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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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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老爷派人来让咱们早点休息,这边郊外不比城里,外边流民土匪多,咱们好好待在道观里,不要出去才好。”
小菊把饭菜端进来,偏头看向坐在窗前的少年。
“嗯。”
安怀岫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九月初九重阳节,一大早安府上下前往深山祭拜先祖。
马车颠簸一路,时不时有嘈杂声传入,府上其他人忍不住挑起窗帘往外看,安怀岫也跟着看了两眼。
两岸稻田干旱,路上流民乞丐比行人还多,一路上好几处打架抢劫。
成群结队挑担前行的农人忧心忡忡:“这水稻正是灌浆期,天气如此干旱,这可怎么办!”
“唉,别提了,就算是收成好,恐怕咱们也收不到,你看看旁边这么多流民!”
……
安怀岫摇摇头,收回思绪,扭头看向旁边的晚食。
道观的晚食简单,白粥馒头,一点小菜,还有一个鸡蛋。
自他爹临时查房之后过去一月有余,他都没有吃到肉。
这道观的食物虽然更差些,比起那些贫民,不知好了多少,至少还有个鸡蛋吃。
他珍而惜之地拿起鸡蛋,在桌子上轻轻磕了两下,他明天才能回去,没有人给做饭,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都养一个月了,身体也该大好了。
正要剥,咚的一声,正是熟悉的石子砸在瓦顶的声音。
安怀岫精神一振,跑了出去,压着声音向屋顶喊:“你,你也来了吗?”
转着身向四处看,半天没有回音,安怀岫瘪瘪嘴,闷闷地回房去,只看到馒头跟鸡蛋都少了一半,连稀粥都少了一半,他都气笑了。
他冲窗外喊:“你个混蛋,我自己都不够吃!”
但又不敢喊大声,讷讷地又坐了回去。
这晚食本来就少,他将碗仰起来舔光了最后一点粥汤,肚子还是呱呱叫。
他愤愤地将碗放下,摸着空瘪的肚子,忍不住又嘟囔了声混蛋。
不过想到这个人自他出门,朝食午食都还没得吃,又好笑。
那么能造的一个人,估计饿得狠了吧。
想到他傻傻追着一路跑过来,就很好笑。
安怀岫躺在床上翘着嘴角,有些睡不着。
意识迷糊之时,窗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咚的一声响。
“别闹,没饭吃……”他嘟囔了声,侧身继续睡。
窗子接连又被砸了两下,安怀岫挠着头坐起来:“你要我割肉给你吃吗!”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窗边,打开窗,一股肉香入鼻。
好像怕他不知道,一粒石子打在窗下,他探头往外看,窗下方静静躺着一团东西。
安怀岫眨巴着眼睛,愣愣地抬脚翻过窗台。
地上是包得严实的荷叶,层层拆开,浓郁的香味传出来,竟是一只烤得香脆的山鸡!
安怀岫心情一下子美起来,想不到他还挺会做人的。
许久没吃肉,安怀岫馋得很,狠狠咬了一口,眉头一下皱起来,这么好的一只鸡,闻着香,吃起来却没什么味道,烤焦了,还有些苦!
……
朝晨用过餐之后,安家上下离开道观。
安怀岫偏头看了眼安县令的方向,依然没瞧见周总管他们,难道真是被惩罚弃用了?
他心头出了一口恶气,但也没觉得他父亲是有多疼他,只是不能容忍一件商品被玷污而已。
马车晃晃悠悠,车厢正中坐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还有一个打扮艳丽的小哥儿。
安县令府上的另外一位小哥儿——安探青,他白了安怀岫一眼,倚靠在安夫人的肩膀上:“娘,两天没吃肉,我都瘦了!”
安夫人摸摸他脑袋:“行,回去娘叫下人给你做好吃的,这些日子你得乖些,可千万别出岔子,等你嫁了人,娘就安心了。”
安探青伸长胳膊,手腕上的玉镯都快秀到安怀岫这边来了,哼了一声又收回去:“娘,看隔壁李县令家的小公子对我多好,还给我送玉镯,不像某个人身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等将来我嫁过去了,一定会好好孝顺娘,把娘也接过去!”
“别瞎说,哪能把娘接过去的,你能过得好,娘就安心。”
安怀岫缩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对那母子间的亲密谈话充耳不闻。
期间,安探青又拿了几样饰品出来,每一件都快秀到安怀岫眼皮底下了,也没见他有半点反应。
安探青嘁了声,不屑道:“不懂欣赏!”想到什么他要笑了起来:“不过也是,一个没有人疼的贱货,想欣赏也欣赏不了,笑死,根本就不会有人送他东西!”
“哦,对了,我可得收着紧些,不然以后有人嫁入那金银寨,回来抢我的东西,我给谁哭去!”
