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余生欢》青云悦悦

28、小书吏

　　淑妃原本两个眼圈通红，现在带着些意外的看着顾明。
　　顾明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副大人的模样：尽管只有13岁的年纪，个头却已经需要淑妃微微仰头才能与他真挚地目光对视。
　　“我？我吗？”淑妃有些迟疑。
　　“自然是淑娘娘。淑娘娘曾经在闺阁之中就已经饱读诗书，才名满天下。更何况，”顾明睫毛轻颤：“父皇自然是英武不凡，可是这天下也并非尽是爱戴他的人。本宫就算是勒令全天下的人爱戴，恐怕也只是面子上的功夫。不消几年，人们只会知道大齐的开国皇帝英武大帝，可是父皇的事迹尽要被遗忘了。本宫不愿父皇被遗忘，所以恳请淑娘娘为父皇编写传记，让父皇千古流芳。难道淑娘娘，也愿意让全天下的人忘了父皇吗？”
　　淑妃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不愿。他活着的时候我能伺候左右就已经很开心了，他如今不在了，我这条命活着也没意思，可是太子殿下既然这么说，我自然愿意为先帝做些什么！”
　　顾明浅浅一笑：“淑娘娘辛苦了，只是这一番，少不得要劳烦淑娘娘抛头露面，寻访那些曾经的故人故地，还得编写出来，这实在是一个苦差事。本宫，愿赐淑娘娘一个小书吏的官职，方便淑娘娘做事。”
　　淑妃的脸上带了一些潮红：“小书吏？这不就是叫我做官了吗？可是当初我在闺阁的时候一心想要做一番事业，分明都说女子是不能为官的。”
　　一旁的孙书同也说：“是啊，殿下。这女子为官闻所未闻啊，恐怕不妥。”
　　顾明摆手：“不过是一个小书吏，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官职，何必慌张？更何况，虽然淑娘娘做了这事，可这也是本宫的意思，自然要有公务在身才可的。”说完话锋一转：“只是淑娘娘，在外风餐露宿，可不比在宫内、闺阁中舒服，淑娘娘恐怕不仅要吃苦，还得练练功法强健体魄才是。”
　　淑妃点头：“那是自然。我一定要告诉全天下，先帝有多么卓尔不群。我还要把先帝的故事写成话本子，叫那些说书先生在所有的茶馆都去讲给那些百姓听，大齐永远都不会忘记先帝的。”说完，淑妃猛地起身：“爹爹，我到时候出入宫廷不便，恐怕还需住在家里。”
　　孙书同眼睛发酸：“好，你的闺房爹一直留着呢！日日都有人进去打扫。”
　　顾明这才说：“淑娘娘，两日后就是下葬之日。你先收拾好你的东西，父皇赏赐你的、你日常喜爱用的，都由着你处置。那些宫女太监的，你若是有中意的，也挑两个带出宫去帮你做事。这些事倒是颇费心神的，你这些日子要辛苦了。另外，宫中的御书房收集了许多历代帝王传记，你若是需要，尽可前去看看。”
　　淑妃点头：“是！”
　　说完就要朝外走。孙书同赶紧拉住她：“你做什么？太子殿下还没有让你走呢。”
　　顾明看孙书同这般，便知道事情妥了：“淑娘娘到底是本宫的庶母，不必这般小心。”
　　淑妃却在孙书同的提醒下，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立刻请罪：“还请太子殿下原谅。太子殿下迟早是一国之君，孙雅这般的确不该。”
　　“无妨无妨，淑娘娘你且去吧。”
　　淑妃走了，殿内就剩下了顾明和孙书同。
　　孙书同看着面前的太子殿下，心中出现了面对忠亲王时候不曾有过的钦佩。
　　忠亲王来找自己，不过是告诉自己可以免掉淑妃的殉葬，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在闺阁间就对当时的大王情根深种了，又如何是先帝要淑妃殉葬？分明是淑妃要殉情。
　　自己不愿失去女儿，可是前朝有帝王身死、嫔妃殉葬的例子，自己又怎么能和皇权相抗衡？自己只能偷偷地给淑妃送信，可是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敢做了。却没想到，太子不过几句话就打消了淑妃殉情的念头，不仅不会殉情，还会好好的活下去；不仅会好好活下去，如前朝太妃们那样在宫中养老，而是让淑妃自由了。自己还能时常见见女儿。
　　孙书同知道这些是帝王收买人心的手段，可是自己却很难不动容。他是从心底里感谢顾明。
　　“臣谢过殿下！”孙书同跪在地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无比的真心实意。
　　顾明却亲自上前来扶起孙书同：“孙大人这是做什么？本宫倒是想亲自为父皇编写，可惜分身乏术。全都仰赖淑娘娘为本宫完成这个愿望了。”
　　孙书同站起身却问：“殿下要命淑妃娘娘做小书吏，不怕朝野上下？”
　　顾明却迎向孙书同的注视：“淑娘娘不过是孙大人的女儿，更何况早已出嫁，自然是一切有夫家做主。孙大人又何必为淑娘娘忧心？既早知道淑娘娘长大后会嫁人，又何必在小时亲自教她认字读书？”
　　孙书同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顾明却继续说：“父皇对母后情深义重，疼爱皇姐的心不比对本宫少。父皇早有此意，男子身死，女子殉葬太过无情。不要后妃殉葬的。只是淑娘娘有才学，恰担此任罢了。”
　　孙书同看着顾明：早先在朝堂上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太子的气度，可是没想到太子对先帝的话如此重视，对待下臣又如此上心。
　　孙书同郑重地跪下：“臣感谢苍天，有殿下如此，江山必然焕然一新！”
　　顾明这一次却没再去扶，而是受了孙书同的礼后回道：“如此江山，本宫一人如何够？还需大人协助！使我大齐海河晏清，子民都安居乐道！”

