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八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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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一经发现，立即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警车一辆一辆地开至附近，黄色警戒线迅速把现场框起，聚集在河岸边的居民也越来越多。被白布包裹的尸体很快就被运了出去，但有关尸体惨状的流言还是和瘟疫一般迅速在附近传开了。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清晨在桥洞下捡垃圾为生的拾荒人。那天清晨，拾荒人照例来到桥下寻找易拉罐：这里有时候会居住着垫着纸箱和陈年防水布的流浪汉，运气好的话，他还能趁着“屋主”不在的时候，顺走点值钱的东西。
那天的河面就如往常一般平静，倒映出完美无暇的天空和浮动的云彩。
拾荒人在钻进桥洞深处时，一眼便看见了三只像蝙蝠一样倒吊在桥洞下壁的影子——之所以会使用“只”这个量词，主要是因为这样奇怪的姿势实在不像人类，但黑影的体型相较于正常蝙蝠又大得出奇，简直堪比浮生绘中的妖怪。
直到走近后，拾荒者才终于看见了所谓的“大蝙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居然真的是人类，面容已经因惊恐而扭曲了，死前仿佛遭受了某种巨大的折磨。更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身体就像塔罗牌中的倒吊人，又像真正的蝙蝠，被一根线巧妙又残忍地挂到了桥洞下。
尽管警方已经要求目击证人对案件相关的信息严格保密，但这样恐怖的传言还是不胫而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翼太马上就听说了死亡者的身份，曾被欺负的记忆鱼贯而出。
与此同时，莫名的阴冷和解气的感觉同时涌入胸口，以至于不知道站在河岸边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从迷茫的世界中脱离出来。
“翼太，你怎么了？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叫他的人是翼太的母亲，她正好买菜回家，正巧在河岸边看见了站着不动的儿子——他脸色铁青，几乎浑身都在颤抖，表情阴白惨淡得仿若死人。
翼太回神，相当勉强地对母亲扯出了一抹像哭一样的笑容：“没、没什么...”
看见不远处一堆警察的翼太母亲立即捂住嘴：“天啊...”
那时的她绝对不会想到，这种事和儿子能有什么关系。作为母亲，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那胆小的儿子可能被这种血腥残忍的场面吓到了；更何况现在杀人犯还没被抓到，谁都不能保证自家孩子不会是下一个倒霉蛋，于是她当机立断，急忙抓着儿子的手臂就要他回家。
翼太本能地跟着母亲往回走，但在他扭头的那一瞬间——他的余光瞥到，在警察拉起的警戒线内，居然站着一名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从气质上看着完全不像警方人员，但来来往往的警员颇多，大家仿佛看不见他似的，从他的身边视若无睹地擦身而过。
青年也在同一瞬间扭过头，和翼太对上了视线。
翼太的眼瞳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金色的眼睛。
他一眨眼，青年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那一瞬间，翼太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力量狠狠攥住了，那一种莫名的心慌席卷而来。根本无需大脑思考，翼太本能地在一个呼吸内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是【S】吗？
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不应该离不开福田树太的身边吗？自己为什么能通过肉眼看见他？
还有那个【愿望】——
夜晚很快就浑浑噩噩地降临了。尽管翼太对混混死亡的事越想越觉得害怕，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觉，甚至眼睛只要一闭上，马上就会浮现出那些混混的倒吊尸体；但打心底说实话，他还是不觉得那些人的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抢走我东西的坏家伙们，那是他们自己应得的下场。
怀着这样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翼太闭上了眼睛。但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地狱正是在他入睡后才正式开始。
梦里，翼太再次回到了河岸边。但与白天不一样的是，现在的时间是夜晚，现场也并没有什么警戒线，甚至完全看不出有警车或第二个人出现的痕迹。
就在他觉得奇怪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喂，把你的游戏机交出来。”
好熟悉的声音。
有人在说话吗？
翼太奇怪地环视四周，这里静悄悄的，唯有夜风吹拂而过的平静水面上，挂着一轮颜色阴暗的月亮。
“喂，把你的游戏机交出来。”
声音又高亢了一些。
这个声音实在熟悉，甚至熟悉得让翼太本能地想要呕吐——他从小就是这样，对欺负过自己的声音很敏感，甚至一度到了一听到就会想要呕吐的情况。就在这时，翼太听见不远处的桥洞下好像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很像人在砖石上行走的声音。
