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无限流）》命乞花

33、泥菩萨（十一）

　　“三日一拜神明，三日一借神躯……”
　　自回去后，康祁就一直在琢磨这句话。
　　今日恰好是第六天，若按这句话来看，正好能与这“拜菩萨”的仪式对得上。
　　问题是，今天到底是“拜神明”还是“借神躯”？三天前的那天又发生过什么？

　　单论表面，自然是“拜神明”更贴切些。
　　可是看李禾和李光高的模样，他又有些说不准了。

　　他想了想，拿出村医的笔记本，在纸上记了两条线。

　　一条自然是以今日是“拜神明”为始，这也是康祁认为的最好的结果。这意味着菩萨降世还未到来，至少还有三天的时间，无论是阻止仪式，或是提前做些准备都来得及。
　　另一条就不太妙了。倘若今日已经发展到了“借神躯”，那菩萨是借了谁的身躯?

　　康祁又在后面写下了“李禾”和“李光高”的名字。

　　李禾显然是不对劲，只不过李谷坚持认为是菩萨显灵，感化了他。
　　至于李光高——
　　康祁在冯永言面前演完一出戏后，便回去找了魏九阳。
　　据魏九阳所说，里头那黑影自始至终都没出庙，不过李母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竟把庙门打开，怀里抱了个东西出来。
　　随后烛火就灭了。
　　李母鬼鬼祟祟离开，魏九阳不清楚她怀里那玩意是什么，也不敢靠太近，就站了个高处看到他们回了家。
　　等看不到了，他才回去等康祁。

　　在此期间，那庙里再没出来过人。
　　李光高竟就这么消失了。

　　康祁思索着，只觉异常头疼。

　　上个副本，好歹多了个胡应帮忙，其余玩家不是死了就是逃了，他只需应付副本的事。
　　可在这风沙村，玩家之间显然不是一颗心，各自都留有隐秘，不曾对其余人公开。

　　康祁原先以为玩家间至少是合作关系，然而从那些老玩家的表现看来，竟不是这样。
　　——是能凭“船票”离开的名额有限，还是……
　　离开的先后顺序、副本内的表现影响到什么。甚至于说，“船票”真的只有一张吗？
　　会不会通过什么途径，有可能会得到一张特殊的“船票”？

　　他想不明白。
　　但至少明了一件事——他没有一开始就对玩家群体公开自己的扮演者身份，确实是正确的。
　　单看那群老玩家们寻找、讨论扮演者时讳莫如深的模样，就知道他们绝对没有将扮演者当作盟友看待。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确认李光高去哪了。

　　——
　　第二天一大早，康祁就跑到村长家门口堵人。
　　村长打着呵欠，嘴里不知嚼着什么，面色不善道：“干啥呢？起这么大早？”
　　村医温和一笑：“这不是昨儿看大家伙晒了那么久太阳，这太阳晒久了也不好，要得病的嘞！我倒是没去，正好给村里人都看看。”
　　村长眉头一皱，正要拒绝，康祁连忙打断：“不信你去问问那个外头来的，要真晒出毛病了可难的治！”
　　村长一口气噎回去，想了想，倒没立马答应。
　　他狐疑地看了眼康祁，往李玉兰家走，康祁就缀在他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村里人普遍睡得早，起得也早。
　　面色疲惫而瘦削的妇女躺在躺椅上，闭目享受着难得的晴天。
　　听见有脚步声，她才缓缓睁开眼，瞳孔漆黑一片，一丝神光都没有。

　　见来了人，她也不起身，仍旧躺着，直勾勾盯着门口的村长和村医。

　　村长被她盯的渗得慌，从嗓子里挤出来个招呼：“玉……玉兰啊，那个，住你屋里那个外头来的医生在不？”
　　李玉兰半天才迟缓地点点头，伸出手指指向一间屋子。
　　康祁见村长不动，便自己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门，唤了一声。
　　里头随即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约莫过了一两分钟，古旧的木门从里打开，露出个毛躁的脑袋。
　　高卉揉着眼睛，将松垮下来的眼镜推了推，带着困意问道：“……怎么了？”

　　康祁将自己的想法与她一说。
　　高卉自然是无不答应。
　　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不能错过。
　　她正了正神色，扯了一大堆专业术语。康祁反正是没听懂，他觑了眼村长，见他脸上也是一片茫然，心下大定。

　　听不懂好啊。
　　听懂了还怎么忽悠？

　　有了货真价实的医生，康祁也乐得轻松。
　　高卉虽说是为了线索，但给村民们检查身体的时候确实尽心尽力。
　　医者本分，哪怕这些人于她而言不过是一群npc，她也尽可能认真地去诊断。

