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不远》肖烟肆起

28、治疗

　　第二天岑远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他刚想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严奕森像只八爪鱼一样把自己压住了，他往旁边挪了一下，人没醒，又挪了一下，手腕又被抓住了，“早，阿远。”岑远顺势直接起来，“你再睡会儿吧，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听到这句话严奕森立刻就清醒了，“我也去。”岑远把人按住了，“你就算了吧，你身子还很弱，听说你失眠几天了，能睡就多睡会儿。”严奕森还是坚持起来，“你不在我睡不着。”他起来在衣柜里随手拿了件衣服进了浴室，“再说了，你认识路吗？”岑远被噎住了，还真不认识。他跟着严奕森来到浴室，严奕森在刷牙，在洗漱台上还有个粉色的刷牙杯，上面摆着一只新的牙刷，牙刷上面还挤了牙膏。
　　岑远用了牙刷刷牙，却没有用杯子，“这毛巾也是新的。”严奕森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白色的毛巾，毛巾两端各有一条蓝色的丝绸，还有金线的刺绣，跟严奕森的那一条一个款式，只不过颜色有所区别。岑远下楼的时候严奕森已经把早餐做好了，煎了两个蛋还有几根火腿，还有热了昨天冰箱里的那份速食，居然是一份炒饭，好吧，岑远承认已经有点想念他的火锅了。岑远坐下后，严奕森把一杯牛奶放在了他面前，岑远拿起杯子看了看，这个杯子他昨天在厨房找东西的时候翻到过，这个杯子胖胖的，手柄是橘色，而在这个杯子的旁边，有个款式一样的杯子，手柄是蓝色的，“怎么了？”严奕森看到他在观察杯子，问道，岑远朝他笑了一下，“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杯子，感觉跟你风格不太像。”严奕森不知道想到什么，低头笑了笑，“买的时候觉得挺可爱的。”
　　严奕森的状态好了很多，甚至在岑远开车的时候还会唠叨两句，两人去了最近的中国超市，东西还挺全的，“本来你几天没吃东西最好先吃点小米，但实在找不到。”在超市逛了一圈，基本普通的菜其实都有，但是特别一点的调料或者材料就找不到，最后还是买了一小袋大米，还有些蔬菜水果，买了点猪肉，但其实都是严奕森在挑，岑远承认，在做饭方面，还是严奕森比较擅长，本来自己还想着来照顾他的，现在不知道谁照顾谁了。
　　岑远挂了电话，严奕森这几天的状态好了很多，他也跟莱恩说了一下，莱恩建议他还是要去复诊比较好，岑远自然也同意。岑远翻出那天的名片，严奕森本来就在旁边偷偷关注岑远，一看到他的名片立刻就明白了，岑远转过头把名片给他，“要提前预约吗？”严奕森随手把名片扔进垃圾桶里，“你看我现在已经好啦。”说着还转了一圈，蹭到岑远面前，岑远用食指推了下他靠过来的脑袋，“还是去看看吧，我不放心。”严奕森不情不愿的跟着岑远出门，一路上装乖巧，一会儿说想吃披萨，一会儿又说放风筝，岑远丝毫没有被影响，一路毫不影响地到了目的地。严奕森应该来过很多次，一进门的工作人员就认得他，因为没有预约，还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严奕森进去的时候，回头看了岑远好几眼，岑远无奈，只好把自己的手机调静音，然后和他的交换，“这样总行了吧，你安心会诊，我就在外面。”
　　严奕森拿着他的手机，神情还是有些焦虑，最后还是进了里间，这段时间里，岑远也很难熬，他知道严奕森一直在他面前强撑，但他希望自己能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他随手用自己生日打开了严奕森的手机，打开看到不一样的壁纸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手机，因为他不会自恋到用自己的照片作为壁纸，这是他们高中时候的合照，仔细想来，估计是他们闹翻前的最后一次合照吧，他手指停顿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相册，里面最新的几张照片竟然是这几天偷拍的，居然还有他睡觉的照片，这家伙到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干了多少事，再往前就是之前回国的照片，大多也是偷拍的，还有几张就是公司团建一起拍的，再往前，岑远皱了皱眉，是严奕森和一只拉布拉多的合照和视频，岑远怎么没听说过严奕森养过狗，难怪他对宠物市场有所了解。但是在家里也没看见狗的踪迹，岑远想着要不要问问他，但是突然问他，不就会发现自己不经过他的同意看了他的手机，岑远想了想，难道是严奕森以前的同居人带走了？他握紧了手，决定改天探探艾里斯的话。
