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秋实落（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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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宥礼回来时，眼见着又清减了几分，看的出这几日国公府应有不少事需要他操心，陆国公的丧事，一大家子的分配，事事都要他来点头。
“怎么了？”谢宝珠见他面色不好，推了孩子进屋，拉着他坐了下来。
陆宥礼苦笑一声，也不知多久没喝水，语气干涩，“天家说，我爹平息暴民有功。”
乍一听分明是好事，谢宝珠一愣，又低下了头，只是这功名是用国公爷的命换来的，若是有的选，怕是陆宥礼宁可陆国公不得天家这句有功。
“听着还不赖，对吧？”陆宥礼竟笑出了声，可语调却正相反，颇有嘲弄之意。
“天家三日后要在金堂殿上摆庆功宴，我今日刚处理了我爹骨灰，将他与我娘埋在了一处，天家便传我入宫，告诉我，要为我爹庆功。”
“庆的什么功？”陆宥礼轻笑一声，手掌握的死紧。
谢宝珠赶紧四下瞧了瞧，想起这是陆宥礼的院子，不会有天家的眼线，这才安下心，他说这话要是被人听见传出去，那可不得了。
“不能不去吗？”她问。
陆宥礼摇摇头，“这是恩典，我必须得去，还要感恩戴德。”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谢宝珠万般安慰的话堵在胸口，可到了嘴边，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宝珠。”陆宥礼看着她，双手握住她的手，“我怕我自己撑不下去，你陪我一道去好吗？”
一起去？谢宝珠本想利落地点头，可脑海中划过什么，谢庭兰也参与了南州平乱，他是不是也会去？
瞧着陆宥礼湿漉漉的眼，她没说什么，点了头。
也没什么的，去就去了，陆宥礼就在自己身边，左不过出于客套点个头算打过招呼。
定下三日后会有马车来接她，陆宥礼又匆匆离去了，谢宝珠本想问他要不要留下来用饭，可到底还是没拦着，以后还能一起用很多次饭，不少今日了。
掐着日子，还有一日就要入宫时，谢庭兰来了。
他照旧给小江小山带了些新奇的玩意，这次是西洋镜，照的人清清亮亮。
谢宝珠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有离去的意思，小江正把玩着西洋镜，她也不好开口赶谢庭兰，就这样一站一坐，她低垂着头看膝盖，不知谢庭兰是什么表情。
“喜欢吗？”温和的男声低低响起。
谢宝珠下意识看去，谢庭兰不知何时走到了小江旁边，蹲下身子，正与她说话，她心中有些紧张，可谢庭兰似乎只是想和小江说说话，并未有什么动作。
小江看了看手中的镜子，又抬头瞧了瞧谢庭兰，“你是谁呀？”
到现在，谢宝珠还未向小江小山说过谢庭兰是谁，但他总来送东西，小江一直忍到现在才问出心中的疑问。
谢庭兰的目光若有似无飘到谢宝珠身上一瞬，他轻笑一声，对小江道：“我是你舅舅。”
闻言，全都愣住了。
“娘？”
谢宝珠回了神，对上小江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总不能和孩子说些有的没的，何况......她曾经的确把谢庭兰当做兄长过。
“哦。”小江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似乎十分疑惑，“可是，娘，你怎么从来不唤舅舅哥哥呀？”
谢宝珠张了张嘴，有些后悔头回让谢庭兰进了门，现下被架住，也不能和小江说些旁的。
“是吗？”她佯装成意外的样子，朝小江笑了笑，“许是小江每次玩的太专心，这才未曾听见呢。”
“我也未听见。”
谢宝珠猛地抬头，谢庭兰不知何时站起了身，垂眸俯视着她，一阵剧烈的跳动在胸腔不能平息，她暗中狠狠瞪了一眼他，笑的勉强。
“哥哥。”谢宝珠皮笑肉不笑，柔声道：“天色都晚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但凡有眼力的人都应当知晓，这是赶客的意思了，听见这话，就该主动告辞，给彼此多留些脸面，可谢庭兰俨然一副没听出的样子。
他淡淡道：“无碍，我再陪你呆一会。”
“你！”谢宝珠语塞，没忍住，往门边走去，“你过来。”
谢庭兰理了理衣袍上的尘土，跟在她身后，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你知晓我厌恶你吧？”谢宝珠话音刚落，自己先顿了顿，这话有些似曾相识。
谢庭兰面色如旧，他点了点头，“知晓的。”
他的手抬到一半，到了谢宝珠的耳边，却又在触碰到她的发丝前落了下去，“宝珠，其实你不必如此防着我。”
谢庭兰垂眸间，眸光忽明忽暗，唇角天生的弧度像是在笑，可他神情却严肃正经的很，一时间谢宝珠分不清此刻是不是真实的他。
“从前种种是我不好，才让你吃了许多苦，往后不会了。”
余光中，少女的脸庞隐在屋檐的影下，若有所思，可不经意退后的动作，分明是防备着呢。
