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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蛋糕警官 ...

  •   五一放假的最后一天,文敬邀请梁句北去了文逸的墓园。

      墓前,他告诉姐姐,他将属于他的那份彩票奖金,以文逸的名义全数捐给了慈善团体。

      他还介绍了梁句北:“姐姐,这是我的朋友梁句北。她和我一样,是来自现实世界的人。”

      向文逸表明身份这件事,是经过梁句北同意的。

      事实上梁句北也认为,将秘密分享给死去的文逸,是一件有趣而深刻的事。

      既能疏解压力,又不怕被揭发。

      梁句北朝文逸挥手道:“文逸姐你好,我是梁句北。”

      就像有的孩子酷爱活泼的动物衣饰,有的心仪专业的制服套装,有的倾情华美的皇主长裙,有的偏好威风的超英战袍,有的钟意经典简约的白T黑裤……[1]

      而文逸,热衷于哥特文化。

      墓碑上的文逸童稚而俊秀,穿着一袭墨黑的长袖连衣裙,头上别着华丽优雅的蕾丝头饰,黑眼线和黑唇色,无不彰显出个性的哥特风范。

      但是,与哥特风格者素来表现的暗郁相反,相片里的文逸可比太阳,笑得畅快且爽朗。

      据说这是文逸生前最喜欢的照片,所以被选作遗照一点也不稀奇。

      姐姐真是又特别又明媚!不知道去到地府有没有机会见面?梁句北眨眨眼:“我们的秘密……”

      “就交给你保管了!”

      *

      开学后,梁句北委托周月年的堂妹稍微打听霸凌的事,可强调只用旁敲侧击,以免过多打扰她的学习,或将无辜的她卷入是非。

      奈何堂妹出师不利,她身边的同学要么闻所未闻霸凌之事,要么明确表达不愿掺和,而十七班的同学也缄口不提。

      文敬尝试动用关系套问相熟的初中学生,亦没有人肯帮忙。

      天崩开局之下,受人之托的堂妹没有就此消沉,坚决要送佛送到西。她壮着胆子,鬼鬼祟祟做了件事。

      趁十七班上体育课时,偷溜进去,用粉笔写下:霸凌风波,沉冤待雪。

      这一招,成功让尤曼樱等人坐不住,隔天直接候在梁句北上学的必经之路上。

      看着气焰汹汹的五学妹,梁句北的内心疯狂乱叫:周月年家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适合调查谋杀案?堂妹这心理战,真有可能把最后一层的终极大怪召唤了出来!

      尤曼樱把手机屏幕转向梁句北,展示昨天拍下的“霸凌风波,沉冤待雪。”八个大字。

      开口异常沉和:“这次的字迹不同,不是任千颐学长写的。”

      梁句北心道不好,堂妹进十七班时被人看到了?

      正想揽下所有责任,尤曼樱抢先一步:“我猜是学长你叫人写的。”

      “是我。”梁句北顺势承认。“我要一个真相。”

      岑雨发问:“只是这样?”

      “了解真相后,谁有错,谁就道歉。”

      “对谁道歉?”

      夏理嘉点醒朋友:“梁学长应该是指对「被霸凌的人」道歉。”

      尤曼樱插话:“我们没霸凌她!她每次都有反击!”

      “就因为对方反击,你们的行为就不是霸凌了吗?”梁句北反问:“去堵人然后甩人耳光、给人贴标签、肆意嘲笑别人的成绩,这些不是霸凌吗?”

      “那她先在走廊撞我呢?她给我贴的标签呢?”

      “要你这么说,我还记得是你先啧她的。那你是不是又要说,是因为她先意图作弊你瞧不起才啧,然后给我一件一件往前翻,回溯到最初解之原收作业时的争执?你能肯定,源头真的就是解之原收作业那次吗?你们之间发生的种种事件我不清楚,就只按夏理嘉告诉我的版本来看,我认为你们就是霸凌了对方。尤曼樱,你注意到你用了「反击」一词吗?是不是代表,其实在你心里,你也觉得你是「攻击」的一方?”

      “源头就是她甩脸色给解之原,我看不过和她吵了一架!是她先来惹我们的!要说后面那些事,那也是她自找的!”

      “你觉得解之原受了委屈,所以替她出头,那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但这件事难道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一定要通过吵架解决吗?算了,姑且当做这件事是你仗义执言,略。然后是黄谣。黄谣是别人造的,岑雨却肯因为间接导致黄谣而道歉,这是很成熟的做法。对方接受了,此事圆满解决,略。小抄事件发生了,你说看到她身上有小抄所以举报,这样做并无不对。但对方当时有没有在偷看,是不是真的在作弊,你应该分辨得出。不过对方终归是携带了学习材料进考场,行为确实不妥,所以你的举报无错。至于后续你啧她,她撞你,你动口换来她动手,这时的你怎么绝口不提是你先生事了呢?并且在事情发生后,你想的居然不是报告老师,而是如何不闹大?那是出自怎样的心理?好让自己有个借口带人去掴她吗?只有你自己知道。

      “不能因为受害者不逆来顺受,就否认你们做错的部分。不能因为你们强行美化、粉饰太平、为自己的行为找到言之凿凿的名目,就定性这原本是一场「正义的审判」。被揭穿了就继续狡辩、毫无反省。

      “你们实实在在打了人,且对受害者言语羞辱,就是霸凌,你们就是欠她一个道歉。”

      “我们——”

      “诶,我还没说完。”梁句北抢白:“你们是不是还要说对方也有错?既然这样,那我建议你们找一个母正、可信任的大人,由她出面联系对方,双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沟通一次。谁做错谁就认错,并且该道歉的道歉。至于接下来会不会有处罚,要不要原谅,那都是你们六个人需要好好面对和承担的。”

      “处罚?”解之原面露惊慌。“会被叫家长?记过?退学?开除?”

