪很大,有五六十岁了,他的小公子也不小,有二十多岁。
安探青给他敬茶之时,两人眉来眼去,安怀岫只希望他被安探青吸引住,不要注意到自己。
谁料,安怀岫给他递茶时,他的注意力还在安探青那边,茶没接稳直接泼了,他自己也湿了一身,刚要破口大骂,乍然看清那张清丽的脸蛋,一下子愣了神,口水流出来都没察觉。
痴痴问道:“这位小哥儿是?”
安县令道:“这是我的小儿子,来人,带李小公子去客房换身干净衣裳……你们也先行退下吧,我与李大人还有要事相议。”
安怀岫做了个福,先一步退出堂屋。
李小公子喊道:“这位小哥儿……”
几个嬷嬷快步走上来:“李小公子,请随老奴到客房换身干净衣裳。”
簇拥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安怀岫松了一口气,安探青阴阳怪气道:“狐狸精,你到底用了什么妩媚手段!”
安怀岫偏过头来,一脸恶心道:“你当谁都像你这么喜欢他?他盯着我看还流涏,我就恶心透了,就你会把他当宝!”
说完拂袖而去。
小菊很快迎上来,小声道:“少爷,你终于出来了,我已经去大厨房那边拿了不少好菜过来!”
堂屋外边立着一群家丁,其中长相身高最为拔尖出萃那个便是安县令如今最倚重之人。
其余家丁老老实实站在成一排,只有他可以在周边自由巡逻。
安怀岫从他身边经过,刻意提高了点声量:“好啊,咱们去烤山鸡吃,上次在道观吃到的烤山鸡又柴又腥,半点滋味都没有……”
小菊道:“咦,道观上有山鸡吃吗?”
安怀岫道:“咳,我做梦吃的……”
郁严哲隐秘地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但耳朵还是悄悄往那边竖着,只恨不能听到更多。
等主仆二人彻底消失,他朗声请辞:“大人,我去巡逻,排查危险。”
安县令挥手道:“去吧。”
他头也不回,径直往安怀岫相反的方向走。
山鸡是守护在此的农庄逮的,小菊去得早,抓到的两只山鸡都挺肥,但比自家养的鸡还是小许多。
安怀岫索性将两只山鸡都烤了,先给鸡放了血,烧开水脱毛清理内脏,里里外外裹上酱料,一边烤一边继续抹酱,让它更加入味。
表面烤得焦黄,滋滋冒油,浓郁香味把嗅觉灵敏的狗子叫来了,但它们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在那边观望。
不愧是农家教出来的狗子,好乖。
有只山鸡先一步烤熟了,安怀岫拿荷叶垫手,扯了一根腿递给小菊:“你先尝尝。”
小菊双手捧着,感动道:“多谢少爷!”
安怀岫笑道:“不客气,我们吃完,两个都吃完!”
“啊?”小菊双眼放光:“好!”
忽然她笑容一僵,抹了一下眼睛又抹一下,指着竹林那边:“少少少少爷那那边有有鬼?!”
幽暗竹林下,一道身影若隐若现,乍然一看有人在那里,瞪大眼睛细看,怎么都瞧不着人。
安怀岫平静地撕了块鸡翅下来,拿荷叶包裹着递给小菊:“没有鬼,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慢慢吃。”
等小菊走后,安怀岫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很久,对方就静静地立在竹林边。
安怀岫瞪了他好久,都没见他动一动,更别说是过来了。
算了,不理他。
刚刚烤熟正热乎着的烤山鸡外焦里嫩,最是鲜美,安怀岫一边吃一边连连感叹,看狗子蹲在一边都要流哈喇子了,他心情莫名畅快,举着山鸡腿,嘴里嘬嘬嘬喊着:“你们要吃吗?过来呀!”
狗子摇着尾巴飞奔而去。
安怀岫咬着鸡腿,腾出双手将鸡头鸡屁股割下来丢给狗子吃。
在他忙碌之时,一道黑影压了过来。
安怀岫刻意不去理会,一边吃一边又割了几块肉丢给狗子,主要是鸡皮跟鸡爪子,还有啃出来的骨头。
那道身影越逼越近,几乎就站在他跟前,那么高大的一个人,隔着火堆依然有泰山压顶之感,再也无法忽视,安怀岫压不住嘴角,终于抬起头来看他。
明旺的火光下,小哥儿眉眼弯弯,目光灼灼。
站在他跟前的高大男人神情恰好相反,跳跃的火焰在他俊美的脸蛋上分割出明暗,漆黑眼睛盯着安怀岫的手,怨气几乎要溢出。
安怀岫叹息一声:“先坐下来吧。”
安怀岫只觉得眼前一晃,根本就没有看清到底是如何动作,高大的男人就已经窝在小小凳子上。
安安静静等饭吃的样子,跟讨饭的小狗一样。
安怀岫将另一只山鸡的鸡腿扯下来递给他:“吃吧。”
看他张嘴,又忍不住提醒:“小心烫。”
鸡腿还冒着烟,他轻轻呼气,吃得不是很快,看着还挺赏心悦目,只是安怀岫眨眼瞬间,他把一只鸡腿吃完了,然后又盯着那只鸡。
安怀岫索性把连鸡带烤棍都递给他:“这只你吃吧。”
难得有如此安逸的独处时间,安怀岫自然不会逼他什么,只想跟他混个嘴熟。
安怀岫道:“你今年几岁?”
