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小鹿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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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晚，谢宝珠翻来覆去，天将明时这才入眠，才将将睡了两个时辰，眼睛就自己睁开了，她腾一下坐起身，谢庭兰正坐在桌前喝茶，似是在等她睡醒。
“怎起得这样早，再睡一会？”谢庭兰问她。
谢宝珠头晃得像拨浪鼓，“早些过去吧。”去的晚了，正好撞上陆宥礼便更不好说清了，还是预留些时间给她自己做些心理准备，是坦白还是寻个借口，见机行事。
她刚要唤兆凝，谢庭兰就自然地走了过来帮她梳洗，谢宝珠刚觉不对，刚起床又觉自己形容不大好，小声说要自己来。
谢庭兰只淡声问了句“怎么了”，她一下又想起，待会还得想法子解释陆宥礼也在小鹿峰的事，现下还是顺着他些的好。
没成想，梳洗过后，谢庭兰径直走向了她的衣柜，她忙不迭问：“还要带衣服吗？”
她上前几步想去拦，下人送来的这批新衣裳，有些太过......娇艳。谢庭兰总归是男子，这些一衣裙穿在身上，与男子直白地看着它们躺在衣柜中，终是不一样，她不大好意思。
“小鹿峰先前也算是行宫，占地广，一日逛不完，宝珠是大姑娘了，总不好总是不换衣裙。”谢庭兰手倒是顿住了，瞧着架势却还是要给她挑。
谢宝珠脸一红，此刻拒绝倒像是说她不爱洁，可兆凝又不在，自己收拾与给他收拾，区别几乎等同于没有。
反正之前谢庭兰也没少干替她挑衣裙的事儿，思及此处，谢宝珠索性坐了下来，还使唤着谢庭兰。
“春日晚间也冷呢，得带些厚的，就在下头......”她甚至都没说完，眼就直了，谢庭兰哪里用她帮，她的衣裙怎样分类，不同颜色又搁在哪处，谢庭兰分明比她自己还了解。
甚至在一个月前，若是见着这一幕，她定然会觉的甚是恐怖，胡想乱猜，可现下，她倒有些出乎意料的平静，没咀嚼出什么不对味儿来。
一通收拾，竟连小衣都没用她经手，谢宝珠坦然地接受了，谢庭兰何尝不是替兆凝做了伺候她的活呢。
坐上驶向小鹿峰的马车时，谢宝珠心中所想又是变了一茬。
她从上车起，就忐忑难安，几次想寻个机会向谢庭兰坦白，今日还有一人也会来小鹿峰，那人还是她的朋友，可谢庭兰不是闭目养神就是握着本书在那看的入神。
始终没寻到那个她心中最佳的时机。
眼瞧着车帘外，依稀可见青翠的小山，精致朱红的行宫矗立山顶，小鹿峰马上就要到了。
谢宝珠吸了口气，掀开帘子，假装欣赏了会儿景，这才将头缩了回来，感叹道：“哥哥眼光当真是好，这还未到小鹿峰，就如此清新怡人，我们兄妹一同赏景，也算是踏春了。”
谢庭兰翻书的手滞住一瞬，缓缓抬眸，朝她投来一个无奈的眼神。
被他这样看着，谢宝珠险些笑不出来，就像她说了些什么蠢话一般。
她眼尖地瞅见谢庭兰杯中的茶见空，在他反应过来前，给他添上了，杏眼圆圆笑着，语气小心地试探道：“说到踏春，人少颇有些冷清，还是人多些趣味足，哥哥觉着呢？”
谢庭兰这才搁下书，收了起来，轻瞥了一眼她献殷勤倒来的茶水，悠悠道：“兆凝在后头跟着，你平日不是最宠她吗，有她陪你还不够，宝珠未免太贪心了些。”
他这话倒不像是意有所指，只是谢宝珠心虚，听了这话冷汗从背后洇了一路。
正巧，前头驾车的兆玉向谢庭兰禀报：“公子，姑娘，往前就进了小鹿峰了。”
“哥哥，其实......”谢宝珠有些急了，这时候陆宥礼应当已在山顶等着了，再不趁这时候开口，往后的时机个顶个的差。
