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和我，沙盒缉凶》钱镜子

33、离奇程度

　　异空间里。

　　“自尽者的归属地，被唤作「白房子」的地方……”任千悉如是说着，回忆起落地“门之境”的情景。

　　门之境的东边、南边、西边各有一条光之通道。

　　黑白无常站在中央舞台，对比鲜明。

　　黑无嫦情绪很淡，宛若对所有事兴味索然。她一头齐肩中短发，上身棕色皮衣，配一条墨绿色半裙。手指纤长匀称，伴随着翻生死簿的动作，古典的造型流露知性风采。

　　白妩常则走街头潮趣路线，黄色小吊带、灰色破洞牛仔裤。后面的头发被她扎起来梳成双丸子，头顶编了四条细细的拳击辫垂落到锁骨和胸膛，拳击辫上饰有彩色小皮筋。

　　门之境里一个人都没有，但黑白无常明显在工作，忙碌地接待着新来的魂体们。

　　虽然任千悉的周围没有人，但她能感受到身边飘荡着各种东西，那些东西就是魂体。

　　现如今，她和来自七界的所有魂体一样，排队走向中央舞台，接受法则的审判。

　　任千悉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造出这样一个包含“七界”、“魂体”、“排队”、“法则”、“审判”的句子。

　　是下沉的过程让她有了这些新概念吗？

　　正疑惑着，任千悉突兀地“向前”了一步，就好像队伍最前方的人登上了舞台，所以整个队伍得以向前。

　　中央舞台上，黑无嫦看了眼踏上舞台的隐形魂体，翻了翻生死簿，得出魂体的名字：“李诗。”

　　过目不忘的白妩常翻都没翻生死簿，单靠记忆就提炼出与魂体匹配的信息：“李诗，凡世，终年85岁。”这个时间段只有一个叫“李诗”的亡者，要是有超过一个，聪明的白妩常也有分辨的方法。

　　另一边，黑无嫦已拿到生死簿的审判结果，抬头看向面前隐形的李诗：“东边的通道。”

　　这时，李诗应当是问了一些问题。

　　因为黑无嫦又说了两句：“这个空间的设计师？你觉得会是谁？”

　　白妩常跟着道：“「东南西北」比「前后左右」好分多了，黑无嫦的设计天衣无缝！你要不服，等我下班后打一架！”

　　白妩常说完后，任千悉又“向前”一步。

　　这代表李诗已经走了，换下一个魂体。

　　黑无嫦扫一眼舞台上的魂体：“媆芊崖濬 (nèn qiān yá jùn)。”

　　依然是那个记忆超群的白妩常：“媆芊崖濬，妖境，终年114256岁。”

　　法则的审判转眼出炉，黑无嫦宣读：“东边的通道。”

　　接下来就都是这样的流程：黑无嫦念出魂体的名字，白妩常轻而易举提炼出信息，黑无嫦点明魂体进入哪条通道。

　　如果碰上魂体问问题，黑无嫦总是会先回复，回复得似是而非，白妩常一定会在最后约架。

　　黑无嫦：“孚皛 (fū xiǎo)”
　　白妩常：“孚皛，仙庭，终年107315岁。”
　　黑无嫦：“南边的通道。”

　　黑无嫦：“仐鶔徽灝悳 (sǎn róu huī hào dé)”
　　白妩常：“仐鶔徽灝悳，灵旷，终年2654931岁。”
　　黑无嫦：“东边的通道。”

　　黑无嫦：“圥越 (lù yuè)”
　　白妩常：“圥越，魔域，终年3999岁。”
　　黑无嫦：“东边的通道。”

　　黑无嫦：“有悔。”
　　白妩常：“有悔，神方，终年3999岁。”

　　连续两个魂体，一模一样的寿命，引人遐思。

　　黑无嫦留了个悬念，迟迟不告知“有悔”的通道，戳人肺管子：“这是你俩死最快的一次。”

　　白妩常亢奋异常：“加油！我期待你们的第七世分出胜负！”