可是，桥上明明没有人啊？
他来到河边往下看。就在这一刻，翼太看见自己的怀里不知何时已经抱着自己心爱万分的昂贵游戏机，他低头一看，险些失而复得地惊喜叫出声来。
那正是他的游戏机，昂贵、新颖、有趣，并且能为他带来不可言喻的虚荣。
就在翼太低头摆弄游戏机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后面好像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他随意地伸手去摸，发现掌心之上，赫然是一片鲜血淋漓的红色。
一道轻笑回荡在耳边：“翼太，开心吗？我完成了你的愿望哦。”
那种快要呕吐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就着被月光照得发白，仍在汩汩流动的水面，少年看见自己的倒影后还有三道模糊的影子。他几乎是同时机械地回头，然后就对上了三双阴毒仇恨的眼睛，朝着正抱着游戏机的自己冲了过来。
当晚，现实里的翼太就突然发了一场高烧，竟然病倒了。
第二天的翼太，理所当然没能去学校，但社团成员们都很担心他，便在下课后带着慰问品来到了翼太家。
原本还活力十足的少年，表情已如死灰。
就在大家一头雾水之时，慢一步到达翼太家的福田树太推开了房门。
翼太在抬头看见树太的那一瞬间，几乎一整个精神崩溃，理智就像即将被扯断的橡皮筋那样紧绷着。他趴在被子上，佝偻着身体颤抖着，看起来就像被人抽走了骨髓一样。
树太也对翼太的样子感到很困惑，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他们不知道翼太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究竟经历了何等恐怖的画面——对这名胆子极小的少年来说，【S】正代表着凶险恐怖的噩梦和混混们的死亡。
都是梦，都是假的。
就在翼太拼命这样想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树太笑了一下，从他的喉咙中居然发出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声线堪称温柔，居然和梦境最后的声音如出一辙：“别害怕啊，翼太。我们不是朋友吗？什么都可以和我说的哦？”
翼太的瞳孔急剧收缩。
他抬起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黑发金瞳的【S】站在树太的位置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与此同时，几道黑影从天花板上倒吊了下来，阴毒仇恨的表情就像重播的恐怖影音一般，将翼太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他前所未有、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被惊动的翼太母亲急忙上楼查看儿子的情况。只见他躲在角落，脸色煞白，莫名其妙的社团成员们面面相觑，在劝慰无果后，纷纷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表示遗憾。
见翼太迟迟无法冷静下来，慰问也不得不提前结束，大家最后只好在翼太母亲的道歉中离开了他的家。
“抱歉，这孩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开始发烧。”她叹息，“他从下午醒来以后就一直是这种状态了，一直说自己看见了什么人的鬼魂来找他，就是去了诊所也没检查出什么毛病，真是让人担心...”
佐田的心思是在场几人之中最细腻的。他一下就从对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几点关键词：“鬼魂”。
谁的鬼魂会来找他呢？
依稀记得，前几天的翼太似乎正因为游戏机被人夺走而号啕大哭；那时候的翼太很气愤，还说要去找人揍对方一顿——当然，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只是从【S】的手中获得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物质奖励，一台小小的游戏机，也不可能能让他们从此在校园内呼风唤雨。
佐田马上想到了昨天在桥洞下发现的尸体。
难道，翼太向【S】许了更过分的愿望吗？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佐田的鸡皮疙瘩开始疯狂往外冒。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身为和【S】在一起的朋友，福田树太一定也知道些什么，但他一路上居然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如果树太真的知道什么的话...
“......”
树太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打量，忽然回头笑着问：“怎么了，佐田？我的脸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不、没有，我只是在看你的眼睛。”佐田反应很快，他原来只是想随口搪塞过去，但在这句话脱口而出后，他忽然注意到，“...树太，你的眼睛在阳光下怎么是金色的。”
阳光把他的眼睛照得很亮，纯粹和光晕一样的金色，就像注入水中的颜料一样，慢慢地在他瞳孔中扩散开来。
“有吗？”树太伸出手，若有所思地碰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然后和平常一样无所谓地笑了笑，“只是太阳正常的反光啦，你在说什么傻话呢？”
找到理由的佐田，忽然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说、说得也是...”
