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非自然死亡的时间回溯》三羊糕

90、番外

　　尹子铭的母亲叫蒋韵，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八零后女人，她面容精致，浓密且英气的眉毛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直都是闪亮着如星光般璀璨，也许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尹子铭的母亲在年轻时眼睛里总是透露出一副倔强且坚毅的神情，高挺的鼻梁更显得精致十足，偶尔皱眉的时候也是一副娇嗔的样子。
　　街坊四邻都说她是一个大有作为的人，大家总能看见她那张素雅的如同水墨画一般脸上看出些许疲惫，但更多的是看到她甩着自己柔顺的长发脚步匆忙地离开大院。
　　她是一个完美的女人。
　　邻居家的张婶子这么说，无数人对于蒋韵都是赞叹的，大家都在想，这样聪明的女人究竟会找什么样的男人结婚呢？她会爱上比她蠢笨的男人吗？还是喜欢能给她依靠的男人呢？
　　尹一君是个修车工，一双眼睛深邃而明亮，小麦色的皮肤上勾勒着高挺的鼻梁，他的嘴唇总是紧紧抿在一起，看上去不大高兴的样子，夏天的时候他总是只穿着白色的背心露出那健硕的肌肉，在他的旁边会摆放着一瓶两瓶的啤酒，偶尔得空来喝上一口，每天工作的任务也是如出一辙，生活没什么变化。
　　两个人的相遇是蒋韵的车子坏掉开始说起的，她那天穿了一身漂亮的黄白色波点裙子，头发随风扬起折射出头顶的细碎光线，不知是什么原因，自行车的车链似乎卷到了裙子边，竟然直接卡在那里不动了，蒋韵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低头摆弄半天也无济于事。
　　尹一君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他的目光在触及到蒋韵的时候忽然变得更加明亮，一声不吭地走过去修自行车，蒋韵被他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但很快她那双桃花眼里的情绪就慢慢平静了下来，低头凝视着脸庞带着认真的尹一君。
　　尹一君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就站起身来，他的手里还攥着一片黄白色波点的碎布，那小麦色的脸上浮现出看不出来的红晕，似乎是尴尬，他的手指下意识地磨擦了一下手心中的布料。
　　“对不起，弄坏了你的裙子…我改天赔给你。”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蒋韵看，后者低头去看了看自己那缺了一块布料的裙子，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手把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蒋韵礼貌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还要谢谢你帮我修好自行车呢。”
　　“可我弄坏了你的裙子，你穿这身裙子很漂亮，我应该赔给你…”
　　尹一君的脸上更红了，可蒋韵一点都看不出来，移开视线去看手腕上的表，她匆忙地摆了摆手，没有留下一句话就重新坐在自行车上离开了，尹一君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中的风景是蒋韵离开的背影，皲裂黝黑的手里是一片轻柔而明亮的黄白色波点布料。
　　尹一君的追求方式是那么死缠烂打，几次都把蒋韵惹恼了却又无法发作，大家都说尹一君这小子一定是疯球了，一个修车工竟然敢白日做梦去追求那么优秀那么明亮的蒋韵。
　　可是街坊邻居谁也没有想到，蒋韵和尹一君的婚礼那么快举行了，甚至结婚不到一年就生下了一个孩子，尹一君没有文化，他挠破了头也想不出该给自己的儿子起什么名字。
　　“铭，子铭？尹子铭怎么样？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坚定自律，卓越进步，就叫铭吧。”
　　蒋韵一边都弄着咿咿呀呀的小孩，一边眼带笑意地说。
　　尹一君的表情呆呆的，他听不大懂蒋韵的话，但知道这是对儿子的美好祝福便也不知所云地答应了，他开心地亲了一口蒋韵，又猛灌了一大口酒，傻乎乎地笑着去看躺在床上的小孩。
　　蒋韵第一次挨打，是在尹子铭一岁满月宴之后，尹一君和朋友们喝了很多酒，他酩酊大醉地回到家，舌头都有些发硬地去喊蒋韵的名字，小小的尹子铭刚刚睡着就被吵醒，婴儿的啼哭是那么嘹亮刺耳，蒋韵一边抱住孩子，一边将尹一君乱丢的鞋子摆放整齐。
　　“小点声，孩子刚刚睡着…”
　　“啪！”响亮的耳光声似乎遏制住了蒋韵的声音。
　　她的头偏到一边，眼神里多了些呆滞，尹一君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他一手解开皮带一手指着面前抱着孩子，身型摇摇欲坠的蒋韵，酒气熏天，尹一君打了个大大的嗝，面容上是那不再出现的青涩，转而是一副嚣张的姿态。
　　“少管老子，孩子睡了又怎么样？你不还是要哄儿子睡觉吗？当妈的人了不去做好该做的事，反而去管起老公的事情了…”
　　“你什么意思？我是当妈的，你也是当爸爸的！孩子的成长有你的参与才对！”