　　然后，那个隐形的魂体似乎问了荒谬的问题，黑无嫦慵倦：“……你每回都要问吗？”

　　白妩常横眉：“都说了不能保留记忆！投胎前，每个魂都必须渡忘川河、喝孟婆汤！你和圥越死后能记起上几世的回忆就不错了！你要不服，等我下班后打一架！”

　　黑无嫦做回正事：“东边的通道。”

　　台下吃瓜的任千悉还在想是哪路神魔拿到了死对头剧本，溘然又“向前”一步。

　　这次是她站上了中央舞台。

　　*

　　黑无嫦如常地翻着生死簿：“任千悉。”

　　白妩常自然而然道：“任千悉，凡世，终年14岁。”

　　生死簿往往很快给出审判结果，此时却是少有的缓慢。

　　鉴于只是“少有”，而非“见所未见”，处变不惊的黑无嫦、身经百战的白妩常皆保持着平和。

　　任千悉抽空问：“我听到有人去东边，有人去南边，西边呢？这些通道会通往哪里？”

　　黑无嫦依然像前几次那样有问无答：“无可奉告。等你去了该去的通道就明白了。”

　　审判结果终于出来。

　　黑无嫦看着上面的答案，微微凝眉。

　　白妩常注视着任千悉，内心想道：真是……意外！

　　通常，生死簿之上的法则审判结果极尽详细。
　　第一段：死因。
　　第二段：魂体被允许逗留在地府的时长。
　　第三段：归属地及待遇（居民城、白房子、梦魇笼）。

　　可任千悉的审判结果，出乎意料的简明，不到十个字。
　　第一段死亡原因：被杀死。
　　第二段逗留期限：一天。
　　第三段归属通道：居民城。

　　而任千悉也有些茫然，因为她竟无端拥有了“透视眼”，不仅看见了生死簿上自己的判词，还看到了别人的。

　　穿过所有密不透风、星罗棋布的文字，属于她大姐的命运清晰呈现在眼前——
　　【任千颐，凡世，终年100岁。】

　　读完这一行字，“透视眼”功能消失。任千悉观察起黑白无常，然她俩面色平淡，并不知道任千悉有过一段插曲。

　　说回任千悉的审判结果。

　　它确实出乎了黑白无常的预料，可若论离奇程度，恐怕也排不进“地府离奇事物排行榜”的前一百。

　　你看，前面不就有一神一魔斗了六世，死后罕见地记起上几世的回忆？这种案例奇特得多，但也入不了榜。

　　所以见怪不怪的黑白无常也只是惊讶了一下。

　　黑无嫦饶有兴致地说：“生死簿说你是「被杀死」的。”

　　任千悉也有注意到这个。
　　很新奇的说法，但也有点道理。
　　被自己杀死，可不就是“被杀死”吗？

　　白妩常直言：
　　“很多人会纠结自己的死因，所以多数情况下，审判结果会将死因写个清楚明白。但你的只有「被杀死」三个字。

　　“对于你们这些无法得知死因的魂体，地府不会提供任何渠道追溯死亡原因。请将这视为法则的深意和保护，在地府好好地度过你的逗留期。

　　“你要不服，等我下班后打一架！”

　　任千悉摆摆手：“我对死因没有疑问。”

　　黑无嫦笑了笑，送出一朵花。“这叫「割舍花」，可以典当魂力。我代表阎王和阎王殿全体欢迎你，祝愿你割舍过去，着眼未来。”

　　“魂力就是地府的通用货币。”白妩常解释：“你的审判结果没提到任何待遇，等于身无分文，虽然身无分文也能在居民城三餐无忧的说……带上割舍花吧，是我们慈悲宽厚的阎王大人的心意。”

　　任千悉收下割舍花，黑无嫦落下宣判：“东边的通道。”

