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17话 蒸汽之梦（11） ...
-
杰森是《蒸汽报》的一名记者，今天他将前往“瓦特科技进步奖”的现场，为获奖人做一场专访。
瓦特科技进步奖，这个冠以蒸汽机先驱之名的荣誉，被誉为本国科技界的最高奖项，每年只颁发给一项“最具变革意义的发明”，奖金高达十万克利，象征着国家对科技革新者的最高认可。
上一个获奖者，是差分机发明者查尔斯·巴贝奇爵士。
差分机的问世，仿佛点燃了全社会的燃料桶，各式科研突破井喷而出，“新式蒸汽动力炉”、“机关人偶”、“无人机”……每一项技术都足以问鼎桂冠。科技评论界一致认为，今年将是硬件制造的一场激烈角逐。
然而，评选结果公布后却出人意料。
“没有想到一款加密算法横空出世……这难道，就是未来差分机学科分支的方向之一吗？”
一句喃喃传到了杰森耳边。他抬头一看，竟然是皇家科学院院长詹姆斯。
“詹姆斯院长，”杰森连忙掏出预备的采访稿：“请问您对本届‘瓦特科技进步奖’得主有什么评价呢？”
詹姆斯眼镜后的目光罕见地带着热度，“这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其巧妙地利用了数论领域中的质因数分解难题，建立起了理论上坚固的安全基础；并首次实现了不需要双方预先传输密钥即可进行安全通信，这从根本上解决了密钥分发难题。”
“……”杰森凝神记录，笔尖飞快，直到全场忽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才让他意识到颁奖仪式已经开始了。
军方通讯部部长率先登台，身着深蓝色的军服，语气庄重而低沉：
“在克米前线，由于密报频频被敌军截获，我军一度损失惨重。我们估算，单是因信息泄露造成的伤亡率就高达七成。”
他说着说着，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在前不久的里克战役中，我方制定的伏击战术被敌方反伏击……那些平均年龄只有十七岁的年轻士兵们，永远地埋骨异乡。他们的妻子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亲，父母失去了独子……
“但应用了您的加密法之后，敌方破译难度大大增加，为我方取得了极大的先机。
“如今，战报连捷。相信不久之后，我们就能将克罗恩的旗帜插在米切斯特的皇宫塔顶。”
杰森心中震荡不已，他头次意识到这个发明在如今的社会有怎样的意义，不禁瞻仰台上获奖者的风姿。
尽管受到了来自军方大佬的感恩与肯定，那人面带谦虚的微笑：“最初，我只是想验证一种从数论中来的灵感，是否真的能运用于实践。谁知这个被称为‘非对称加密’的构想，不仅可行，还在今日成为了捍卫隐私与生命的盾牌。
“从今天起，每一次通信，都有一把我设计的钥匙在默默守护。大家可以放心地享受通讯安全，战场上也将减少因为情报泄露而抱憾逝去的英魂。
“同时，我也感激我的前任公司在早期对我的支持。感谢我的家人一直鼓励着我。
“我的下一步计划，是建立一个可以信任的第三方机构，也就是‘认证中心’或称为‘根证书机构’，由它负责验证每个人的真实身份，并为公钥提供一个不可伪造的权威签名。”
全场顿时哗然。短短一秒钟，台下记者纷纷站起了身，问题像雨点般落下：
“拉德隆先生，您预计由谁来领导这类权威认证机构？”
“您是否会将该加密系统向全社会开放，授权他人使用？”
“……”
“请不要拥挤！拉德隆先生会一一回答！请不要喧哗！”
“拉德隆先生，”又有一个记者挤到了获奖者的面前，“有消息称，该加密法并非出自您之手，而是您窃取了前任公司同事的研究草稿——您对此如何回应？”
话音刚落，杰森看见一直谈笑风生的拉德隆先生脸色骤然变黑了。
他冷哼一声：“把这位记者请出去，他在这种庄严场合散播未经证实的谣言，意图何在？”
他环视全场，语气变得尖锐：
“我在这个机械程式领域已经深耕了二十多年，非对称加密法是基于我的经验和不懈的努力才获得的成果，难道你们觉得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会有这个远见卓识和超越常人的智慧，凭空构建出如此复杂的安全体系？”
“她只是个女人，脑子里只有玩耍取乐。”
“她只是个女人，天生就应该呆在家里扶持丈夫、教养孩子，而不应该跑到社会上，与我平起平坐。”
“如果有谁再敢造谣，我将依法起诉。”
拉德隆抬起头，似乎越过人山人海，与一双燃烧着火焰的红瞳遥遥相望。
布里克尔·目铃。
有谁会相信你呢？
要怪只能怪你为了尽善尽美，一直没有将成果向公司展现。
而我，就代替你向世人宣告这个跨世纪的发明；
代替你的名字，在历史流传。
……