安夫人道:“行了,少说两句,你父亲就在外边,被他听到可不好。”
安怀岫撇撇嘴,当他不知道,小冬就是被他们收买了,故意来给自己找茬的,估计他们也被罚了,如此同乘一轿才对他“客气”些。
安怀岫拧了拧眉,不对,外面怎么这么安静?
这道观虽然偏僻,但烟火极旺。
他们才下山没多久,不该如此安静。
他掀开帘子一角,悄悄往外面看。
之前轿子走到这里还好多流民,这会怎么没见一个人影?
安探青道:“你没见过男人呢?这么喜欢挑帘看外面!”
他很快凑过来,完完全全将轿窗占据了去。
外边随车的家丁感受轿中动静,殷勤地跑过来:“少爷有何吩咐?”
安探青很快把帘子合上:“一群丑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就在此时,外边突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冲啊”声音。
从帘子一缝,安怀岫看到了一群举着长刀砍过来的土匪。
安探青猛地又掀起帘子。
前边严阵防守的官兵早就被突然冲出来的土匪吓乱了阵脚,有的硬着头皮去迎战,有的惊慌失措地喊:“大人,有土匪杀过来了,怎么办!”
安县令喝道:“杀杀杀,全部杀了,后退者死!”
他猛然回头,指着马车喝道:“你们在干什么?赶紧把帘子放下,乖乖待在马车里,别乱动!来人,看着他们,别让他们跑出轿子去四处乱跑!”
帘子被严实盖上,车厢里只听到越来越近的冲杀声。
安怀岫如坐针毡,他半点不相信那位父亲会在身处险境之时护他周全。
守在马车周边的家丁声音都在远退。
“完,完了,杀杀过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少爷夫人还在马车里……”
“顾他们死活,大人都不知哪里去了!”
马匹发疯地嘶鸣,车厢动荡摇晃动。
这是抵挡不住,被杀过来了!
他猛地抓起轿帘,刚要掀开。
安探青一把捉住他的手:“你想干什么!你休想引人进来!”
“你不逃,我要逃!”
狠狠一个手刀下去,将人的手砸开,猛地掀起轿帘。
安探青正要发怒,看到外面也是愣了。
满地死人,前面的路都染成了血色。
仅剩的几个官兵且战且退,就快要退到他们马车前了。
而他们那位高高在上的县令父亲早就不知所踪!
车夫控制不住马匹,惊慌失措地跳车逃跑。
安探青脸色一白,啊啊惨叫:“怎么办?娘,我要死在这里了吗!爹不是想跟隔壁李县令联姻吗?怎么会让我死在这里!”
安怀岫想都没有多想,直接跳车下去,马车动荡不已,他落地没能稳住,一下摔在地上,脚稍稍扭到了一些,顾不上疼,没命地往后面逃。
安夫人拉着安探青,一咬牙也跳了马车:“快跑,别说了,你爹已经逃走了!”
安探青喊道:“我的金银珠宝!”
安夫人恨铁不成钢道:“命都没了,还要那些做什么,快跑!”
安怀岫一口气都不敢松,一路跑进密林里,一回头好几个人跟在他身后,不是土匪,是安府家丁!
那些人看到了彼此,脸上闪过一抹狞笑,彼此都心知肚明。
安怀岫后背被冷汗渗透,这些人先一步当逃兵,又故意守在这里!
他们从四面八方逼近,当安怀岫是物件,讨论谁先来。
“哈哈,自然是我先,我先守在这里的。”
“吕兄这话说的,这又不是吃饭排队,哪有这么多先来后到的讲究?”
“都是兄弟,没事,咱们一起上!”
有人不说话,默默往背后摸刀。
几个伸手要摸安怀岫的人,被后面的一刀捅死了。
剩下最后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提防。
安怀岫没敢说话,只希望他们再上演一次互相残杀。
不过这时他们谦虚了,让来让去,最后一个胆大的蠢蠢欲动:“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拿着刀上来,警惕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人:“两位兄弟,唇亡齿寒,若我死了,你们谁也不能安心将美人占为己有,此情此景,还是应该合力协作,速战速决为好!要是县令大人发现,大家吃不了兜着走,周总管的下场,你们可知道!”
另外那两人都拧着眉头,而即将得手之人,脸上露出快哉笑意。
安怀岫一咬牙,拖着有些疼的脚一撅一撅往前。
外层的衣衫被扯到,那家丁冷笑:“美人,你要跑哪里去?”
安怀岫惊叫一声,惊慌失措将外衣扯掉。
“有意思,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安怀岫毛骨悚然,家丁的声音如蛆附骨,在衣服再一次被扯到之时,他浑身激颤,逃不掉了。
就在这时,一道墨色身影闯进视野,眨眼间闪身而过,安怀岫偏过脸去,只看到一张白皙的侧颜,刀削般的轮廓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