      “别吵了。”夏理嘉打住解之原的自乱阵脚:“梁学长,谢谢你的建议,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今天我说了这么多,可能有语无伦次的时候,你们不爱听就当我在唱歌。放心,我保证不会再叫人涂鸦你们的黑板,但我由衷希望你们能认真反思自己的行为对别人造成的伤害,并修正犯下的错。”

      梁句北看了眼天色。“不过嘛,既然从你们这里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那么从今天起,我会追查到底,直到我找出或你们肯坦白真相。”

      岑雨无力道:“梁学姐,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她也转校了,我们也没惹是生非了不是吗?真相就是我们同学之间相处不愉快,这样够了没?”

      “不够。我要厘清你们、对方和任千颐的关系。而要做到这点,我还欠一个真相。”

      云临拉了拉尤曼樱的衣角,尤曼樱了然,几不可闻叹了声:“是不是只要告诉你对方的身份,你就不会再插手我们的事?”

      沙盒之旅的最终目的是拯救任千颐,梁句北固然想为霸凌事件的受害者讨母道,但尤曼樱现在的态度是做交易:她们告知对方的身份,梁句北不再过问霸凌事件。

      反正又不是不能撒谎,梁句北违心:“是。”

      “你发誓,在我们告诉你之后,你不会再干预此事,也不会利用它影响我们五个人的学业,否则横尸街头。做得到就发誓!”

      反正想死很久了,梁句北百无禁忌地发了誓。

      至此,尤曼樱的脸色松快不少。

      她出身富裕,除了“对方”外,向来和班上同学相处融洽,平时还会买奶茶请大家喝,所以霸凌传言始终没有传得很盛。

      而一直以来,她们不愿意和盘托出对方的身份,一方面是因为任千颐和“对方”站在同一阵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任千颐和梁句北走得近。放在以前,这也没什么,可偏偏梁句北在三月初打败文敬成了校内皆知的新榜一。

      尤曼樱等人害怕以正义闻名的文敬会翻旧账,到时她们就呆不下去北中了。

      不过不知为何,任千颐从来没有说出“对方”的身份,至少没有告诉过梁句北,为此尤曼樱等人还侥幸过,肯定是“对方”和任千颐自知理亏不敢相告,所以梁句北和文敬也没来找她们麻烦。

      没想到最后还是和梁句北杠上了。

      所幸现在录下了梁句北的发誓,尤曼樱总算放下心头大石,自然也不在乎揭晓“对方”的身份,因为她们五个人都保住了学业。

      尤曼樱不露声色收回手机。“我们会说到做到,也请学长说到做到。”

      “派对那天我们说的是真心话,讨厌任千颐是因为她帮对方写了黑板的字。我们为什么会笃定是她写的?或者,学长真正想问的,对方到底是谁?

      “对方也姓任。

      “从名字上来看,应该就是任千颐的妹妹或亲戚。

      “两姐妹都一样,先撩者贱。”

      “然而,就像岑雨说的,都过去了。”尤曼樱带着其她四人经过梁句北,停下。“我可以告诉学长,从今天开始,我们会专注学业,不会再理任千颐、她妹妹或任何人,更不会搞事。还望你遵守誓言。”

      这演的是哪出?
      霸凌者反客为主,轮到她们说“这一切都过去了”?

      梁句北侧身,极快地从尤曼樱手里夺过她的手机,趁尤曼樱错愕时直接刷她的脸解锁屏幕,删除了刚才的录音。

      “你——”

      梁句北笑嘻嘻地比出国际友好手势。“刚才发誓时,我在后背比了中指,誓言不成立的哦。”

      “你说话不算话!”

      “要算的话,那要算很久!”梁句北抱住尤曼樱使其动弹不得,并瞪一眼要上前拉开她的岑雨等人。

      高二学长的威慑力不小,几人未敢动作。

      “你想干什么?”尤曼樱没有反抗。

      “不刮我几巴掌吗?”

      “我和学长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发了假誓……?”

      “但我说的是真话。从今天起,我们只想专注学业,不想惹事。”

      梁句北失笑。“你以为你现在和和气气的,别人就要接受吗?尤曼樱、岑雨、夏理嘉、解之原、云临,这事轮不到你们任何一个说了算!”

      一听到自己的全名被念出,解之原情绪失控,跪下央求:“是我们错了,求求你不要举报我们,我们还要读书!”