　　任千悉依言踏入东边的光之通道，一个炫目的转场后，来到繁荣兴盛的居民城。

　　街道两旁都是新魂引路员。

　　一只圆滚滚的鼠妖爬过来，为表亲切先用了后脚站立，才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引路员谡砦 (sù zhài)，需要帮助吗？这里可以带你登记住处、认识居民城，或答疑解惑。”

　　任千悉问出第一个问题：“门之境东南西有三个通道，分别通往哪里？我能去南边和西边的通道吗？”

　　谡砦的眼睛圆而亮，声线富有磁性，很是平易近人。

　　她告诉任千悉：“简单来说，东边通道是好的，通向居民城，也就是这里；西边通道是坏的，通向梦魇笼，听名字就知道是坏人惩罚场所；南边通道不好也不坏，通向白房子，那里是自尽者的归宿地；北边没有通道，因为北方被认为是力量之源，是阎王殿所在。”

　　任千悉的思绪早在“白房子”那句就掀起巨浪：“白房子是自尽者的归宿地？你确定？”

　　“也有例外。如自尽者死前恶意杀了很多人，那这个人会被判给梦魇笼，而不是白房子。反正不会来居民城。”

　　谡砦见任千悉脸色变差，问道：“你还好吗？你有亲人自尽过吗？你想去找她们？这是不行的，没人能接触白房子的魂体。若是想找其她已故的亲人，或许我可以带你去「寻人中心」问一问。”

　　“寻人中心？”

　　谡砦缓缓道：“你来自凡世，对吧？七界众生只要死亡，凡人、妖人、鬼人、魔人、仙人、灵人、神人都会进入地府，并按照审判结果逗留在地府。

　　“逗留期限基本取决于各族平均寿命。换算成凡世的算法，那就是凡能逗留80天，鬼/灵240000天，妖/仙100000天，魔/神50000天。

　　“绝大多数的凡都能在居民城逗留80天，即凡世80年。幸运的话，你会在地府重遇祖辈和孙辈哦，还能来个大团圆聚会。寻人中心就是帮你找到这些人。”

　　任千悉思及审判结果上的逗留期限，“我只能呆一天。”

　　“一天？”谡砦在三年前当上引路员，这三年带过几万名新魂，还是第一次带到只能呆一天的。

　　据说这种只能短时间逗留的，多多少少都是“卓殊者”——比如，该界里万民推崇的掌权人、深受景仰的慈善家、突破创新的研发者、德艺双馨的大明星。

　　谡砦虽然没带过，但她听过啊。

　　毕竟卓殊者不是秘密概念。

　　七界那么多人，每个界那么多领域，光是让每个领域祭出十个卓殊者，加起来也是过百万的存在，所以在地府里遇到卓殊者并不奇怪。

　　而且，每个魂体投胎前必会忘掉所有记忆，包括在地府经历的事，因此谡砦知无不言。她可是称职的引路员！

　　于是回应道：“你肯定过了很精彩的一生，或者下一世很精彩。”

　　任千悉没有接，另起话题：“能带我去寻人中心吗？”

　　“没问题。”

　　“等等，要付一道魂力？”
　　寻人中心门口，任千悉老远看到柜台的价格表，拉了拉谡砦的尾巴。

　　谡砦站起来，笑容可掬：“很便宜，对吧？一道魂力是服务费，付完就可以无限使用寻人服务，就算是妈妈的奶奶的嫂嫂的婶婶的婆婆都给你找出来。”

　　“我没有魂力，只有这朵花。”

　　“啊？”

　　谡砦在三年前当上引路员，这三年带过几万名新魂，还是第一次带到没有魂力的。

　　看着任千悉拿出割舍花，她明白了过来。

　　这新魂，果真没有任何待遇啊。

　　据说这种没有任何待遇的，多多少少都是“单欲者”——有欲望，但只有一个。而这单独的欲望与金钱无关，却十分、非常、极度之强烈。

　　比如祈愿国泰民安并为之奋斗者、希冀世界和平并为之努力者。

　　谡砦虽然没带过，但她听过啊。

　　于是回应道：“你肯定很伟大。”

