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安》剪草木影

2、第二章

　　“嘿嘿，听说，你捡了个男人回来？”

　　宋平安拉下脸往出走——“诶诶诶，我不开玩笑了；说正经的！”老东头拦了拦T，眼珠子四处转了转，见的确没人盯梢，才低声道，“那男人可不一般。”

　　“怎么？”宋平安冷笑，“想把T拆了零碎卖钱？”

　　“欸，我可不干那缺德事！再说，没准......这人整个比拆开来值钱呢！”

　　宋平安皱眉：“你知道什么？”

　　老东头得意地捻捻龇须，拿乔道：“妹妹，你要我把消息告诉你，你得给我好处！”

　　宋平安哼了声，转身就走。

　　老东头这次却没拦T，只在T背后悠悠来了句：“宋平安，上城区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上城区？”宋平安蓦然转身，神色不明，“你觉得T来自上城区？”

　　老东头起先被T的表情惊了下，而后看清宋平安只是茫然噎了噎，蔑笑两声：“啧，我老头子忘记你这人——”T呼哧一声从土堆跃下，快走几步与宋平安并肩，“整个棚户区的人都晓得，我老东头......”T嘴角浮出个复杂的笑，“早年，也是在那边混过的。”

　　“哦。”

　　“......你就没想问的？”

　　宋平安叹了口气：“好好过自己日子得了，上城区是我能介入的吗？”

　　“嘿，你真是......一点儿也不好奇啊？”老东头眯着眼打量宋平安，忽而露出个笑，“我不瞒你了。那男子今儿出门的时候，我看T第一眼就晓得，这人，不是我们这边的。”

　　宋平安戏谑：“我之前怎么不知道您老人家还会看相？”

　　“不不不不不不，”老东头一连说了六个“不”，漆黑的手指挥成了扇，“那不是瘦猴忽悠人的把戏......你知道吗，妹妹，环境塑造人呐！每个地方生出来养出来的人，都是不一样的；上城区的人，我与T们一对眼就晓得了。绝对不会错！”

　　“哦。”

　　老东头见T又没了兴致，顾不上对方手上的枪就去拉：“欸别走——你知道T们那些人多有钱吗？就是个最最最底层的居住在上城区的平民，身上拔根毛，都足以让我们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那你叫年轻的自己给拔根毛吧！”

　　“你这家伙怎么油盐不进呢！”老东头叫道，“多好的机会！我跟你说啊，咱们外面有一条龙服务，都不用你动手，我跟你安排地明明白白的......”

　　“安排什么？”宋平安大步流星地往前，已经见着自家一角篱笆了。

　　“嘿嘿，还能是什么；从那金疙瘩上削片......”老人的话戛然止住了。

　　宋平安看着院子里的男人，无语扶额：“你怎么还没走？——老头子，你不是看见T出门了吗？”

　　老东头眨了眨眼，小声：“T就是要走，咱也不能让T走啊......”

　　宋平安蹙眉，有些不耐：“费哥那儿我会去解释——”

　　“嘿？！”老东头扯着T袖子，使劲挤眉弄眼。

　　宋平安面无表情。

　　“你这人......我跟你说，你带T进了这里，光凭你一人可保不下！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自己还能捞上一笔......”

　　宋平安看了看T：“我也说过，我最恨有人威胁我。”老东头比T矮上一头，宋平安俯视T，本就背光的眼神深不见底，“怎么？你现在是想跟我干一场？”

　　“别了吧......你这瘦精精的，怕是不禁打。”老东头也冷了下来，“宋平安，我是说真的，费帮主T们绝对不会饶过T，你要与T们作对......还不如直接找个结实的梁吊了爽快。”

　　“我从没想与T们为敌，”宋平安道，“老东头，你今天的话我记下了，”T推开柴门走进院子，朗声朝身后人道，“要是哪一天我揭不开锅了，我一定来找你！”

　　老东头嗤笑一下，骂骂咧咧地走了。

　　“T是谁？”

　　宋平安意外这空荡荡的院子，一时没听清，男人重复了遍。

　　“哦，T是......”宋平安反应过来，“你还不走？”

　　男人轻声：“我，我失忆了，没处去。”

　　“没处去你跟着我就有处了？”宋平安皱眉，这男人长得倒是丰神俊朗、相貌堂堂的，怎么这么拖泥带水，“去去去，我没空管你！”