      夏理嘉猛地拉她起来。“别这样,我们好好说话。”

      却换云临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祈祷:“对,只要你不举报,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夏理嘉无言,心累,一个头两个大。朋友们,这些求饶的话不是梁句北要听的,说了只会被她认为不真诚。“别添乱了!我们不是说了回去商量吗?”

      如果梁句北此时有一副客观眼镜,扫过这五个人时会是——
      尤曼樱傲慢。
      岑雨急躁。
      夏理嘉镇定。
      解之原怯生。
      云临圆滑。

      后面三人应该对任千颐下不了死手。

      梁句北盯着较危险的岑雨,语出惊人:“那你们会杀人吗?会杀了我,或杀了任千颐吗?”

      “梁学姐你在说什么?”岑雨不可置信。“我们都是未成年!”

      “任千颐也是啊。”

      梁句北旋即放开尤曼樱。该你了。

      她抬手装作要打她。

      尤曼樱没有躲,直视着梁句北。

      预料之中的巴掌没有下来,尤曼樱皱眉看着梁句北握住她肩膀。

      爹的,怎么不打,又错失一个能威胁学长的机会!

      等、等等!这怎么会是她尤曼樱此刻最在乎的事?
      她危在旦夕的学业呢?姐妹们的学业呢?

      梁句北的话将她拉回现实:“一个月之内,联系任千颐的妹妹解决此事,不然我自己帮你们举报到校长室。”

      “还有,说话干净一点,什么叫我的朋友先撩者贱?她那叫伸张正义!”

      “如果你们敢伤害她……”梁句北举起右手,并将左手放于胸前,示意这次的发誓是真的。

      既是对尤曼樱等人的最后通牒,更是对现实坠亡任千颐的承诺。“我保证下一次,绝对会让你们后悔。”

      *

      经过梁句北和文敬一夜的头脑风暴,她们成功收获四只熊猫眼,啊不是,成功将已知线索整理出来。

      任千颐曾说有一个在读初中的小妹,是寄宿生,周末才会回家,乍听之下十分符合“被霸凌后转校”的情况,也能解释为什么任千颐会推五学妹下水。

      “林夜去参加篮球赛,就不打扰她了。”梁句北完善着《救猫行动》文档:“我们得去任家一趟,搞清楚「对方」的视角。”

      文敬同意:“周六去?”

      “周六早上我要和爸爸见面,下午你有空吗?”

      “有。我们就假装是拜访任奶奶。”

      “好主意!”

      周六上午,梁句北和爸爸宋岩在任千颐家附近的商业街吃早餐。

      两人心照不宣地略过她一声不吭飞去榄国的事。

      吃完饭后,梁句北从大背包掏出一个飞火火岛冰箱贴、一条热销款羊绒围巾和一套茶叶与茶具礼盒。

      梁句北把这些纪念品都装进印有榄国地标的帆布包,递出去:“给你的。”

      “我?”宋岩受宠若惊。

      “嗯,旅游手信。”

      以往她们一家三口,不管是谁出远门都会买纪念品回来。

      虽然现在梁耀琦和宋岩的关系很僵,梁句北也因为现实世界移民的事而将怒火迁移到沙盒的宋岩身上,但买手信的传统是梁句北打从一开始就想坚持的。

      宋岩微微笑:“谢谢,爸爸很喜欢。”

      这话反而令梁句北惭愧:“抱歉,没告诉你五一出国的事。”

      宋岩听罢,摸了摸茶杯的杯沿,斟酌了片刻才将这几日通宵达旦的反思说出:“小北,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是我的自私连累了你们,破坏了家庭原本的平衡。

      “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接近二十年的惛姻生活,我和你妈妈各司其职、相敬如宾……其实就这样平淡地过下去,如世上很多对妻夫那样,已经是惛姻里颇有福气的善终。

      “你妈妈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也无关新鲜感、出轨或第三者,单纯就是我自私。我自私,不愿继续一段没有爱情的惛姻。”

      梁句北心一紧,“别说了。”

      “小北,对不起,让你亲耳听到爸爸说和妈妈之间没有爱情,心一定很疼。又伤害到了你,对不起,爸爸真的对不起你们。”

      宋岩把帆布袋推回梁句北面前。

      “我挣扎过要不要和你说这些。作为父亲我理应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而不是拖累或逼迫你面对大人做出的决定。你是我的女儿,是一个好孩子,就是因为这样,你更有权利知晓我的真实想法,不因为「我是你的亲生父亲」而受到伦理纲常的牵制。

      “我说我不是一个好丈夫,宁可舍弃稳定的关系,也要遵从自己的心。诚然我也不是一个好爸爸,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和信任感让你对我畅所欲言,害你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些。

      “你妈妈骂我的每句话都是对的,我明知道提出离惛影响的是三个人,却还是自私地提出。就因为我想对自己有所交代,所以即使会伤害你们两个人,我也不管不顾把话摊开来说只顾自己舒坦。真是差劲。

      “可是,你知道爸爸最自私的是什么吗?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提出离惛。就算被你妈妈骂得臭头,就算我知道这样做会亏欠你最多,我不后悔,我依然会选择这条路。这样看,我不止差劲,还怯懦、混账、烂到极点。