　　走廊远处的护士扶着一个神情呆滞的男人慢慢地走路，男人看上去很瘦，眼睛有些灰色，没有聚焦，走路一顿一顿的，岑远知道，治疗神经类的药物如果吃太多，会麻痹神经，导致行动迟缓，甚至会影响身体的各项功能，他不敢想象，严奕森如果变成这副模样，他……他恐怕不会原谅自己。他按了一下手机，看了一眼壁纸上骄傲的少年，如果他的存在是可以缓和严奕森的症状，那么也许，他也不算对不起严骅凌夫妇。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托词，也许最根本，是他自己也舍不得严奕森这份深情，他伸手摸着心脏的位置，到了此刻，他才觉得心不是空的。旁边的工作人员拉回了自己的思绪，对方用英语说布莱恩医生想见见自己，岑远一看手表，竟然快一个小时过去了，他点头应允，跟着人来到一间办公室。推开门，一个头发有点花白的外国人正坐在桌子前看几份病历，他看到岑远进来，站了起来，岑远跟他握手，用英语跟对方打了招呼，“你好布莱恩医生，”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严奕森，布莱恩仿佛看懂了他的疑惑，解释道，“伊森在旁边的治疗室，还没醒，大概还要几分钟。”
　　布莱恩邀请他坐到了桌子对面，“你就是岑远？”他双手交握，看着岑远，好像在观察他，岑远点点头，“是的，你知道我？”布莱恩点点头，“当然，有时候对伊森进行催眠治疗的时候，他总是会说起你。”岑远皱眉，“催眠？”他没想到严奕森的病情已经严重到需要催眠，他以为是心里疏导和药物控制，布莱恩解释道，“分离性焦虑症严重的时候会一直失眠，我需要催眠让他可以得到休息，实际上也只是睡一两个小时，一般会开安眠药，但有时候效果并不理想。”
　　岑远按下心里的澎湃，布莱恩把一份文件交给他，上面是严奕森的诊断资料，布莱恩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我依然记得伊森第一次来的时候，他那憔悴的样子，他已经许久没有得到休息，也吃不下东西，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瘦弱。”岑远看了下资料，上面说严奕森第一次来的时候表述自己整整53天没有真正的睡着，“那时候他刚来这边，还很不习惯，我能感觉他非常不安，其实一般人若是离开舒适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多少都会有些焦虑，但他的情况比较严重。”
　　岑远喃喃道，“为什么他会得这种病？”布莱恩翻了翻桌上的一叠文件，“我想，你也知道，心理疾病现在愈发普遍，任何年龄及社会经济地位的人群均不能幸免，在临床执业状况下我们都会开展指针对患者精神状况的系统评估，这当中会有药物，酒精，遗传，家庭环境，工作环境等多种因素，我们之前对他进行过心理侧写，目前猜测比较侧重于家庭环境的影响。”布莱恩的话多少有些专业术语，岑远有些没听太懂，“其实他刚来治疗的时候只需用药物控制，只是他的情况复发性高，病情反复，”也就是说，严奕森的病最大的可能是因为家庭环境的关系，难道是周舒云的事？“那他会有自残或者自杀的风险吗？”岑远一想到周舒云，心里有些害怕，“实际上，据我观察，他还舍不得死。”岑远松了口气，布莱恩喝了口咖啡，“不过，我也无法言之凿凿地预测某一特定个体是否会采取自杀行为，但是上一次，他明显抗拒了我的帮助。”
　　布莱恩看到岑远有些紧张，又开口道，“不过经过这一次的观察，他的症状明显好转了不少，听说他最近两天甚至都没有吃药，可见他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而且听说他回国与您住在一起的期间也没有复发？”岑远点点头，自己确实不曾见过他吃药，虽然他有时候会情绪不稳定，布莱恩摸摸下巴，“之前就一直不确定他的刺激源是什么，现在大概可以确定了。”岑远有些吃惊，瞬间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他指了指自己。“我？”布莱恩点点头，“恐怕是的，我有必要提醒你，你要有心里准备，他对你的依赖性会越来越强，你就好像他的药一样，恐怕……”，布莱恩还没说完，严奕森推门走了进来，严奕森看了布莱恩一眼，脸色有些阴沉，“你对他说了什么？”不得不说，这时候严奕森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恐怖，岑远连忙说道，“就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忌口什么的，对了，莱恩是不是约了我们吃饭，快到时间了吧，你快去拿药。”说着推着严奕森出门，在快关门的时候，岑远回头对布莱恩说，“也许，比起他需要我，我更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