她刚一开口喊哥哥，那头谢庭兰的视线就跟了过来，只是没等她说完，外头就传来兆玉就猛地一拉缰绳，马车往前一惯，将她的话又堵了回去。
“哥哥，我......”谢宝珠顾不上那些，刚一坐稳就想抓紧说了，可外头倏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宝珠！！”
她一愣，脖颈僵硬着掀起车帘一角，陆宥礼赫然站在山脚处，认出了这辆马车，正朝她挥手。
“你也在，好巧呀。”谢宝珠干巴巴笑了两声，又灰溜溜将头缩回了车内，对上谢庭兰波澜不惊的眼神，又是哈哈两声。
“真巧呀。”
谢庭兰没动，目光在车帘上停住了几瞬，就好像能透过去，瞧见外头的人一般。
少女头低低垂下似鹌鹑，肉眼可见的紧张与心虚，只消一看，便知她心中定是慌张的不行，谢庭兰却起了故意逗弄的心思。
他温声道：“这样巧，宝珠的好友今日也在小鹿峰，宝珠不去打个招呼吗？”
谢庭兰视线始终在她头顶，高高在上欣赏着她无措的样子。
“还是，还是不了吧？”谢宝珠的语气也有些不大确定，她眼珠左右来回转，懊恼自己为何不早点开口，谁承想陆宥礼竟压根没上山，就在山脚等。
“那怎么能行呢？”谢庭兰语气依旧平静，却带了几分严肃，“礼不可废，哥哥陪你一同去与你好友打个招呼，也算是见过了。”
“我自己去也可以的......”谢宝珠尚还想装鹌鹑，谢庭兰低低一声“听话。”她恐触了他霉头，便立刻动了身，往车下去。
“宝珠，我还以为你会晚些到呢，竟来的这样早，你饿了没，我准备了......”陆宥礼今日明显是打扮过得，镶了红宝的金冠将发一丝不苟拢起，额前垂落的发丝又留了几分少年不羁，他一路小跑过来，迎着谢宝珠露出一抹笑，话说到一半，视线对上谢宝珠身后的人，未说完的话就咽了下去。
陆宥礼皱着眉，眼神中明晃晃地打量着，“这是......”
“这是我兄长。”谢宝珠赶忙堵住他的话，“前些日子公务繁忙，眼下得了空，与我一起踏春。”
她用一套模棱两可的说辞同时糊弄着两个人，面上还算镇定，甚至还笑得出来，背后衣衫却湿了又湿，只庆幸这套衣裙料子不知是如何择的，显不出汗渍。
“山脚日头大，不如我们先......”她急着先将两人分开，到了山上分了住所，再分别稳住糊弄，可陆宥礼却往左迈了一步，直直对上谢庭兰。
他虽曾听闻不少有关谢庭兰的传闻，却未亲眼见过，待后来才从宝珠口中得知，这位对她应当是极好的，想来之前秀树街都是误会，他还口出恶言，实在是不应当。
这也算是他头遭见宝珠的家人，合该有礼些。
“噢！”陆宥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莫名整理了下衣冠，笑的腼腆了几分，恭恭敬敬朝谢庭兰行了个礼，“宝珠经常与我提起您，果真与京中所言一般，芝兰玉树，有先人之风。”
谢宝珠兀自有些尴尬，偷瞧谢庭兰，见他神情未见什么波澜，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陆宥礼没多说什么。
下一刻，她就知晓，自己这口气松的早了些。
“我与宝珠是同辈，您既是宝珠的兄长......”陆宥礼后退几步，竟又行了一礼，再抬头时，眼神定定，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短短两字，惊的谢宝珠一阵天旋地转。
他说：“兄长好。”
谢宝珠这下甚至不敢再去偷瞄谢庭兰是什么神色了，蹑手蹑脚地往马车旁挪着，余光却瞥见谢庭兰投来的视线，一下被定在了原地。