      “我欠你们母女的,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还不清了。所以,小北你不需要道歉,你们想怎么对我我都会接受,我才是做错的那个人。

      “我没有资格干涉你妈妈以后的生活,但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我的未来。虽然爸爸和妈妈不再有爱情,但感情分明拥有奇形怪状。从很久以前,你妈妈就是我最亲的家人和朋友。

      “当年你妈妈生下你之后,我就做了绝育手术,并发誓这辈子不会再嫁给除她之外的第二个人,此生此世也只会有你一个女儿。

      “或许你无法相信,但你们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没有人能代替。我会恪守那个誓言直到死。相信与否都不要紧,时间将证明我不是撒谎。

      “我确实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但今后我会尽我所能去做一个及格的亲友、及格的爸爸。

      “我唯一的请求就是,只要还没有到你想脱离父女关系的程度,可不可以允许我以最起码的形式去参与你的人生?讨厌我就骂我,不想接我电话就不接,但能不能别拉黑我或屏蔽朋友圈?如果有特殊状况,你再不想回消息,扣个1也行。搬家或出门了是否可以告知我?我不会打扰你,只是想知道你是否安全,万一出事能在哪里找到你。

      “而如果某一天你想脱离父女关系……我尊重你的意思,只是能否再知会我最后一次?我会把该给的费用、逢年过节的用品和后续所有生日礼物补上。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成全这份心意。

      “说这些话搞得大家心情不好,爸爸和你说句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爸爸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更爱自己——但我也爱你。再大的困难,我都愿意冲在你和妈妈前面,因为这是我欠你们的,不是在我提出离惛那天欠的,是从我决定嫁给你妈妈那天起这份人生账单就开始计费。

      “所以在我这里,你不用道歉,也不用给我任何东西,更不用因为我做了什么而陷入「按照伦理纲常你是不是该如何如何」的思维。不用,什么都不用。

      “如果我可以教会你什么,那就是对自己诚实。”

      宋岩的一字一句如钝刀切割着梁句北的心,记忆里的爸爸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何为母父?大约就是,我的诞生,意味着我有一个母亲和一个父亲。我或许来不及认识她们,她们或许不愿意认识我,我们或许因为某种原因无法相见。

      但我一定有母父,我的母父上面也有她们的母父。

      在某种层面上,我、妈妈、爸爸,是最亲密的三个人。

      可我的爸爸,他坦荡地承认更爱自己,不曾后悔离惛的提议。

      不得不说,了解到他的心境后,梁句北更迷茫了。

      宋岩一再强调离惛后也会尽量做好爸爸的角色,“尽量”二字就很微妙,是担心梁句北会斩断关系不给他弥补机会,还是早就预料无法做好父亲角色而发表的免责声明?抑或两者兼有?

      都不重要了。
      宋岩注定食言,注定无法负责她的一生。

      梁句北是梁耀琦和宋岩经过法律认可惛姻、在某个相爱的时间点孕育的产物。她们以感性/交融理性,在验孕棒呈两条线之时,雀跃地抱在一起,发誓会负责孩子的一生。

      而离惛就意味着梁句北只能跟着一人。梁家三人都无比清楚,梁句北只会选梁耀琦。

      所以,将她带来这个世界的二分之一原因,在冗长迂回的辞藻中直白地揭露了无法负责她的一生。即使宋岩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烂人,也十分愿意在被需要时满足女儿的物质与情感需求,可梁句北就必须接受,必须感到好过吗?谁规定的?

      她只觉脑袋烦乱,翻腾的脑海达到沸点一样嗡鸣尖叫。情绪调料架上的喜怒哀乐瓶统统倾倒,没有一种能准确表达。

      ——他说,你可以对自己诚实。

      梁句北选择封死所有感受,再次送出手信:“拿去吧,本来就是给你的。”

      而后漫无目的地搅那空了一半的咖啡。

      空着的杯装下一半的咖啡,就是满了一半。
      满着的杯喝掉一半的咖啡,就是空了一半。

      五个月的沙盒之旅,也早已空了一半。

      既然沙盒的宋岩和现实的宋岩思想一致,梁句北倒有件想问的事:“你要移民吗?”

      从申请移民到获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宋岩显然在一年前或更早就有了念头。

      “啊——”宋岩诧异,提离惛那会儿他曾告诉过梁耀琦,但梁耀琦是那种一天没出结果就权当问题不存在的人,且后来移民申请久无动静,日常的琐碎事又多,宋岩就搁置了此事。

      转而承认:“嗯,我申请了移民去桑国。你怎么会知道?”

      “看到的。”梁句北直言不讳,却不解释在哪里看到。“为什么想移民?”