　　一早上过去，终于是到了李光高家。

　　康祁以前来过一回，仍记得这家共是四口人——李母、李父、大儿子以及小儿子李光高。

　　村长早上便用村里的广播通知了这件事，是以康祁和高卉上门时，李光高一家人俱都在外头等着。
　　高卉去忙活看病的事，康祁没事干，注意力全放到了李光高身上。

　　进副本的第一个白天，康祁就从村长口里听到过这小孩的“英雄事迹”，招猫逗狗已算是他难得安分的时候了。
　　不过康祁只见过李光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模样。等他被家里人接回去之后，大概是对腿上的伤还有些忌惮，便没再叫他出过门，也算是被关了禁闭。
　　此刻再见李光高，他竟看着十分沉默寡言的样子，垂头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

　　这当然有问题。
　　而缘由自然是昨日的仪式。

　　康祁凑上前去，微微趴下身子，语气温和道：“你的腿伤怎么样了？”
　　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李光高微微抬起头，从微长的头发里隐约露出来一双黑的吓人的眸子，眼白被衬的惨白一片。
　　他机械又僵硬地挤出来一个标准化的微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身上的不对劲太明显，康祁反倒觉得有些无趣。

　　但是他现在是村医，关心病人的模样总要做到位。
　　“让我看看好不好？”
　　康祁只当没发现，仍把他当普通小孩看，温声哄道。
　　李光高扭头看了眼正在忙碌的高卉和她身边的李家人，慢慢踱步到了椅子旁，坐下来挽起自己的裤腿。
　　那形似眼睛的伤口早已痊愈，丑陋又恶心的疤痕却留了下来。
　　康祁蹲下身，伸出指尖轻轻碰了一下，问：“还疼吗？”
　　他的视线随即抬起，只见李光高摇了摇头。
　　然后露出一个天真的、惊喜的表情，眼睛睁的溜圆，被撑大的眼眶仿佛要兜不住里头的眼珠子，马上就要掉出来。
　　他说：“把我的耳朵还回来吧。”

　　李光高的声音又细又弱，落到康祁耳朵里，却仿若惊天霹雳。
　　他此时还和李光高对视着，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立马低下头，唯恐自己露出什么旁的表情。
　　可这样又太突兀。
　　康祁双手合十，语气恭恭敬敬：“……是。”

　　此后李光高再没有过什么反应。

　　——
　　魏九阳早上起床就发现村医不在屋里。
　　等他收拾好自己出门时，就听到村长在广播里头通知诊断的事情。
　　广播说的清清楚楚，是“村医”提出，“高卉”辅助实行。
　　——当然没有魏九阳的名字。

　　他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可魏九阳又想，既然康祁没喊自己，那自然有他的打算。若是自己这会贸然跑过去，会不会耽误他，又或者给他惹来什么麻烦？
　　他本不是个这么多愁善感的人，不知怎么此刻偏偏下不了决心。

　　魏九阳唉声叹气，想了想，还是打算自己在村子里到处转转。

　　这次的副本很是奇怪，乍一看上去，除了这诡异的菩萨庙，其他竟好似没什么不对劲。他连去哪里找线索都摸不着头脑，也只好每个地方都看一看。
　　至于其他玩家——
　　他倒是从没想过要结伴组队。

　　一开始是想着有康祁在，他自然是要跟康祁一起的。
　　再有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也发觉了其余人之间互有隐瞒，算不得什么队友。
　　且魏九阳心知自己的缺陷，初入游戏不甚熟练，比不得那些个老玩家，一不留神就容易被骗。
　　索性单打独斗省心。

　　他沿着自己一贯的路线转了一圈，竟还真叫他看到怪异之处了。

　　那昨日还长势喜人的小麦蔬菜，今日竟然全都枯了！

　　“我前几天还在说，这雨下个不停，也不知道这些作物怎么生长起来的。这下好了，一个活着的都没有……”
　　魏九阳喃喃自语。
　　这么一想，他又看了看周围，发觉往日即使下大雨也常有人走动的乡间小路，今日难得的大晴天，居然一个村民都没看到。
　　冯永言和罗闵也不知道去了哪。

　　眼见已近中午，想着康祁再怎么样也得回屋吃饭。魏九阳连忙往回走，在半道上就碰见了背着小药箱的村医和他身后的高卉。
　　他脚步慢了下来，擦擦脑门上的汗，从后头赶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他拍拍村医的肩膀，问道：“中午做啥饭？”
　　康祁沉吟片刻，还没想好，反倒是高卉笑了出来：“可别把村医吃穷了。”

　　——一语成谶。

　　魏九阳和康祁看着空空如也的厨房，一时无语。
　　魏九阳此刻才有空把自己看到的场景讲出来。
　　康祁听完，很快想明白其中关窍，脸色有些难看：“……我们被摆了一道。”

　　今日若非他提出这诊断的建议，村里也不至于无人行走，那田地只要一出现变故，自然很快就有人发现。
　　虽说这看似与他关系不是很大。
　　然而康祁联想到昨日看到的幻象，以及今天李光高的模样，竟有种从头到尾被人操控的感觉。
　　整件事情一环扣一环。
　　——从李光高受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