没有人相信我。
没有人相信我。
没有人……
门“砰”得打开，目铃迷迷糊糊地看去，是一角和海胆。
他们如一阵风跑到自己身边，满脸担忧。
“目铃，你没事吧？”一角紧皱着眉，“向报社曝光没用吗？”
“嗯。”目铃垂下头，“他们向我科普了‘诽谤罪’。”
至于那些更难听的话，就不必向关心自己的两人复述了；只是徒增他们的怒火罢了。
“我去向艾达小姐请求帮忙。”一角咬唇，“艾达小姐自己也是一位有丰富学识的女士，她和你交流过之后，一定会发现你才是这项技术的真正拥有者……”
“不，不用了。”目铃拉住一角，强撑起一个笑容，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我没事。”
“你怎么会没事。”海胆拉住她的手臂，“走，我带你去找能帮你的人。”
谁能真正帮我？
根本就没人相信我。
除了一角和海胆，就连一向和蔼的部长亚历山大，听闻了自己的控告后都一脸失望地摇头：
“目铃，没想到你是如此心胸狭窄。事实就是如此，拉德隆想出了如此精妙绝伦的技术，你不为你的同伴感到高兴就算了，还污蔑他剽窃。
“布里克尔·目铃，我对你太失望了。”
“……”
所以，当目铃发现海胆前进的方向是公司时，差点想要从电车上跳下去——反正以她的身手，怎么也跳不死。
然而海胆硬是拉着她，乘坐电梯，一路到了公司最顶层。
她从未来过的地方。
“请进。”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陌生又熟悉。
目铃推开门，一个冷峻凌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瞳孔一缩——
特拉法尔加罗？原来她一直在给讨人厌的特拉法尔加罗打工？！
她怔住三秒，猛地回头把门砰地一关，把一角与海胆隔在门外。
她有预感……接下来她会变得很难看。她可以把所有的负面情绪朝一个本就傲慢的讨厌鬼发泄输出，却不想朋友看见这一切。
“特拉法尔加，早知道是你，我根本不会来。你一定早就听闻了我的闹剧了吧。我的名声，已经在公司上下烂透了。”
“所以我也不指望，你能为我伸张正义——毕竟对你来说，无论是谁发明了非对称加密法，你作为公司持有人，都能享受所有收益。”
“你从一开始，就对我展现了你的傲慢：说我长相丑陋，在社交场合被人冷落，不配与你共舞……这些，我都不在乎。”
“对，我一点也不在乎。反正我也是自一开始就讨厌你。”
“特拉法尔加，你一直高高在上的，一直以来，一定很享受无数人仰望你、服务你、跪舔你吧？”
“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了摆脱既定的命运，做了多少努力吧。”
“难道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给了我一份工作就对你感恩戴德吗？你错了，我们之间在人格上是相等的，真要算起来，还是你欠我的哩。”
“这个金字塔结构，为了供养你这种顶端的人，有多少人被踩在脚底下呀！”
“……”
目铃一口气说完一大长串，她竟不知，自己原来积攒了这么多的怨怼。
这些话她一直憋在心里，面上对别人开朗地笑着，直到遇见了特拉法尔加·罗。
只有他，是不一样的；是可以敞开自己的一切的。
她无法细究自己的心情。说完之后，她既觉得畅快，又有一点难过。
把老板惹了，一定保不住接下来的工作。
她唯一的出路，可能只有回家嫁人。
不要哭！布里克尔·目铃，不要哭！这有什么好哭的呢？对比贫民窟里那些起早贪黑也赚不到多少钱的工人来说，你已经幸运很多了……
可是，可是就是很想哭呀……
如此想着，她的眼泪就如瀑布一般流泻而下；只是压抑着哭声，不想让门外的人听见。
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红茶。
那只手的主人淡淡地问道：“说这么多话，渴了吗？”
目铃揉揉眼睛，迷蒙地看着他。
罗：“今天气温有些低，喝杯热茶吧。
“还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继续说，我在听。”
“……”
罗见眼前的女孩又有嚎啕大哭的趋势，叹了一口气，递来一张手帕：
“我从未侮辱你‘长相丑陋’，不过其他的话，是我……的不是。我给你道歉。
“我并非生来高高在上，是在克米战场的功绩让我被授予了子爵爵位。
“我知道你的努力。
“我会帮你。
“所以，让一角带你回去睡一觉。
“接下来有我。”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第17话 蒸汽之梦（1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