      宋岩想了想,轻笑道:“小北还记得奶奶吗?应该不记得了吧,你两岁时她就不在了。你奶奶,也就是我的妈妈小时候住在桑国,七岁来到北鄄。她常常和我说,从她老家的窗口望出去,会看到一个摩天轮。那里是游客区,物价很高,本地人不去,家里人也不带,她就想着以后长大了去看看。”

      说着说着,宋岩把“奶奶”替换成“妈妈”。

      “长大后妈妈也不是没回过桑国,可每一次总有东西要忙,只得改成下次。到最后,那座乐园拆了,原先摩天轮的位置起了一座大厦。桑国的亲友出国的出国、离世的离世,妈妈和她姐妹索性把老家卖了分钱,之后再也没回去那里。

      “妈妈说她并不遗憾。真想看那个摩天轮,还是抽得出时间的,不过是怕去到那里,就要告别某些念想。她没说明白,但我知道,妈妈一生都在怀念她的童年,怀念她早逝的母亲父亲,怀念她无忧无虑趴在窗边,一整个下午都能蹉跎在幻想坐上摩天轮跨越天际线这种事情上。北鄄是她居住的地方,而桑国……是家。

      “我去过桑国两次,一次是六岁那年妈妈带着我去,另一次是五年前工作出差。我喜欢桑国的天气和生活节奏,喜欢那片被妈妈认同为家的土地。”

      宋岩换了口气,口中的“妈妈”变成了梁耀琦。

      “五年前我和你妈妈探讨过移民,但移民手续繁杂又费钱,此事不了了之。然后,就像我刚才说的,这两年感情不再,我自私地提出了离惛,某一晚想起移民,脑袋一热就递交了申请。

      “我想着,北鄄飞桑国四个小时,比开车从全省的南到北还快。而且那里的教育做得特别好,再过两年你就毕业了,如果能让你多一个选择似乎也不错,但小北你别误会!教育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爸爸不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申请的移民,不是的。爸爸固然希望你享有好的资源,但移民更多是爸爸自私,为自己。

      “不过最近两个月我也想了很多,桑国的天气是好,生活节奏也慢,但北鄄有你们,四个小时在某些时刻就会变得遥不可及,就不去了吧。申请无法撤销,就先放着,反正获批几率不高,即使获批了也不会强制执行,赔一笔钱和进永久黑名单就完事,这也算是对我冲动的惩罚吧。”

      梁句北怔神,宋岩竟是想放弃的。

      只不过命运开了个残忍的玩笑,随着现实梁耀琦的出事,宋岩急忙在申请里加上梁句北的名字。当初随手一交的申请,像瞌睡送来软枕头一样马上获批,让宋岩不得不重视这条后路,瞒着梁句北悄悄搜集当地资料,甚至着手办理起半年入境期的延长手续,以防女儿哪天改变主意。

      宋岩见她不语,解释:“小北,爸爸不是故意不说的。”

      “知道,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可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梁句北喝完剩下的咖啡。“就保持原样吧,我们每两个月见面一次,正常发消息,不拉黑。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同学家。”

      宋岩“嗯”了一声,拎着帆布袋的背影稍显落寞。

      不到两个月,沙盒就将结束。无论是哪个世界,这恐怕都是最后一次见他。

      梁句北还是那个想法,她怪过爸爸提出离惛、申请移民。然而结束的那一天,她没有恨,只有真心祝福。

      那这最后一次,就“尽量”和悦一点吧。

      对街有一家烘焙店,而宋岩特别爱吃蛋挞。梁句北短暂撇下心中成见,步出早餐店时主动挽起他的胳膊,假装没看到他惊喜的脸色。

      “爸。”商业街繁华喧腾,梁句北不自觉抓紧他的手臂。“最后再送你点甜。”

      一分钟后。

      烘焙店外,宋岩接到个客户电话,滔滔不绝地解释着方案;店内,梁句北微弯着腰查看蛋挞品相,一个个金澄澄的香气十足。

      她的大背包里还装着一堆要送给文敬的手信:三张明信片、林林总总的挂件、几盒飞火火岛最著名的伴手礼饼干、一件拼接毛衣、一柄鲜艳夺目的文创雨伞。

      毕竟榄国之旅有他九组彩票的助力,况且出国前她许下过带回手信的承诺。

      里面也有要给任千颐的纪念品,不知道她会不会收?不如买几片切块蛋糕当Plan B?

      这家烘焙店的生意异常火爆,几位店员更是……个性鲜明。她们风风火火地走来走去,双手双脚各自忙碌,嘴巴也没闲着,对内互相嘲讽、阴阳怪气,面向客人时则慈眉善目、嘘寒问暖。

      店里的客人对此见怪不怪,偶尔还会插进几句调侃。要是调侃过了火,众店员会马上联合起来扫/射客人,主打一个“我的同事只有我能骂”。

      初来乍到的梁句北完全找不到机会问问题。

      这时,一道身影从后走近,瞟一眼梁句北背包上的校徽,点她肩膀:“小同学,我是这里的常客,你要问什么?问我也无妨。”

      梁句北转头,一名身穿浅蓝色警服衬衫的警官笑意盎然,似乎目睹了她频频呼唤店员失败的全过程,故而上前解围。

      因着对方的警员身份,梁句北有些受宠若惊。“警、警官好,我就是想问有没有适合老人和小孩的蛋糕。”

      “镇店之宝咖啡碧根果蛋糕,或每个月热销五千件的榛果荔枝都有生酮版,但我最喜欢经常不被列入盘点的海盐奥利奥口味。别看名字有奥利奥,无糖版本的配方改良过,糖尿病患者也可以吃。”

      警官敲了敲橱窗里的一款蛋糕示意,最后那一下敲得特响,朝店员呦喝道:“总裁们看看我,不仅帮你们招呼了顾客,还尽心尽力宣传小众口味,不考虑打点辛苦费吗?”

