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破碎的图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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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英在黑暗之中，无声地睁开眼睛。
刚重生时的记忆太混乱，又遇上被刻意引动的精神风暴，他差点就被精神动物吞噬了理智，变成一只真正的野兽。
但……有人帮了他。
谢英的目光微转，放在身边单薄的躯体上。
这个时间点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过去，他记不清许多事，也根本不记得，研究院曾有一个强到能与自己精神共鸣的向导。
况且，回忆起对方的反应，这个向导在被扔进囚笼的时候，显然还正在分化。
然后……契合度太高的哨兵向导，在第一次精神融合的时候，会触发结合热。
谢英眼中沉沉。
他才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没有阴谋的巧合。
可帝国那些人，就笃定这个向导能成功疏导他吗？
还是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丢进笼子的向导，也是一个被遗弃的牺牲品。
但说不通，一个至少S级的高级向导有多珍贵，即使皇帝真的昏庸到这样暴殄天物，白塔的人也绝不会允许。
谢英想得头疼，心想算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从这里逃出去。
刚刚爆发过的精神海还很混乱，谢英回忆了一会儿，还是没能记起自己前世是怎么逃出去的。
他只记得自己死于酷刑，然后——然后是一段混乱的空白，记忆再衔接上时，他已经获得了自由。
那之后，他就以一己之力整合起自由联盟军，成为日夜悬在帝国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联盟军途径之处，所向披靡。
谢英的呼吸微顿。
他也记得，只有一个人，能够与他抗衡。
一张冷淡到仿佛无情无欲的脸倏然浮现，谢英的头更疼起来。
那个冷血无情的帝国鹰犬，那个最让他咬牙切齿的仇敌、最旗鼓相当的对手……
腰腹部突然微微一热。
谢英的注意力被拉回现实，他很娴熟地忽略身体上的疼痛，看到那个纤弱的向导蜷缩在他身边，像是有些冷。
历经两世、被下属和敌人都评价为“变态战争机器”的黑暗哨兵，目光稍微顿了顿。
向导昨夜虽然帮了他，但谢英见识过太多伪装成蜜糖的虚情假意，绝不会傻到相信对方没有图谋。
可他皱着眉，再怎么搜索记忆，也实在记不起这样一个人。
很诡异，不像是容易被遗忘的类型。
谢英从来都不记得，有人曾给过他一颗糖。
向导仍在熟睡，谢英看着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突然觉得那张几乎遮住整张脸的面具有些碍眼。
谢英可以确定，他从未见过这个向导。
因为即使看不到向导的脸，可只是从露出的眼睛和下巴，从他的举止气度，都已能察觉出他的不俗。
有那么一瞬间，谢英都怀疑是狗皇帝转变策略，要用美人计迷惑自己的程度。
这一次重生，在最开始，就遇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变故。
变故如果会影响到未来，就需要清除。
谢英这样想着，终于能被控制的身体闪了闪，又变作那只巨大的白虎。
向导往白虎长而温暖的毛毛里缩了缩，终于停止了颤抖。
……
尹斯凌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醒不过来。
大概是长期被忽视的身体终于抗议，在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危机之后，结合热也一并退去，他身体的高热却一点没减。
他在发烧。
血管都像被烈火炽灼一样烫，周身却很冷，嗓子里的痛痒怎么都忽视不了，头也像塞满了棉花，晕晕沉沉。
不能这样……
明天早上，研究院的实验人员会来记录0号的身体数据，不能被他们发现自己现在的等级。
尹斯凌的思路依然清晰：他知道一个至少S级向导的重要性，如果被发现的话，他将再无宁日。
更不要说三个月之后的死遁了。
系统不在，无法查看任务进度，身边暂时被安抚下来的0号也是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疯，把他撕咬着吞入腹中。
尹斯凌难得有点头疼。
任务的最终章，果然不好应对。
与之相比，生理性的困扰一点都不值得注意……不，还是有点难熬。
尹斯凌止不住颤抖，他像被推进冰窟窿，连皮肤都感觉到疼痛。
但黑暗之中，意料之外的热源包裹了他。
梦里没有太多能力思考，尹斯凌本能地朝那团又软又暖的地方靠去。
寒冷终于被缓解，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梦中纷乱的画面却愈发清晰起来。
在穿越之前，尹斯凌的身体就不好，小时候的遭遇让他格外体弱多病，当同龄人在草地上玩笑、奔跑时，他就只能站在高级病房冰冷的玻璃后，连阳光都照不到他身上。
而穿越之后……
即使对剧情线再敷衍，扮演一个人时间长了，其实很难分的清楚真与假之间的界限。
林家夫妻从来都把林隐当做工具培养，小孩子有时会蜷缩在衣柜里哭泣，不明白为什么不管自己做得多好，都得不到爱。
十三岁时，林隐在极为羞辱的场合中知道自己的身世，在无数冰冷嘲笑的目光中站得笔直，也挡不住周围恶意的窃窃私语。