自己究竟在怀疑什么啊！
【S】是树太的朋友，树太是神秘学社团的成员。就算翼太偶尔和【S】许了什么过分的愿望，作为朋友来说，这样也没什么关系的吧。
所以，他那个时候就侥幸地想，一切都没有问题。
但现在回想起来，完全是佐田的自欺欺人。因为他也向【S】许过愿望，因此佐田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可能会因为许愿而遭遇与翼太一样的事。
人都有侥幸、贪婪的本性。
在获取到认知之外的收益时，比起收手远离，更多的人反而在明知危险的时候深陷其中。
这种心态，就好比突然连续胜利多局的赌徒，往往都会坚信今日的厄运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一样。
佐田和加弘家里隔得比较近，两人在和伙伴们分道扬镳后，佐田就一直在思考翼太反常的表现；而加弘则比他迟钝得多，还在絮絮叨叨讲述着近日的小测成绩。
“...前几天不是刚出了成绩吗？因为考得特别好，明天我就要做班级代表演讲了，可是我不太习惯上台演讲，你觉得我要不再拜托【S】帮帮忙吧？”
佐田没有听清好友的话，直到加弘叫了他两次，他才慢半拍地点点头：“噢？好啊！”
“真是的，佐田你没事吧？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没关系，我可能只是有点累了。”
等佐田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晚了。佐田打算把冰箱里的咖喱饭拿出来热一下，这还是他昨天晚上在便利店里购买的；夕阳透过纱帘照进房间，一切都变得昏黄、阴暗起来。
佐田随手打开灯，突然看见开灯的一瞬间，墙边似乎倚靠着一道黑色的影子；但在灯光亮起后，影子又消失了。
他大脑宕机般怔在原地，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就在这时，佐田的手机铃声响起了。
打来电话的，竟然是今日刚刚还歇斯底里的翼太，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但不等佐田问话，他就抢先一步颤抖着开口了，只重复着一句话：“不要向他许愿...”
佐田立即抓住重点：“翼太？喂，你说的是【S】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电话却突然挂断。
“翼太？！”
佐田心有不解，急忙打给了附近的加弘。出乎他意料的是，加弘在几分钟前也收到了来自翼太的电话——不过他显然没放在心上，甚至刚到家就打了电话拜托树太帮他向【S】传话，希望【S】能帮他解决明天公开演讲的难题。
“可是翼太的那个电话不是说...？”
“你啊，老是这么古板，他肯定是生病了才梦见乱七八糟的东西啊！【S】是我们的朋友啊。”加弘毫不在意地笑着，“再说了，你不是早就已经和【S】许过愿了吗？”
佐田一下噤声。
他的父母常年不在身边，并且总是忙碌到没有空闲给孩子打一个电话；在伙伴们的怂恿下，佐田最终也没能抵抗许愿的诱惑，向【S】许愿能收到父母的问候电话，【S】当然不负所望，当晚就慷慨地满足了他的愿望。
但是，回顾今日遭遇的种种，佐田不得不开始重新正视【S】——翼太会变成这个样子，肯定和【S】脱不了干系。
佐田迅速拉出一页白纸，拿起笔开始记录着脑海的想法。
“树太向四魂之玉许愿——【S】诞生——【S】帮助加弘篡改试卷成绩——【S】为翼太买游戏机——【S】给真藤一大笔钱去旅游——【S】让我收到父母电话——翼太向【S】第二次许愿教训混混——加弘第二次许愿解决公开演讲...”
写到这里的时候，佐田的笔突然顿住了。
...如果翼太说的是真的，那下一个倒霉的会是加弘吗？
就在这时，他瞥了一眼纸张，突然意识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
那就是——福田树太，从来没有向【S】许过愿望。
笔尖在【S】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佐田的背后不自觉地开始冒起冷汗。
他迟疑着，在名字的旁边写上已知的所有有关【S】的信息：黑发金瞳，可以满足人类的愿望，可以被照相机拍到模糊的影子，应该无法实质性接触到人体......