      只见店员们依旧忙个不停,却枪口一致对外,你一言我一语地开起警官的玩笑。

      “蛋糕警官,共务员不能兼职!”
      “每日一问,今天风警官也在散发魅力吗?”
      “我们店小,哪供得起你这尊大佛。”
      “是是是,你劳模,对比起来我们就是小垃圾!你真的,我哭死!”
      风警官打起嘴仗来也不遑多让:“这话可不兴说,辛苦费就不可以是一面锦旗吗?你们资本家就是没良心!”

      其中一名店员应付完上个客人,走到梁句北所在的橱窗位置。“妹妹,抱歉让你久等,本店送你两盒水果泡芙,招待不周的地方请你见谅。妹妹要来点什么?”

      梁句北点了蛋挞五个,以及风警官推荐的无糖海盐奥利奥四个,分开装盒,向风警官道了谢。

      风警官摆摆手,“你有会员吗?会员打八折,没有的话我借你。”

      “啊可以吗,多谢多谢!”梁句北对执法人员抱有敬畏心,可偏偏风警官是个接地气的自来熟,认识不到五分钟,就又是替她“出头”,又是借会员卡的,着实让梁句北不好意思。

      “不客气,我也能攒积分。”风警官淡然地稀释梁句北的拘谨感,径自走到收银台前,掏出会员卡时碰了碰收银机。

      这一碰店员心领神会,刷卡时直接扣除卡里余额,搞得梁句北原地发懵。

      “我请你,以后常来光顾!”

      “这怎么行?”

      “妹妹你别跟风警官客气,她请你就是请你了。”店员把打包好的甜点放到桌面,推向梁句北。

      “对,就这样。”风警官直笑,目光有意无意掠过梁句北的背包。“你是北中生。”

      乍听之下,梁句北以为她在问“你是北中生?”,遂回答:“嗯,我是北中高二的。”

      风警官点头。“要好好学习!”

      “好的,谢谢风警官,拜拜。”

      “拜拜。”风警官挥手,转身继续插科打诨。

      走出店外时,梁句北在一片嬉笑怒骂中听到,原来烘焙店是那几位店员合开的。风警官是最忠诚的回头客,忠诚到了和店员们处成闺蜜并参加某位的惛礼,难怪关系那么好。

      蛋糕警官也下了单。

      “总裁们,老样子,我要打包五片无糖海盐奥利奥!”

      “又是这个?”
      “风轻闻,说,你是不是在追人?”
      “她追人?我看她是绑定了系统任务还差不多,每次来都只点五片无糖海奥!见鬼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

      *

      任家,门铃响起。

      任千颐开门,猝不及防被成堆的手信和蛋糕盒“贴脸开大”,看不见来访者。

      梁句北和文敬躲在商品后面,齐声喊:“奶奶,我们来啦!”

      休想先斩后奏!任千颐僵在门口半步不让,和她们大眼瞪小眼。梁句北瞧准任奶奶走到客厅,声东击西地把其中一个手信塞进任千颐手里,便拉着文敬侧身进屋。

      “奶奶下午好,还记得我们吗?”

      任奶奶眯着眼睛看了会儿,“记得,你们是大妹的同学。来,坐坐坐。”

      “好的奶奶!”梁句北如获圣旨,字面意义上地登堂入室。

      环顾四周,之前走道的杂物都被清空了,整个客厅在视觉上大了一倍。左边是厨房,右边延伸下去有三个房间,房门都被刷上白漆。第一间全白;第二间贴了“吉祥如意”春联;第三间也贴了纸,是中二意味浓厚的“私人重地,闲人免进”。

      被摆了一道的任千颐无视客厅的三人,冷着脸回“吉祥如意房”。

      任奶奶看出其中的别扭,对客人赔笑:“失陪一下。”她拄着拐杖进房,用拐杖敲了敲上铺的护栏,责备道:“大妹,有客人。”

      任千颐翻了个身不面对奶奶,将计就计:“她们说了是来看奶奶的。”言下之意,她不是主角,不需要在场。

      “你这孩子!”任奶奶叹气。“我给你两分钟,等下你得出去招呼同学,不能这样没礼貌!”

      任千颐再不想接待,也得顺着奶奶的话离开房间,去厨房倒两杯水服务客人。

      “谢谢任同学。”梁句北卖乖,但对方不理,老虎也不沮丧,启唇:“奶奶最近怎样?我们今天主要来看望你和小妹。上次说小妹会踢球,我们很想看看。”

      任奶奶却焦急起来:“啊,可是小妹这周没回来!没关系,你们等等,我打个视频过去,等等啊!”随即娴熟地拨打起视频通话,一看就是经常联络任小妹。

      梁句北和文敬对望一眼。

      梁句北:失策,扑空了!
      文敬:不打紧,下周可以再来!
      梁句北:点赞你乐观的态度!我就不信下周蹲不到!

      任小妹很快就接了。“奶,咋了?”

      “小妹小妹,听到否?”

      “听到。奶,咋了?”