男人声音略有些含糊:“十八。”
安怀岫惊喜道:“啊,太好了,就比我大两岁,我今年十六!”
“嗯。”男人垂着眼眸,只知道吃肉,眼皮都不抬一下。
“你武功好厉害,练好久了吧,苦不苦?我之前压一下腿都觉得好酸哦。”
“还好,自幼便练。”
“哦,你被卖做奴隶之前是做什么的?”
男人没有回答,安静吃肉,等他抬头看向安怀岫,后者还支着脑袋等他的答案。
对视一阵,安怀岫意识到什么:“不方便回答吗?”
男人眼眸轻垂,安怀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还架在火上不剩多少肉的鸡架。
安怀岫哭笑不得:“都归你吃吧。”
郁严哲指了指他手,接过他手中的刀,将肉割在荷叶上递给安怀岫,他自己啃骨头去了。
安怀岫心脏微烫,竟没出息地感动上了。
“好吃吗?”小哥儿捧着脸蛋看着男人,柔声道:“我可以每天都做给你吃,你可以光明正大来吃。”
男人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沉默地啃着自己的骨头。
那一根根鸡骨头被他吮得澄光油亮,还咬破了骨吸了骨髓。
几只狗子嗷嗷凑过来啃骨头渣子。
安怀岫盯他好久,终于有些生气了,只知道吃,一到正事就逃僻,给他吃了那么多好吃的,真是白白养他了,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踩了他一脚。
男人瞥了一眼,不痛不痒,慢条斯礼啃完了骨头,又盯上小哥儿还没吃完的肉。
安怀岫警惕地侧身,护鸡腿跟包在荷叶上的肉,怒道:“没你的份了!”
“哦。”郁严哲随口应着,看他小猫护食般的动作,嘴角浅浅勾起一个弧度。
看男人灼灼盯着自己吃肉,安怀岫知道他食量,心有不忍:“算了,我也吃不完,再给你一半吧,你怎么就这么能吃呢?”
男人伸手过来,拿走了他啃了一大半的鸡腿,当着他的面,就这么吃着他吃过的肉:“我牙口好,不浪费。”
安怀岫耳尖瞬间烧起来,莫名想起之前去鬼市掰人家牙齿看牙口的事情。
所有的肉都吃完了,骨头也啃成了渣,郁严哲欲言又止:“我……”
“嗯?”安怀岫双眼充满期待,鼓励地看着他:“说呀!”
他终于知道自己对他好了,要认祖归宗了么?
郁严哲指着火堆:“可以加些土豆,顺便再放几根番薯么?”
安怀岫:“……”
此趟来别院,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一大早安怀岫又被喊过去与客人同宴。
之前安县令还说他一个未出阁的小哥儿内务如此混乱成何体统,如今却是让他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哥儿跟外男同席,吃过之后更是一起游园,没有家丁更没有贴身丫鬟相伴,其间有什么龌龊心思不言而喻。
安怀岫特意寻了偏僻冷亭呆着,结果还是被那李小公子寻了过来。
“小美人,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此?”
安怀岫猛地站起来,警惕地看着他。
刚才这李小公子分明跟安探青往竹林那边去了,现在怎么出现在这里?
李小公子故作文质彬彬地作了个揖,看到安怀岫那张脸,很快又变成嬉皮笑脸模样:“我已经请安大人将你也许配给我,让我们两家亲上加亲,将来你们兄弟俩一起过门,定不会寂寞。”
安怀岫撇了撇嘴,看到他就恶心,想到跟安探青共侍一夫更加恶心。
李小公子步步逼近:“美人怎么了?伤心难过了吗?看得我心疼难耐。”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抚安怀岫的脸。
安怀岫往后退,后背抵到了亭柱,退无可退,眼看那只脏手就要伸上来,他眼睛瞪得通红,咬着牙齿,好想一口咬断他的手。
“啊!”李小公子突然一声惨叫,死死握着刚才探出去的那只手腕,猛地扭头看向旁边身后:“谁?是谁?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扑通一声,他膝盖坠地,安怀岫忙向一侧闪开,以免他压过来。
李小公子一时不知护手还是护膝盖,咆哮道:“到底是谁,给我滚出来,谁敢坏老子好事!”
他扶着石桌,怒火中烧一脚踹向椅子,那椅也是石做的,这一脚狠狠踹下去,叫声更惨。
安探青闻声寻来,扶着他臂弯紧张道:“怎么了李小公子?刚刚你不是说要去解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李小公子咆哮:“有刺客!有刺客想要刺杀本公子!来人,快来人,把那藏在暗处的刺客给老子揪出来!”
安怀岫心脏提到嗓子眼,在李小公子开始叫的时候,他就第一时间看向四周,倒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
安县令也赶了过来,听说有刺客袭击,脸色铁青。
院子里里外外展开搜索,安县令道:“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去!”
而他们自己则立刻打道回府。
安怀岫回房收拾行李都还在紧张不安,想到之前他爹突然闯进院子,那男人在重伤重病情况之下还能跑得无影无踪,今日应该也不会被捉到的吧?
等出了大门,他的心脏稳稳落回心室,罪魁祸首正守在他父亲身侧呢!
院子里家丁官兵来来往往搜查贼人,而贼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立在他们眼前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