他越写，就觉得头皮发麻。
自己有关【S】的绝大部分情报都来源于福田树太，可【S】如果没有办法接触人类，他要怎么杀死混混们，怎么把翼太变成那个样子？
在这一刻，一个极为荒谬，又有着极大可能的猜想浮现在了佐田的脑海里。
附身吗？
“不，这完全是我的幻想吧。再说了，【S】不是我们的朋友吗？”
他只能这样自我安慰地想着，一下子扔掉手中的笔，笔尖在纸上擦出一道狰狞的痕迹。佐田对这样的怀疑打心底感到厌弃与不快，他闭上眼睛，按了按胀痛的脑门，干脆回到床上睡了一觉。
夜风很凉爽，黑色的夜覆盖着附近的居民楼，就像一层永远摆脱不了的阴翳。佐田闭上眼睛，他并没有做梦，却在沉重的睡梦中听见了隐隐的哭声。
第二天早上，太阳如往常一般升起。
由于家住得比较近，他照例在门口等待着加弘一起上学。然而，直到临近上课的时间，加弘都没有出现。一名正在晨跑的邻居告诉他：“你是说加弘？那孩子进医院了，他父母半夜急急忙忙地叫了救护车呢。”
奇怪，他生病了吗？
而且，加弘的父母为什么会突然回到家里？
为了不迟到，佐田只好先走一步。他刚进入教学楼，就看见同学们都凑在了年级公示栏前看着什么。
佐田凑近一看，发现那居然是一张惩戒公示单。在班级代表讲话前，学校照例要复核孩子们的成绩，就在这时，复核的老师突然发现了某些不合理的地方——加弘的成绩单突然多出了一处涂改的痕迹，印记十分明显，却是之前从未发现过的。
处于谨慎心理，学校立即察看了监控。发现在某日凌晨，加弘居然偷偷进入学校，并且私自撬开了反锁的档案室，将成绩修改成了现在的样子。
学校连夜给加弘的父母打电话告知此事，并且直接取消了他这次考试的所有成绩，当然，担任班级代表的公开演讲也随之取消。
他向【S】许的愿望，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完成的。
“...加弘居然干出这种事，难怪他今天没来上课呢。”
“估计是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了吧！真恶心，大家都很努力地在考试，原来他的好成绩都是假的啊！”
“还好代表的位置已经被撤走了，不然还要听他讲话，感觉好恶心...”
佐田没有说话。今天加弘没有来学校，绝对不是因为什么羞耻心，而是因为他的父母连夜回到了家里，将加弘狠狠教训了一顿——甚至可能因为下手过重，才会半夜将加弘送去了医院。
佐田一想起半夜三更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的哭声，以及今早邻居所说的话，表情更加难看。
可是，监控中修改成绩单的人为什么会是加弘？
他抱着惴惴不安的内心回到了教室，发现了同样脸色苍白的同班同学真藤。就算其他人再怎么不敏感，加弘的事一曝光，也该知道【S】完成愿望的方式绝对有问题，说不定下一个遭殃的人就是他和佐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S】使用超自然能力帮我们完成愿望的吗？！”真藤攥住他的袖口，表情很难看，“没人说过许愿要付出代价啊！而且我从昨天起...就一直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看着同伴恐惧的眼神，佐田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的嘴唇蠕动了半天，还是没能想出任何辩解的话，只好说：“不会吧...说不定只是意外呢？”
他干巴巴地笑了笑：“别自己吓自己了。”
当然，真正的【意外】究竟是什么，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走进了教室。她为大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学校决定组织学生开展游学活动，其中大部分费用都可以从班级基金里出。正当大家为这个结果欢呼雀跃时，真藤却唰地一下白了脸。
他是管理班级基金的委员，前一天检查时还好好存放在储蓄盒中的钱款，突然就不翼而飞了。
“...对了真藤，基金有好好保管吧？”
老师笑眯眯地问。
真藤迎着大家的目光颤颤巍巍地抬头。他无声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声音干涩地说：“...有的。”
“那就先把基金拿到我这里保管吧。”老师每多说一个字，他的表情就多一分惨白。
“...老师，基金我带回家锁起来了，明天再带过来可以吗？”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很慌张，佐田立刻注意到了他藏在抽屉下的手，坐在佐田身边的同桌则注意到了佐田的视线，张口便问：“喂真藤，存放基金的盒子不是就在你手里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老师问：“既然如此，拿出来不就好了吗？”
“拿出来。”
“拿出来。”
“拿出来。”
随着越来越整齐的催促，真藤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松开了手中的盒子。他瘫倒在椅子上，铁质盒子则哐当一下砸在了地上，盒盖同时崩开，里面却没有装着同学们预想中的钱——什么都没有。
真藤机械地抬起头，所有人责怪、震惊的目光，顿时像贯穿耶稣的钉子一样，把他钉在了原地。
“啊，原来真藤拿走了这笔钱吗？”
“前段时间他突然说出国旅游来着，不会是拿的班级基金吧？”
“喂，说句话啊，这算盗窃吧？”
在真藤的视角里，一张张面孔上的五官就像是突然扭曲了似的，朝着自己不断逼近，齐声高喊着他的罪状。