　　宋平安进屋，正想拿扫帚把人赶出去，一推门进屋，被眼前景象弄得目瞪口呆——

　　原本脏乱地无从下脚的客厅，杂物竟然被清出来井然有序地列在墙边，家具、陈设焕然一新，沙发铺的那张毯子被清洗了遍，洗去了陈年老垢，看上去终于是那能坐人了。宋平安扫视了下地面：就连下雨带起的小土包都被铲平了。

　　宋平安退了出去：“这是你弄的？”

　　男人点了点头，有些局促：“我想着，帮你收拾一下。”

　　宋平安摸了摸耳朵：“咳......谢谢啊。”

　　宋平安看着男人白到发光，似乎不染凡尘的脸，心道T家之前脏乱的程度，对方是怎么有勇气下手整理的.......说实话，T这人是有些拿人手软的，再怎么说，男人也是帮了T，T这时就不太好那么生硬地赶人了。

　　“但，但我没说收留你啊，你别想着帮我收拾屋子就能留下来。”

　　男人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只是闲着没事。”

　　“那你可真够闲的......你没进我卧室吧？”宋平安突然想起，警惕起来。

　　男人再度摇头，眼神透露出失忆后不染世俗的清澈愚蠢：“没有。”

　　宋平安眉头没松，T亲自查看了自己留下的记号才放心：“你这人还算老实。”

　　“嗯。”

　　宋平安笑容僵了僵，见男人还没有离开的样子，T摸了把脸，服气了：“来，我们谈谈吧。”

　　客厅里两张木凳子全是陷阱——一坐就讹那人身上了。

　　“噗......”宋平安抹嘴，试图挡住笑容。

　　男人试图去组装被T坐塌的凳子：“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你的问题，这两凳子只能看，坐不了。”

　　男人皱眉，疑惑道：“可是我今天还搬了搬......”

　　宋平安笑：“它们除了不让人坐，其T方面还是可以的。平时还可以放个碗啊什么的，挺方便。”

　　“那还是我给你弄坏了。”男人十分愧疚，都不敢看宋平安了。

　　宋平安拧了下眉：“我又不说你，你怕什么。这凳子之前就塌过，可以装起来。”

　　“哦......”

　　“别管它了，”宋平安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来，坐。”

　　沙发是客厅唯一能坐人的地方。

　　“你......说你失忆了？”

　　男人颔首：“是。”T感到对方并不相信，又连忙解释，“我应该是头被撞了，有些痛，我现在只记得来一些常识，别的......别的一片空白。”

　　“是吗？”宋平安打量T，“那你知道你头是怎么被撞的吗？”

　　男人沉吟片刻，露出痛苦之色：“我......记不起来。”

　　宋平安靠后，双臂盘起：“我昨天带你去看了医生，T说你伤得很轻。轻到都不用包扎。”

　　男人与T对视半晌，眼神非常真诚：“我没有骗你。”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男人摇头。宋平安观察了下，T摇头的幅度都非常小，与T所说“头痛”对应。

　　“那你知道上城区吗？”

　　男人迟疑了下，宋平安眯起眼——“我好像，有一点模糊的对它的印象。”

　　“是什么？”

　　男人努力地回忆一阵，而后无奈地答：“抱歉，那些......像是梦里的记忆，我现在根本无力用语言去描述。”

　　“好吧。”宋平安看了看T的手，T的手长得很漂亮，指骨突出，也显得很有力；但这不是一双劳动者的手，它光洁无瑕到像橱窗里的模特，“你以前是什么职业你记得吗？”

　　男人摇头。

　　“那你有什么技能？”

　　男人还是摇头，过了会儿又小心翼翼地补充：“做家务算吗？我觉得我应该能胜任。”

　　宋平安从善如流：“那好。我先跟你说好，我这儿不收闲人，你要是想留下来必须干活。”

　　男人惊喜：“你......你同意收留我了？”

　　宋平安撇嘴：“别高兴得太早，要是你不能自己挣饭吃，就迟早滚蛋！”

　　男人连忙点头：“我可以帮你做事，也可以出去找工作......”

　　宋平安看了看T的脸，叹了口气：“你会做饭吗？”

　　“会一点。”

　　宋平安朝厨房抬了抬下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