　　谡砦带任千悉去“典当院”当了那朵花，获得1000魂力。

　　两人遂返回寻人中心，花钱购买寻人服务。

　　寻人中心的柜台前，屏幕上以“任千悉”为中心展开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当真是连那啥婆婆都找了出来。

　　关系网只列出在地府中的人，未死的那些都不会出现。

　　在居民城的魂：名字是绿色。
　　在白房子的魂：名字是白色【无法联系】。
　　在梦魇笼的魂：名字是红色【须获判官手令方能联系】。

　　关系网太大太杂，任千悉看得眼花缭乱，问柜台人员：“能只看直系亲属吗？”

　　柜台人员：“可以。”

　　话音刚落，庞大的关系网就只剩下两个人名，以及第四种颜色。

　　任千悉其实猜出了九分：“灰色是什么意思？”

　　“已离开地府，去投胎了的意思。”柜台人员点进灰色人名。“检索到你妈妈留了一封信给五个人，其中一个人是你，要拆信吗？”

　　“要。”

　　信是以视频方式记录的，任女士的脸跳出屏幕，说道：“妈、爸、颐颐、悉悉、缇缇，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诶别笑我俗套用了这个模板啊——我和孩儿她爸已经选择离开地府。我们在这里度过了很美好的七天，你们也要好好享受！之所以选择离开，是因为我知道我这辈子没做出什么成绩，还留了很多烂摊子给你们。那些草药贴都是传销骗局，但愿没给你们带来太多麻烦。

　　“我始终觉得愧疚。并且我知道当我们再次相见，你们虽然也会苛责我的愚蠢，但你们也会更爱我，以生来的血缘关系，以绑定的家人身份。这只会让我更愧疚，因为我配不上。所以我选择了提前投胎，我心甘情愿这么做。你们好好玩儿，好好留下来。

　　“妈、爸、颐颐、悉悉、缇缇，我很爱你们，我知道你们也很爱我，这就够了。永别。”

　　任千悉的手指触上任女士虚拟的、微笑的脸，发热的屏幕仿似活人的温度。

　　出来寻人中心后，谡砦便提议去登记住处。

　　因为任千悉只能呆一天，早点登记完住处，就能早点睡觉补充体力。

　　凡世的时间流速和地府的不一样。从任千悉结识谡砦、跑空寻人中心、典当割舍花、回去寻人中心、听完任女士的视频信，这一连串的事项做下来，用不了几秒。

　　因此，任千悉愉快地住进长眠苑999号楼的住处，呼呼大睡一觉，醒来一看也没过去多久。

　　精神饱满地下楼时，谡砦在啃一块奶酪。

　　任千悉不想打扰鼠妖朋友干饭，就自个儿到处逛逛。

　　高耸入……高耸入黑暗的长眠苑盖得非常漂亮，园林、景观和设施错落有致，每隔几步就有歇脚的休息沙发。

　　倏然之间，空中飞过两抹身影，一位粉白，一位蓝黑。

　　周围的魂体纷纷激动、欢呼起来。

　　干完饭的谡砦四肢并用地爬上凉亭的屋檐，直起身子，望着那两道渐渐远去的背影：“是牛桃大人和马萌大人。”

　　任千悉哦了一声，问谡砦要不要绕着花坛散一会儿步。

　　想着饭后消食的谡砦高兴地摇了摇尾巴，边走边给任千悉科普起地府最受欢迎的五只鬼——阎珞望、牛桃、马萌、黑无嫦、白妩常。

　　不止是地府。放眼整个鬼间，这五人也是响当当的存在。只因很久很久以前，各自身怀绝技的她们自愿斩断与鬼间、与七界的联系，头也不回地走入“死墙”，将一生抵押给地府，日复一日履行着保护魂体的使命。

　　阎珞望，绝对战力的继承者，是其余四鬼听命效忠的对象。七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就算鬼间塌了，地府也不会塌，因为有阎珞望顶着。