这种阴冷的感觉，和昨天起就一直跟随自己的错觉完全一致——他大叫一声，朝着门口冲了过去，但是在他抵达那里之前，门却被无脸的同学重重地关上了。
这下子，真藤能逃走的地方只剩下了窗户。
班级楼层不高，就位于教学楼的二楼。随着大家的步步紧逼，真藤也在大家的注视下一步步退到了窗边。
“不是我...那个钱明明昨天还在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全班的同学都已经将脸转向了真藤。他们的脸上，正是真藤最害怕看见的表情——嫌弃、鄙夷、不信任。
就在这时，一道陌生的声音笑着问：“你在说什么呢？真藤，你前段时间去旅行的钱不就是从基金里拿走的吗？”
真藤机械地扭过头，发现在一座空着的座位上，一名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他有着金色的眼睛，身上有一种不似人类的神性。
“吱呀、吱呀、吱呀…”
真藤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拿去旅游的钱，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拿出来，拿出来...”】
“真的不是我...”他背靠窗户瘫倒在地，眼眶通红，表情却犹如死灰，“【S】...”
真藤突然在一瞬间发疯大叫，又试图从窗户里冲出教室。身为真藤在班上唯一的朋友，佐田立刻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朝着真藤冲了过去：“喂，不要干傻事啊！”
然而，就在他抓住真藤袖子的那一瞬间，真藤却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转身将佐田甩到了窗边。
“真藤？！”
佐田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在他诧异的这一瞬间，他看见真藤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金色——和树太眼中的金色一模一样，就像是金色的颜料突然被注入了水中。
班上所有人的动作，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般停了下来。
“佐田，我们是好朋友吧？”
说话的真藤——或者应该说是【S】，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就和树太与他们描述的一样，【S】从来都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佐田昨日抛之脑后的猜想，再一次缠上了少年恐惧的内心。
是附身。
真藤被【S】附身了。
那个设想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
真藤不是还没有向【S】许第二个愿望吗？
“是好朋友的话，就应该帮我的吧？”但是说这句话的人，毫无疑问是真藤本人，他的表情却逐渐狰狞了起来，“可是为什么，连你也要站在他们中间...”
佐田的位置十分危险，将近半个身子都悬浮在了半空，一旦真藤松手，他很可能会掉下去。出于恐惧，他不得不反手拽住真藤的手腕，仓皇失措地道：“真藤，你先冷静一点！”
“没关系的...就算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S】也能为我解决所有的问题。”真藤说着，眼中的金色已经越来越浓郁，直到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此刻与佐田对峙的人已经变成了那名只出现在传说和树太口中的【S】。
“真藤刚刚向我许愿，希望你能替他承受被逼迫的痛苦呢。”【S】笑了笑，“佐田君，如果你下一秒就会死，那你会向我许什么愿望呢？”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死亡与疼痛，近在咫尺。
佐田终于意识到，早在第一个愿望许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被一根看不见的因果线牢牢牵引了。他们就像是【S】手中的提线玩偶，在自己还因所谓的“友谊”沾沾自喜的时候，这名来自异界的恶鬼早已做好了攫取一切的准备。
事到如今，佐田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
他看着那双不似真人的金色眼眸，泪水终于倾泻而出，嘴唇微微颤抖着：“【S】...我不想死...”
【S】再次笑了。在收到第二个愿望的那一刹那，佐田突然看见真藤的脸上产生了一瞬间的扭曲，露出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银色的耳钉，比起“鬼怪”更像是人类的容貌。
尽管只是一瞬间，但佐田这辈子绝对不会忘记那张脸。
【S】然于胸地歪了歪头，居高临下道：“作为朋友，我当然会完成你的愿望。祝你好运，佐田。”
随后，在少年极度恐惧的眼神中，【S】松开了拽着他制服衬衫的手，失重感早已使他无处可逃。
半秒之后，重物砸地的声音宛如一枚炸弹，顿时引爆了整个校园。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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