      “大妹的朋友来家里……不是,不是你夜姐姐,你夜姐姐出省打比赛撒。这两个孩子想看你玩足球,你表演一个撒。”任奶奶把屏幕转到两人的方向。

      屏幕里的任小妹眉宇之间很像任千颐。见到客人,急速改掉咸鱼瘫的姿势,摆正坐姿。

      顾虑到有老人在场,此时不是提霸凌的最佳时机,梁句北绽开笑容:“你好。”

      文敬跟上:“哈咯。”

      “姐姐哥哥好。”任小妹有些怕生,打完招呼就不说话了。

      任奶奶凑过来。“小妹,快表演一个撒。”

      任小妹小声:“我……我其实不太会。”

      “没关系,你就随便表演一个技能。”

      “好吧。”任小妹生无可恋地应答,慢吞吞地找出足球,带着它走到远处。

      她局促地看了眼屏幕里奶奶殷切的眼神,深吸一口气,“献丑了。”

      任小妹把球往地上一扔,在球还没触底前,抬脚踢上,球立刻朝她的脸飞去。她的视线紧紧跟随球的轨迹,左脚往旁边一站拉开底部面积,身子略略后弯,头也随之抬高。当球沿着抛物线开始下坠时,任小妹看准时机迎上,借额头和鼻子之间的凹凸面接住了球。

      她张开手臂,左右平衡了一下,接着维持面部顶球的动作,半蹲、坐下、平躺,从头至尾球都稳稳地定在脸上,让观众看得痛快。

      “表演完了。”任小妹把球放回原位,重新拿起手机。

      “你很厉害!”梁句北赞叹。

      “没有没有,队里人人都会。”任小妹拘束地回复,但眼角不自觉染上喜色。“奶奶,还有别的事吗?没的话我要写作业了。”

      “好好,去写撒。下周回来吗?”

      “回。我抢到票了。”

      “那我煮你最爱的绿豆汤。”

      “好耶!姐姐哥哥,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后,任奶奶问:“孩子吃了吗?奶奶做了些饼子。”

      “谢谢奶奶,吃过了。”梁句北温声拒绝。此时,“全白房”传来沉闷的人声。

      闻言,任千颐一个箭步赶去,边走边对奶奶说:“你坐,我来。”

      梁句北疑惑:“那是……”

      任奶奶回:“我老伴,高位截瘫,还摔伤了脑袋。他讲话不利索,在叫人喂水。”

      她的神情变得哀伤,似是忆起过往。“妹儿们命苦!当年她妈爸为了赚钱走火入魔,加入什么传销组织,花光所有家产买了那些个没用的东西回来,一场车祸轻飘飘走了。奶奶腿不好只能在家做点杂活,可怜我老伴就快古稀,一天跑两个工地养活全家,精神不好从工地高处坠下。老爷子本要一了百了,是妹儿们孝顺,帮奶奶轮流照顾,熬过了那段日子。”

      仿佛又想起什么,任奶奶悲从中来掉眼泪,一味重复:“本来都苦尽甘来了的,妹儿们命苦,妹儿们命苦……”

      “奶奶爷爷教子无方,眼睁睁看她妈爸走上歧路却阻止不了。她妈爸死了十年,这些杂物就堆了十年,妹儿们不清理,奶奶也不清理。唉,人虽然死了,但血脉相通、骨肉相连,这颗心总是又记恨又记挂,想着留一个牵念也好。但都十年了。本来想着今年端午节搞大扫除的,可那天你们提议要一块儿打扫后,大妹别提有多开心了,每天叽里呱啦清理一点,说等你们来时就不用打扫那么多,后来听说你们有事来不了是吧?没关系,终归是把她妈爸的杂物、心结都清掉了,奶奶谢谢你们!”

      任奶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道谢,文敬忙不迭扶她坐下。

      梁句北惊诧,任千颐从没说过这些。照任奶奶的说法,任千颐自派对那天就期待着大扫除,却在临近的日子提出绝交。从派对到绝交,相隔的十天发生了什么?

      中午12:45左右,一名护理员踏入任家,和客厅的三位打完招呼就熟稔地进入“全白房”,换任千颐退出来。

      梁句北和文敬又对视,不约而同想到,已知:
      任千颐的母父散尽家财,过世了。
      曾为家中主要收入来源的爷爷高位截瘫。
      奶奶腿脚不便,看样子没有工作。
      任千颐姐妹们未成年。

      任家没有保险赔偿,伤残人士的津贴也不高,在家里有着四口人的情况下,不仅没有捉襟见肘,冰箱里的饮料还永远满满当当,并且能请护理员。

      这样的经济情况,属实有点迷。

      任千颐退出“全白房”后,转头就回到“吉祥如意房”,不多时背着书包出来,对奶奶眼里的座上宾,她眼里的不速之客挤出一丝笑:“奶奶,我们要去图书馆学习了。梁句北、文敬,走吧。”

      还记得当初在天台上演的“求学霸支教”戏码吗?那时是她们骗任千颐,现在反过来变成任千颐的筹码。因果轮回,就是这样。

      梁句北起身,“奶奶,这是我旅游买的手信,送你;这几块是前面商业街买的无糖蛋糕,你空了可以吃。”