　　蒋韵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脸颊，那里的巴掌印是那么刺眼夺目，绽放在她的脸上是那么狰狞可怖。
　　尹一君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嘲弄，整个人以更加放松的姿态靠在了沙发上，慵懒地点燃了一支烟，一双眼睛带着令人不舒服的神色去肆意打量面前泪眼汪汪又倔强不让眼泪掉下来的蒋韵。
　　轻嗤一声，尹一君的唇里吐出一口烟雾。
　　“那又怎么样，孩子跟随我的姓氏，你？哼…你已经为我生了孩子，还想跑去别处吗？”
　　像是彻底撕破伪装，露出里面本就泥泞不堪的原型。
　　话语是那么冰凉刺骨，带着无尽的轻蔑，仿佛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捏住了蒋韵的心脏上，如遭雷击般伫立在原地，耳边是一阵嗡鸣声，仔细听了听，是她怀里抱着的尹子铭在嘶哑着声音哭泣。
　　蒋韵没有理会尹一君的话，而是低头诱哄着怀中的孩子入睡，她的眼眶酸涩，有东西从她的眼睛里变得湿润，是那么疼痛，那么痛苦…咽下心中的难过，蒋韵的眼神落在尹子铭稚嫩的脸庞上，口中哄睡的呢喃声更轻柔了，好像温柔的手在一下一下擦拭着焦躁不安的尹子铭。
　　这样视而不见的举动惹怒了尹一君脆弱的自尊，几乎是用尽了全力，他宽大的手掌一把攥紧蒋韵的头发用力拉扯，呼吸急促而沉重，像是暴戾开始的前兆，眼睛里没有了蒋韵所熟悉的爱和笑意，只剩下赤裸裸的愤怒和凶狠，闪烁着要把她燃烧殆尽的残忍…
　　记不得是怎样结束的，蒋韵像条死鱼一样靠在沙发旁，她的身体瘫软，嘴角还挂着丝丝血迹，乌青的眼眶里是空洞的，她那柔顺的长发已经被磋磨得不成样子，团成一团那么乱糟糟地顶在头上，身体好像被拆开重组一样疼痛，小腹上被踹了一脚的感觉依然残留着，散发出阵阵抽搐的疼痛。
　　尹一君已经躺在床上熟睡过去，发出不小的呼噜声，没人看得到，蒋韵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流露出来的晶莹的泪滴顺着他的鼻梁滑落，凝聚在下巴上滴落在地板上，也没人知道，蒋韵的那双眼睛此时正在望着一旁安静得不像话的小小的尹子铭的身上。
　　“子铭，妈妈该怎么做？”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虚无缥缈的颤抖，还有无尽的痛楚。蒋韵撑起自己那痛得发抖的身体站起来，脚步蹒跚这走近尹子铭将他抱在怀里又缓缓蹲下。
　　声音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蒋韵有一搭没一搭地哼唱着摇篮曲，背后是呼呼大睡的尹一君，怀里是听着摇篮曲而缓缓入睡的尹子铭。
　　一个女人是自由的，但是一个母亲是会被孩子牵住脚步的。
　　“阿韵，我错了，我真是混蛋才会打你。”
　　尹一君是在第二天醒来时看到蒋韵脸上斑驳的伤痕时“噗咚”一声跪在地上，他声泪俱下地求得原谅，眼睛里流露出不知是不是真心悔过的眼泪，宽大有力的手掌不断在自己的脸颊上抽打着发出清脆的巴掌声。
　　蒋韵的神色呆滞，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又好像什么都不愿意听一样，整个人好像木头坐在那里，怀中抱着的是还在熟睡的尹子铭。那双桃花眼干涩地转动了一下，落在了尹一君的身上，后者连忙走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手，声线里带着绝望和颤抖，尹一君目光炯炯地与蒋韵对视。
　　“阿韵，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这样做，我绝对不会再这样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机会…我求求你了阿韵，我不能没有你…我这么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他的眼里又一次落下泪来，可看上去是那么虚伪害怕，蒋韵何等聪明，眼神里划过一丝嘲讽，那从小到现在的倔强性格让她的心变得冷硬，不带任何色彩，漠然地去看面前跪着的尹一君。
　　“我们离婚，孩子我会带走。”
　　忘记了尹一君是如何的哀求，只记得蒋韵那绝不转圜的心意，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别处，就是不去看尹一君。
　　“我会找律师，实在不行就上诉，这个婚我一定会离。”
　　蒋韵摸了摸怀里熟睡的尹子铭的小脸，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尹一君，后者的脸色白了白，眼睛里的冷意被他掩饰过去。
　　蒋韵僵硬又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转过身子走去大门口，双腿因为昨天被殴打的样子而无法正常行走，只能哆嗦着，一点一点地移动着，身后的尹一君站起来，眼里的狠戾丝毫不掩藏。
　　“蒋韵，你这样冷血，怪不得你的爸妈会不要你。你也不想我们的儿子像你一样缺少父母的爱吧？”
　　只是一句话，就如同拉扯住了女人全部的神经。
　　在不可控制的颤抖中，枷锁也不知不觉地缠绕住了她的身体。
　　勒在血肉里，刻在骨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