　　牛桃和马萌是体力组。

　　牛桃风格活泼元气，继承精力。她一拳下去能打死很多人，亦能靠那一拳托起无数人，于是经常负责维持地府秩序和镇压魂体中的不明势力。据说要不是任职牛头之位，牛桃大人会是七界第一甜点师。

　　马萌形象理智禁欲，继承耐力。纵使皮开肉绽她也能沉住气走出最苛刻凶残的险境，绕是最蛊惑人心的幻境她也能不受其诱惑、保持心智健全，故而时常被派去油锅和血池等地解救迷路受困的魂体。据说糖分是唯一能冲昏马萌大人头脑的玩意。

　　黑无嫦和白妩常是智力组。

　　黑无嫦装束复古矜贵，继承才力。她思维细腻，注重细节，因此惯常修筑门之境、阎王殿、居民城和梦魇笼内的重要建筑物，使它们攻防兼备。据说死墙的“近者必袭”机关出自黑无嫦大人之手。

　　白妩常打扮嘻哈拽酷，继承脑力。她不仅一目十行，还过目不忘。凡是经她那双眼睛看过的皆会被记住，所以常常需要替阎王辨认和捉拿闹事者。据说约架只能排在白妩常大人爱好的第二位，靠复刻对手的招数打赢约架是第一位。

　　提到这些人时，谡砦很热心地调出了画像，尾巴也轻轻地摇着。

　　可任千悉总觉得鼠妖闷闷不乐的。

　　而在看到五人，尤其是阎珞望的画像时，任千悉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排斥感。

　　“谡砦，你老实说，这五人是不是也有很多黑粉，譬如你？我保证不说出去。”

　　谡砦快被任千悉的猜测笑死，解释了一番：“我不过一介平民妖精，不敢妄议阎王殿众鬼与七界割席的决策。阎王经历过「恶鬼之战」，比任何人都知晓这个决策的利弊，六界学者（除了凡世）也普遍认可死墙是当时迫不得已的最优解。我只是以为，阎王迟早会想出两全之法，但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宁愿仰仗「死墙」，将自己和所有人困在墙内。”

　　任千悉不以为意。“阎珞望用「死墙」隔绝起地府和七界，也没有不妥吧？生者本就不该踏足地府，地府封起来不见得是坏事。”

　　“阎王殿众鬼都是鬼间人士，是活人！除了我给你说的那五个人，还有孟婆、判官、日夜游神、城隍、撒旦、死神等等。像我这种引路员则是从魂体当中选拔，就像凡世的考工。

　　“言归正传，阎王殿的鬼人们当初虽然自发追随阎王，但谁曾想一关就是七万多年。

　　“这就好比动荡时期，村里最强壮的凡带你们全村人去山洞避风头，一避就是十年。外面早就不打仗，但这只强壮的凡担心一出去又是生灵涂炭，所以选择继续避世。可是，明明还有别的出路。大家可以训练和武装自己，或策划反击以绝后患，或各凭本事活下去。那只强壮的凡不应该一味牺牲所有人的权益躲在山洞，也不应该错误地认为所有人都没有自保手段。

　　“任千悉，你知道我们买东西为何要支付魂力吗？魂力能够转化为鬼力，支撑阎王殿众鬼的力量——既然能支撑阎王殿众鬼，也就能支撑除开地府之外的鬼间所有鬼人，包括恶鬼。恶鬼以魂力为食，在没有「死墙」之前，她们会游荡在「门之境」外围，等魂体一落地就上前撕咬吞噬，数之不尽的魂体也因此消陨，再也入不了轮回。

　　“在地府，一个魂体支付越多魂力，魂体本身就会越弱，魂力不支者只能被迫提前离开地府。阎王本可定价所有商品和服务收取高昂魂力，可她不忍心剥夺魂体们相聚地府的机会，所以每件东西都卖得很便宜。阎王在地府地位崇高，每个人爱她敬她尊她。