谢庭兰轻叹一声，“若是你不愿见我，往后便叫兆凝来。”他意有所指道，“兆凝伺候你惯了，现下又有两个孩子，我回谢府住也可。”
这是......在邀她回去住？
谢宝珠当下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很好。”
平了如此大一件事，谢庭兰本就得天家青眼，谢家又拥护太后，现下更是炙手可热，她从未设想过，他会在自己面前这样放低姿态，一时间心里复杂的不行。
“你不要这样。”
“不要哪样？”谢庭兰问。
可谢宝珠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但他这样，她心中却没有快意，反倒不舒坦。
“说好的礼物你还没有瞧过，这些日子忙，待过段时日，你——”谢庭兰话说到一半，顿了顿，“你可以带他们两个也来。”
“嗯。”谢宝珠鬼使神差点了头，又宽慰自己，左不过是些新奇的玩意，小江小山或许会喜欢。
她与陆宥礼一起许多时日，不必去猜，便能明了她的心思，期间不过隔了陆国公的丧事，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等便过去了，谢庭兰一路送行不会看不出，而且......谢庭兰应当已订婚了，想必不会再有其它心思了。
觥筹交错，陆宥礼坐的端正，谢宝珠就在一旁陪着，一种微妙的静，将宴上的吵闹隔绝在外。
天家喝的醉醺醺，眯着眼，似乎才瞧见了陆宥礼，“陆国公家的小子？上前来？”
大殿上蓦地陷入沉静，陆宥礼依旧坐在那，像是没听见天家在喊他一般，天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隐隐有怒意。
谢宝珠暗中推了推他的手，陆宥礼这才挂上笑，走到殿中央，“陛下天恩，为家父设下庆功宴，臣感恩戴德不胜涕零。”
说着谢恩的话，可语气却不屑，好在天家醉了，未曾听出，开怀大笑起来，这才放了他回位子上。
天家手一指，十分亲昵道：“多亏庭兰，南州之事才平息的如此之快，朕明日便下旨，升你的官。”
“你不必跪，站着谢恩便好，这也是哀家的意思。”天家背后的垂帘后，年迈威严的女声响起，谢宝珠这才意识到，太后娘娘一直都在，只是没出声罢了。
谢庭兰起身谢恩，站的笔直并未下跪，面上没什么欣喜的表情，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很快，天家就醉倒了，说话也含混不清起来，太子召来内侍将他扶下去，天家还不乐意，直到太子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天家笑了，将手搭在内侍臂上，合上眼。他临被内侍抬下去前摆着手，不许旁人走，说是大喜同贺，待到宫门下钥前才准放人。
陆宥礼握着酒盏的手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其捏碎，柔弱的小手在背上轻轻顺着，将他胸腔的火将将平息下来。
陆国公去了，这宴本就不不应有什么庆贺，但趋炎附势之辈哪儿都少不了，一拨一拨的人举着酒盏恭贺谢庭兰，都被他给推拒了，宴上一下变得无聊起来，他们只好将目光投向了一言不发的陆宥礼。
他身侧，少女的发丝乖顺的垂落，像不谙世事的幼兽，手堂而皇之地搭在陆宥礼背上，察觉到数道视线，又急急将手收了回去。
陆国公刚去，谢宝珠不想坏了陆宥礼的名声，说他处在丧期与女子拉拉扯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些视线中有一道颇为冷，谢宝珠不禁打了个寒颤，可那视线却好似不是冲着她来的，她用余光打量陆宥礼，他依旧自顾自坐着，不打算参与进这些人的交谈中。
“那女子是......”有人悄声问。
他旁边的人嗤笑一声，“你不知晓？世子当时称病，实则出京，回来时不仅带了她......”这人努嘴往谢宝珠这边示意着，声音又小了几分，“还带了两个孩子呢！”
“两个孩子！？”问话那人有些吃惊，可分明是看热闹的语气，“怪不得陆国公丧事还未过便带了这女子上殿，原是有了孩子的外室。”
谢宝珠浑身一僵，他们声音不大，可却刚好传入她耳中。
“哦？”垂帘后的太后也听见了他们闲谈，起了兴趣，问道：“有此事？”
......谢宝珠屏住呼吸，闭了眼，唇瓣被咬的青白，这几乎就是在羞辱她。
无论陆宥礼说什么，都没用了。
说他们情投意合？可门不当户不对，陆国公又未点头，谁会信他们有情，而不是玩物、外室。
说孩子并非她与陆宥礼所生？无用的，谁又会信。
谢宝珠身形摇晃，只想时辰赶紧到了，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在宫中多待。
沉寂的殿中兀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淡淡道，“并无此事。”
是谢庭兰。谢宝珠猛地转头，谢庭兰并未瞧她这边，他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陆宥礼也起了身，朝垂帘后遥遥行了礼，字字清晰。
“禀太后娘娘，她是臣的妻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