　　顾昭看着孙书同离去的背影，这才踏进殿里。
　　“明儿，今日宰相孙书同已经拿下，他门下的门生、以及朝堂上的言官就已经都妥当了。”顾昭欣慰地说：“如此又可多几分胜算了。”
　　顾明却说：“姐姐，你怎么来了？”语气中带着些撒娇，顾昭好笑：“都是马上要坐那个位子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顾明看着顾昭从食盒里拿出来熬制的补品，心里是暖流：就算父皇母后都不在了，至少还有姐姐在。
　　顾明喝着汤，顾昭看着挂在墙壁上的百官图。
　　“现如今朝中七成的官员都已经妥当。只是两日后就必然要你下第一道诏书。你可想好了中书令的人选？”
　　顾明用帕子轻擦嘴角：“自然还是旧人用起来称心。”
　　“还是用纪禾？”
　　“自然。”
　　顾昭点头：“旧人自然是好。可是父皇用过的人，也未必就保险。就好比那忠亲王在父皇面前俯首帖耳，却是不服别人呢。听说，皇叔在军中颇受排挤。费了好大功夫才收服了些人心。那军中皆是忠亲王手下，要是没有忠亲王的默许，他们如何敢这般难为三皇叔？这还只是一个军中文职，若是派将军去，恐怕那人性命都难保。”
　　顾明安慰地说：“这倒没什么，三皇叔还是立在了忠字军中，这不就够了。”
　　顾昭才说：“可三皇叔有父皇的圣旨护持，这许久了也只是立住脚跟，这忠字军中对忠亲王的忠心可见一斑。你是太子，继承帝位自然是名正言顺，可就怕忠亲王恼羞成怒，狗急跳墙。”
　　顾明摆手：“忠亲王虽然骄傲跋扈，却不是蠢得。若是没有把握，决计不会做这样的事。只是，他狗急跳墙却未必是件坏事。”
　　顾昭摇头：“他若是狗急跳墙，好处是能把他一网打尽，可到底是要起战事的。”
　　恰好此时，一个宫女前来献茶。
　　本就低声交谈的两人都噤声不语，顾明看着那宫女出去的背影。
　　顾昭打趣他：“太子殿下莫非是？”
　　顾明止住了话头：“当初忠亲王留在宫里的人我们可没动手除掉。现如今，忠亲王在外头心急如焚，想必这些人也在里头急不可耐了。如今倒是可以用上了。”
　　顾昭点头：“当初那些人是都还留着。只是，你有什么主意？”
　　顾明说：“一个病弱不堪的太子又能撑多久呢？若是这重病强撑的太子命不久矣，他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呢？只需安心等待这太子殒命，或者推上一把，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轻松获得那个位置了吗？”
　　顾昭赞许地说：“这样一来，两日后的登基自然是万无一失。可是若是你登基以后，他发现这是一场骗局，岂不是要恼羞成怒？”
　　“到时候，不管他是举兵造反，还是意图暗杀于我，我们都能名正言顺地除掉他。这样岂不更好？”
　　顾昭的指尖轻轻捻动着衣袖：“这样甚好。凡事都讲究师出有名。若是他安分守己，他是我们的皇叔，他的富贵自然是一世无忧，若是他有狼子野心，定然也容不下他。只是此事若要成，必得有兵。谢家，就交给我吧。婚约在身，走动一二也是合情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