　　“可偏偏因为「死墙」的存在，阎王在自己的母界鬼间被认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叛徒，无人相护；又因为她是依靠「坚不可摧权杖」打造的死墙，出了鬼间，七界内外亦落得一个声名狼藉。每个离开地府的人也都不会再记得阎王的好。”

　　任千悉恍然大悟：“你替阎王不值。”

　　谡砦耷拉着尾巴：“我替全阎王殿不值。”

　　“子非鱼。谡砦，或许阎王殿众鬼很乐意呆在墙内呢？”

　　“没有人会不喜欢自由。”

　　任千悉洒脱：“有的。为了达成目的，我就可以不喜欢。这可能也是阎王的想法？换作我是她，我想我也愿意——”

　　猛然之间，任千悉心胸一梗，扑通跪下。

　　谡砦惊呼：“任千悉，你怎么了？”

　　“我……”任千悉刚想说话，心胸位置又传来一阵剧痛！她的“透视眼”功能再次复现！

　　穿过界与界之间的阻隔、时间和空间的束缚，属于她大姐的命运清晰呈现在眼前——
　　【任千颐即将坠楼身亡。】

　　不可能！大姐享年100岁，如今凡世都还没过去一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任千悉，你还好吗？”
　　谡砦在三年前当上引路员，这三年带过几万名新魂，还是第一次带到有病痛的。

　　据说这种有病痛的，多多少少都是——

　　不！这一次，谡砦既没带过，也没听过啊！

　　地府是不可能再有疾病，再死人的啊！

　　魂力不支者几乎都是花光了魂力的人，但就算花光也不会死的，只是要早点去轮回。而谡砦记得，任千悉目前为止就花过一道魂力，一道！理应还有999道啊！

　　事已至此，谡砦不得不承认，这任千悉真的有点东西，和动辄几百万的卓殊者、单欲者都不一样！

　　鼠妖谡砦直接把痛得说不出话的任千悉扛上背，迅猛地冲出长眠苑，直奔办工大楼——让权限高的上司看看吧。

　　颠簸之中，任千悉的身体恢复正常，“透视眼”功能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滴滴眼泪。

　　大姐死了，大姐死了，大姐死了！

　　悲恸之际，脑内一把声音安慰她：“去大众藏书楼，那里有一切的解答。”

　　……疾驰中的谡砦感觉到有人搓了搓她蓬松的毛发。“谡砦，谢谢，我没事了。”

　　谡砦停下。“刚才是怎么了？”

　　任千悉翻身下来，将错就错：“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大众藏书楼在哪儿吗？我去找找答案。谡砦，我不想被人当成怪物，我不是。别把我送到奇怪的地方，好吗？”

　　委屈的妖精最多被凡人误解成怪物的经历了，谡砦很难拒绝这个要求。可她是称职的引路员！

　　所以还是带任千悉去见了上司，但隐去心绞痛的事，只让上司检查任千悉的身体是不是没问题。确认没事后，她才带着任千悉去大众藏书楼。

　　谡砦不喜欢藏书楼，就在外面边等边嚼坚果。

　　任千悉支付一道魂力进去，“透视眼”又来了。

　　在任千悉的视野里，“透视眼”描黑了数万个书架，只留下一本闪闪发光的书。

　　任千悉慢慢走过去，拿起书，翻开。

　　【如何启动创世禁术？
　　【如何启动时空扭转禁术？
　　【不可能。
　　【天意难违。】

　　原来如此。

　　还记得任千悉的死因吗？
　　被杀死，当然是被杀死。

　　99.99%的任千悉被0.01%的天壹杀死。
　　0.01%的天壹被99.99%的任千悉杀死。
　　可不就是“被杀死”吗？

　　她是天意的眼泪化身。

　　——所以有可能，所以天意可违。

　　她可以启动创世禁术。
　　她可以启动时空扭转禁术。
　　她可以救她姐姐。

　　任千悉可以救任千颐。

　　大众藏书楼内，任千悉把书放回书架，暗道：对不起谡砦，你恐怕得多享受几块奶酪和坚果了。

　　她消失于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