十七岁时，林隐考进帝国军校，明明刚拿到银星勋章，可“弟弟”惹了事，他就得带着制服都不能完全遮掩的、被惩罚留下的伤口，代对方向第二名鞠躬道歉。
……
尹斯凌漠然地旁观那些画面，努力不把自己代入进去。
那都是一个个系统要求的“节点”，是林隐生命线中比较重要的时刻。
系统平时给他的自由度还算可以，只有在这些重要节点上，会要求一定不能ooc。
否则，惩罚会远比林父的电击脚环更严重。
不管那个东西在他面前装得再人性化、再甜蜜谄媚，也改变不了系统与他之间，压制方与被压制方的现实。
尹斯凌从来讨厌被压制。
总有一天，他要让那些胆敢控制他二十多年的东西，付出代价。
陈旧的画面逐渐破碎远去，尹斯凌听见鸟类振翅的声音。
他身处在一片连绵不见尽头的森林里。
森林中央，有一片蓝宝石一般的池塘，周围开满洁白的铃兰。
白鹤从空中翱翔着降落，站在青年身前，发出一声悦耳的清鸣。
那感觉好奇妙。
尹斯凌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把手放在白鹤头上。
温柔清冷的波动从指尖传来，好像只是一瞬间，刚才残留的那些负面情绪，都被清空不见了。
那白鹤与他之间有种奇妙的联系，好像他甚至能通过白鹤的眼睛，看到另一个世界。
尹斯凌环顾四周，明白过来，这就是正式分化为向导以后，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精神图景和精神动物。
不错，比0号的看起来健康多了。
想起那个精神破碎的黑暗哨兵，尹斯凌微微一顿。
0号看上去，好像没有传言中那么穷凶极恶，以往不受控的狂躁，应当是精神风暴的影响。
可这样一个强大的哨兵，为什么会受到那种重创，又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实验室里，遭受非人的折磨呢？
他究竟从何而来，有着怎样的过往？
尹斯凌不由有点好奇，他继续往前走，白鹤在他身后悠然起飞，森林中浮动着晨雾清香。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竟然走到森林的边界，前方是一片浓黑的烟尘，好像有烈火在焚烧。
这是……0号的精神图景？
尹斯凌有些惊讶，他几乎翻遍了帝国图书馆的书，却从没听说过这种事。
0号的精神图景，竟然与他的相互接壤了。
明明他们两个并没有真正结合——这意味着什么？
尹斯凌站在精神图景的边界处，有些犹豫。
只要一步，他就会再次进入那个哨兵的精神图景。
那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地方，又灼烫的火焰、呛人的烟尘，还有血肉的腐臭……那些讨厌的感官刺激，会驱散他来之不易的舒适感。
可是，这也是很难得的机会。
精神图景之中，藏着一个人最深的秘密，而0号是很珍贵的研究样本，他身上神秘的过往，实在令人心痒。
说不定，尹斯凌想——自己死遁之后，那些秘密，很可能成为他以另外的身份，重返帝国政坛中心的筹码。
尹斯凌的野心很大，他绝不甘于平凡，也很好奇自己在获得没有约束的新身份之后，能走到多高的位置。
是个很难抗拒的诱惑。
尹斯凌闭了闭眼，向前走去。
机械的轰鸣声在头顶响起，大量残破的战舰还在激烈厮杀，震耳欲聋。
尹斯凌躲进一处掩体，那像是一间民房，墙纸都被炮火轰得辨认不出面目，炸断半截的矮柜上竟然还摆着一只肮脏的花瓶，里面插着焦黑的残茎。
又是一次轰炸，地面都不住震颤起来，花瓶摇摇欲坠。
尹斯凌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当下本能地伸手一捞。
他在摇晃的空间里失去平衡，没能挽救花瓶坠落。
不行——
“咔嚓”
碎裂的声音。
尹斯凌惊喘一下，突然从梦中挣脱出来，猛地起身。
他额上冷汗涔涔，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住地喘息着，像刚被救上水面的溺水者。
白虎正卧在一边，金瞳冷漠地扫过他，又转向门前，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
一个陌生的白大褂推门进来，讶异地看向尹斯凌：“你竟然还活着？”
尹斯凌抬头，额发被冷汗浸湿了，扫在眼睛里，带来轻微的刺痛。
他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能尝到咸腥的血味，太阳穴突突地跳，干燥的眼球被湿润覆盖。
白大褂打量了一下难得安静的白虎，又把目光放在它旁边的向导身上。
研究院统一配发的面具仍好好地覆盖在脸上，可白大褂昨天见过这位名叫林隐的青年，知道面具下的脸漂亮得惊人。
现在，青年显得远比昨天更苍白虚弱，露出的眼睛水光盈盈，周围一圈哭过的薄红，嘴唇也红肿得厉害，看上去像是被粗暴地蹂｜躏过。
视线再往下：昨天还整齐妥帖的衬衫被撕得破碎，玉白的腕骨上，有大片令人触目惊心的淤青。
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结合热时激发的信息素味道。
白大褂：嘶。
他露出很了然的神色，心想0号可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但是……但是……0号最近情况很不稳定，通常都无法控制本体和精神体之间的形态切换。
白大褂再看看向导虽然高挑，但着实清瘦的身板。
再看看巨大的白虎。
嘶——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破碎的图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