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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终章 ...

  •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往下翻聊天记录,说不清是种心理。似乎是急于印证自己的猜想,又好像是迫切地需要一个有力的证据来否定猜想。
      可能是由于夏淮刚出国没几天,聊天记录中大多是八卦的,关于他本人的有效信息很少,无法确定信息的真实性,其中唯一有用的就是地址。
      梁聿在国外租房网站上搜了一下,果然显示房子已出租。他怔怔地盯着与聊天记录里别无二致的图片,心跳如同擂鼓,良久过后,他拨通了房东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说了句Hello,梁聿连招呼都忘了打,一股脑儿把事先组织好的话用英文问出来:“我的朋友不久前租了你的房子,我现在联系不上他了,这可能有点冒昧,但请问你有他的消息吗?”
      对面沉默片刻后,答道:“我很抱歉,他已经不在了。”
      电话挂断后很久,梁聿都保持着举手机的姿势没动,恍惚间大脑闪过很多念头:有没有可能是他会错意了?有没有可能是打错电话了?有没有可能这是一个大乌龙?
      他找到以前的同事,拜托他们帮忙打听一下夏淮父亲的消息,但说辞都一样:出国了。他动了很多次直接致电夏执明的心思,但最终都被压下去了——
      如果这件事是假的,他贸然打电话会让夏淮以后更加难以和父母相处。
      而如果是真的……他不敢想,他甚至不敢想。
      梁聿就这么胆小又懦弱的当了几天鸵鸟,把夏淮当作薛定谔的猫,屏蔽了除工作以外的一切消息,直到周子川再次给他打来电话。
      “我爸说,他们回来了。”
      梁聿闻言一惊,微微瞪大双眼,下意识问道:“什么意思?”
      “葬礼时间定在三天后。”
      “什,什么意思?”梁聿这回是真听不懂了。
      刚刚第一句话说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第二句紧接着就来了。虽然只有两句话,但大脑瞬间就过载了。
      还没等他缓过神儿来,周子川又接着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依然是道听途说,真实性无法保证,信不信在你。
      “照片你也看到了,血溅的满屋都是,当场人就不行了,据说现在路过都还能闻到血腥味。
      “房间里就夏淮跟他妈两个人,说是自杀,下手特别狠,菜刀直接砍断了颈动脉,就剩一半连接着。
      “我目前知道的就这么多,再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跟你联系。”
      梁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呆楞地坐在夏淮之前经常坐的位置上。
      天边的晚霞逐渐消失,最后一抹橙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尽黑夜。繁华的街道上依然车水马龙,没有人知道就在几天前他的爱人离世了,在大好年华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莫名其妙的,他有点恨夏淮,恨他毫无留恋地说走就走,恨他干脆利落地放开了自己的手,但他最恨的还是自己,恨自己没有给他足够的温柔,让他有勇气对这个残破的世界再回一次眸。
      ***
      梁聿在同一个位置上坐了三天,三天里他没有接到任何请他去参加葬礼的电话,但他还是去了,穿着一袭黑衣,站的很远。
      葬礼上应该有很多都是夏淮的同学,他略带嘲讽地想,明明自己是跟夏淮最亲密的人,却无法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的关系不被世俗认可,见不得光,连快乐都要藏起来。
      哀乐响起的一瞬间,梁聿心头涌上很多遗憾:比如他们之间没有告别,最后一条消息是夏淮给他发的“我落地了”。
      比如他们其实没有确认关系,甚至没有在床以外的地方说过“我爱你”。
      比如他们的对话总是插科打诨,甚至没有来得及表达真实心意。
      比如夏淮之前问了很多次他每天到底在忙什么,他都没来得及告诉夏淮他在准备惊喜。
      那是他从文化馆辞职后就着手准备的惊喜,他用夏淮工作室的名字开了一家面料公司,给夏淮准备了一间正儿八经的扎染工作室,希望他以后可以安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再受父母摆布。
      就像他无法知道夏淮自杀的真正原因一样,他做的这一切,夏淮也同样无从知晓了。
      ***
      地球不会因为离了谁就停止转动,夏淮走后日子依然过得飞快,梁聿拼命工作把时间填满,不允许自己有一分钟胡思乱想的时间,公司倒是因此蒸蒸日上,仅用一年就在市场上立住了脚跟。
      再次碰到楚岚月是除夕,他回家吃年夜饭,路过夏淮家时情不自禁驻足看了几眼。别人家门口张灯结彩,夏淮家冷冷清清,完全没有一点过年的样子。
      楚岚月出门扔垃圾的时候看到他愣了一下,梁聿没说话,颔首致意,随即打算离开。
      “梁聿。”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
      “夏淮他……有给你留什么东西吗?”
      梁聿微微低头,看着这个正在迅速衰老憔悴的女人,眼中滑过一丝不忍。夏淮平等地对待身边每一个人,没有让任何人因为他的离开而好过。
      “没有。”
      “这样啊……”她喃喃道,“他也没有给我们留,走得很干脆。”
      他说慌了。
      回家的路上,梁聿想起了最近在一本书里翻到的信,是夏淮写的。说是信也不太准确,更像是他因为预感到自己的未来而写下的遗书,时间正是他出国的前一天。
      “在国外的时候,我曾经在殡仪馆门口坐了一天,那段时间精神状态很差,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去的。
      “那天是极夜,工作人员踏着黑夜来上班,又踏着黑夜离去,而转运遗体的车却一整天都没有停过,大巴也是一辆接一辆,默不作声地送亲人和朋友来做最后的告别。
      “都说不能好好告别,是一生的遗憾。
      “我觉得不是,因为我想起了外公。我固执地认为,只要我没有跟他告别,他就不会舍得离开,会永远永远陪在我身边,以任何方式。
      “那虽然是人生的最后一面,但不是故事的终点。
      “我们在产房门口的喜悦和期待中到来,在告别厅门前的人山人海中离开。
      “看着这些,我不禁思考生命的意义。我看见老人拄着拐杖,不复当年模样,我看见小女孩捧着遗像,步履匆忙像个大人一样,眼里却全是无助和慌张。我忽然发现,生命无常,聚散仓惶,人的一生不过如此。”
      文字不长,梁聿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很多遍,觉得夏淮应该是在跟自己告别,或者是想叮嘱自己什么,但通篇又没有提起他,他只能胡乱猜测。
      但就在刚刚进门的一瞬间,父母高兴地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拉着他问东问西的时候,他忽然就明白了。
      夏淮大概是想告诉他,多珍惜当下,少回顾过往,毕竟他的人生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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