      奶奶进行了北鄄式矜持:“咋还带这么多东西?不要不要,你拿回去。”

      “奶奶,你就收下吧。”梁句北赶紧放下,带上文敬逃之夭夭。

      任奶奶高兴地笑了笑,叮嘱任千颐:“大妹,你帮奶奶把蛋糕放冰箱吧。记得,出门要小心,过马路要看左看右,为同学解题时要耐心。不要板着脸,她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背景音里,任奶奶的嘱咐还在继续。“……放了蛋糕就快出门,别让你同学等太久……”

      任千颐无奈地应着,将梁句北买来的四块蛋糕放入冰箱,默默念了句“真巧”。

      “……对了大妹,家里都打扫好了,沈小姐的书……”

      一听到“沈小姐”三个字,任千颐的动作一顿。

      有些东西,到底没清完。

      “我没忘,等下就去那儿。”

      冰箱门被重重合上。冷藏柜里,紧挨着四块无糖海奥蛋糕的,是另外五块同款蛋糕。

      *

      地府表层,安息苑1616号楼。

      由纸扎祭品实体化的黄金沙发上,青年举着个——先由iFon 100000 Max Plus实体化,再经地府工厂生产标准统一化——的联络机,隔着网线顺住在彩虹桥狗狗的毛。

      狗狗不知道从哪家商店叼来一双哥特手套,放入联络机传送。“汪!”
      联络机翻译:给你的给你的给你的!喜欢吗喜欢吗喜欢吗!

      青年嫌弃地接过传送来的东西,不忍直视:“你呀你,说了很多次我现在不走暗/黑系了!”

      “汪!”
      联络机:呜呜,不要吗?

      青年秒变狗狗眼:“好啦好啦,要。”联络机之外,偷偷把那双哥特手套埋入衣柜最里里里层,让它永不见天日。

      “话说我办好了彩虹桥的签证,明天去汪星市找你,你把地址发——”

      一则短信弹出来。

      【凡世通:你有一通墓言,请点击查看。】

      青年纳闷,清明不是过了吗,怎么这个时间点有墓言?

      她往联络机丢了个飞盘,狗狗即刻去追,她切出页面查看。

      墓言是凡人在死者墓碑前留下的言论,以视频方式记载。大事小事,巨细靡遗。

      视频入镜的是一女一男。男的是她每回来每回哭的弟弟;女的与她弟弟年龄相仿,应该是同学。

      文逸一个激灵跳起来。

      她弟弟看那女生的眼神,不清白!

      八卦心四起的文逸马上点击“暂停”键,切去彩虹桥页面,摸了摸衔回飞盘的狗狗毛。“老狗真棒,姐姐要先忙点事,你能自己玩会儿吗?”

      叫“老狗”的狗狗汪了一声,欢快地跑开,逗别的小狗去了。

      文逸火速调节了室内光的亮度,拿了瓶冰镇汽水,换了个平躺姿势。确保达到舒适的观瓜氛围后,乐吟吟地按下“播放”。

      ——“姐姐,这是我的朋友梁句北。”

      介绍女生时,弟弟的脸比五月的樱桃要红。文逸邪恶地魔哈哈,反手就是一个截图!等弟弟百年之后,这就是他的黑历史图!

      ——“她和我一样,是来自现实世界的人。”

      来自现实世界?这句话怎么有点怪?不在现实还可以在哪里?

      同一时间,全地府就像受到重大刺激一般,拉响了语意不明的五级警报:“警惕!检测到滋滋滋情报流入地府!”

      “滋滋滋”是系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时,先用来代替的占位符文字。

      不到一秒,警报升到四级:“警示!检测到滋滋滋情报流入地府,看到可疑信息请立即举报!”

      什么事那么快?搞得鬼心惶惶的。

      再上三级:“警告!检测到滋滋滋情报流入地府!请所有鬼魂立即返回家中锁紧门窗,街上游荡者一律关押!”

      联络机里的墓言还在播放。

      ——“文逸姐你好,我是梁句北。”

      至二级:“警戒!检测到仿凡世冲突性情报入侵地府!民用网络关闭,死墙开启攻击模式,近者必袭!”

      ——“我们的秘密……”

      一级:“警备!检测到仿凡世冲突性情报入侵地府!请阎王殿全体做好作战准备!所有鬼魂不得妨碍工作,违者灭杀!”

      ——“就交给你保管了!”

      不会吧!不会吧!

      文逸大喊不妙。

      那女生和她弟弟,莫不是,就在这个什么鬼的仿凡世!

      老弟你搞什么?
      搞那么大动静是想复活我吗——

      “砰!”

      四周一下明亮起来,越来越明,越来越亮。

      文逸惊愕地冲去窗边,地府上方爆发出比浩瀚星海更盛大的光焰。被誉为“历代最强阎罗王”的阎珞望悬停在半空,闭着眼睛,连根拔起了整个地府。

      我骟!谁能把阎珞望逼成这样啊,肯定不是我老弟!

      与此同时异空间里,参天大树裂成两半,企鹅鬼张开双眼,唇角缓缓流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蛋糕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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