“谢家与陆国公家并无亲，当不起世子一声兄长。”谢庭兰语气依旧温和，称得上极有礼，谢宝珠心中警铃大作，她瞧见谢庭兰目光直直，他心情好时，并不会这样瞧人。
她拼命给陆宥礼使眼色，“我哥哥在家中行三。”
陆宥礼略一思索，斩钉截铁道：“谢三哥哥。”
谢宝珠又是一阵头晕，恨不得直接堵住他的嘴，赶紧先上山再说。
谁料，乱子层出不穷。
“谢三哥，你未见过我，竟知我是谁......”陆宥礼“嘶”了声，眉眼间竟是疑惑，似在思考。
谢宝珠的心跟着提了又提。
陆宥礼闭着眼，点了点头，表情带了些许了然，“想必宝珠没少在您面前提起我。”他神色认真，小声道：“我在京中名声没那样大，天资一向愚钝些，但诚如家父所言，我本性不坏的。”
还在头疼的谢宝珠一时间没回过味他话里的意味，但谢庭兰却不会不懂，他眼神愈发的直，看的谢宝珠心道不好。
——“呀！”
一声极矫揉造作又刻意的惊呼后，谢宝珠手扶着额，长眉轻蹙，悠悠朝下倒去。
正正好好坐在了一处柔软的草地上。
她闭着眼，声音虚弱，“我，我头疼。”
“也不知这是怎么了，扰了大家的兴致。”谢宝珠眯着睫缝偷瞄着现下的情形，小声提出：“许上山休息会会好些。”
“上山便不晕了？”谢庭兰俯视着她，轻声问道。
谢宝珠闭着眼，狠狠点头，“嗯。”
意识到不对，她连忙找补道：“老毛病了，休息会便会好的。”
“嗯，那便先上山吧，兆玉。”
......
门缝中，一双提溜圆的杏眼正透着偷瞧着门外。
人影都已走远，谢宝珠这才从门上直起身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还好，没出什么大乱子。
她一同约了两个人的事，这两人瞧着是一无所知，尚被她蒙在鼓中的。
应当......是这样的吧？
谢宝珠其实有些不大确定，陆宥礼心思单纯，应当不会多想，就算知晓了，也不会同她怎样，但谢庭兰就不同了。
可她也只能作此想，旁的，她不敢去想。
方才一路过来时，她途中瞧了几眼，记了记路，这才发觉，小鹿峰的池子，只有山后那处是混池，男子可一同入内，其余的，男女分开，倒也不必再担心会出现三人同地的处境。
兆凝去给她看着晚上要用的暖池了，屋中现下就她一人，谢宝珠不慌不忙地先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坐在桌边，思索着这三日该如何过。
今日简单些，在房中借病躲到晚上，到时谢庭兰定会差人唤自己去用晚饭，到时先推了晚饭，再同兆凝去暖池，这样便可相安无事。
后两日......
谢宝珠又灌了口茶水，静了静心神。
后两日，当看她自己如何随机应变，让这两人不碰了。
——“叩叩叩”
门响了，谢宝珠下意识一溜烟躺回榻上，将被子拉过头顶，佯出虚弱的声音，问道：“谁呀？”
“宝珠，是我。”陆宥礼的声音不知怎的，听起来竟有些苦恼，未得到可以进屋的明示，他就站在门口，问：“我有话要同你讲，我能进去吗？”
若他进来，被下人瞧见，或是天就那么不凑巧被谢庭兰撞见，那她就算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谢宝珠轻咳两声，委婉道：“我身子还有些不舒坦，现在不大方便。”
“好吧。”陆宥礼叹了口气，刚往出迈了几步，又回了门前，他语气有些纠结，十分不解道：“我想同你聊聊，关于你兄长的事......”
又是一声叹息，脚步声离着门口远了起来。
兄长？她兄长的事？
莫不是刚才自己回房后，他们又见了？
谢宝珠脑中仿佛有一鼎大钟被轰然敲响，她腾地坐了起来，中气十足道：“等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