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星城》月尾竹

89、第89章 生意的诀窍

　　合同入手，一切尘埃落定后，张母才知道这件事，脸色顿时就白了。
　　即便有细红耐着性子解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张母挤出来的笑，也过于勉强。

　　回到张记，看儿子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她感觉喉咙口梗了一股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再过两年，等你儿子上学了，我就回乡里去，让湘兰来帮忙吧。”张母闷闷地说。

　　“唔……”老张随口应了一声，含糊笑道，“那可不行，我老婆胆子小，我这里来来往往的，那些个大老粗看她那样的，喜欢逗一下，吓坏了怎么行？再说，两个孩子要接送，做饭，管着做作业什么的，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妈……”

　　“啪！”老张的话还没说完呢，张母猛地把抹布摔桌上。
　　软软的抹布仿佛包了秤砣似的，砸在案板上震荡人心。

　　“妈？”老张愣了，拼命在记忆里搜寻，他妈上一次发这样的脾气，是什么时候？

　　“妈什么妈？你心里有我这个妈吗？”话说一半，她的眼睛已经红得像将要熟的杨梅，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

　　“妈……”老张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揽着张母的肩小声哄着，“这是怎么了？你搞得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回头客人都不来我这里了。”

　　打蛇打七寸，掐人掐命脉。
　　“你还怕客人不来？什么人的生意你的都敢做，也不怕人家把你底都端了？”张母嘴里不饶人，声音却小了下来，还左右看看，看是不是有人注意他们这里，是不是有客人要来吃东西。

　　听到这里，老张就明白张母是咋回事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早晚张母要知道他和罗老板做了这桩生意。
　　当然，他也没想瞒着：“妈，别担心，你还不知道你儿子吗？我心里有数。”

　　那边炸的小龙虾已经过了火候，他赶紧过去捞虾。

　　张母追过去，拧不到儿子的耳朵，拧到了儿子腰间的软肉：“就是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才知道你是个心里没数的！”

　　老张被她拧得挺直腰杆：“我滴个娘，这是油锅诶油锅！你当心点，别被油炸到咯。”

　　或许是儿子的提醒起了作用，或许是她的情绪经这一拧的释放之后得到了缓和……
　　她松开手，长长地叹息一声：“你要是个有数的，怎么会跑出去那么多年没有音讯，还弄丢一只眼睛？”

　　来了来了，开始翻旧账了！
　　老张头皮发麻，正经说什么，张母擦着眼睛又说了：“你要真是个有数的，就是心里没伢娘，没得……”

　　“妈……”老张无奈地喊一声，打断了张母还未说完的话，“莫港那些咯。我能在这里做起生意，你真以为只是靠点手艺？”

　　张母噎住，怔怔地看着儿子。

　　把油锅里的虾都捞出来，转手倒进卤锅里盖上盖，老张转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咱们做的是小店，就是千千万万的小人物，不是什么独行的孤狼，能不能做起生意，能不能做长久，都是靠帮衬。不仅要有手艺味道，还要讲人情、人品。”

　　张母偏过脸去，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

　　老张拉了个椅子，坐到她对面，耐心地劝着：“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想想，我们家在这里做生意，没得过邻居的帮助？我要是开了外卖和他们抢外卖生意，他们会来选我们合作？”

　　这个“他们”，他张没明说，但他知道，张母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和烧烤佬、细红两家的关系再好，那也是建立在不抢生意的基础上。

　　“那你也不用去和那罗老板斗啊。”张母的声音小了下去，“那就是个黑心肝的，要是把你的配方搞了去……”

　　“妈。”老张一出声，张母的声音就停了，“你放心，他搞不到我的配方。我有这个信心才敢这样搞的。你看你这里这几年，你知道我调卤味的配方吗？”

　　张母仔细想了想，摇头。
　　她还真不知道。

　　“行了。妈，天塌下来，也有个儿高的顶着呢，你儿子比你个高。有你儿子顶着，你怕啥？”这已经是老张极啰嗦的一次了。
　　说完这么多，他觉得格外口渴，捞起那个印刷着毛爷爷和“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八个大字的搪瓷缸子，咕咚咕咚灌下一大缸茶，而后发出痛快的喟叹声。

　　这个夏天，只剩下一个月，跑得飞快。
　　最后这一个月，有罗老板的财力加持，老张拿到了在七街做生意以来，最高的收入。
　　当然，一天要做一千多斤小龙虾，累也是真累。
　　就连给他送货的老李，都朝他耷拉下眼，问不能不能不抽虾线了。

　　老张笑笑，没说话。
　　老李又认命地回去继续抽虾线了。
　　把他那个天天在家里数落他、瞧不起他的媳妇号召过来加入抽虾线大军。

　　烧烤佬看着老张数钱，馋得眼睛都直了。

　　“张老弟，你这……是赚了多少啊？”他伸长脖子看的样子，像是二师兄探问人参果滋味的样子。

　　老张笑了一声，把数好的一叠钱，塞进他手里：“这些是你的。”

　　“诶？！我还有钱咧？！这么多哇！”烧烤佬眼睛亮了，像是天上掉了人参果般欢喜。

　　“说好了的，和罗记的生意谈成了，你和细红都抽一成。”老张又数了一叠出来，“这些是细红的。”

　　“嗯嗯……”点着钱，烧烤佬顾不上回应老张，等老张把钱送到对面再回来，他还在点着。
　　从舌头上沫湿了手指，他一遍一遍地点着。

　　老张打趣他：“点这么久了，还没点清啊？”

　　“啊……”湿着眼睛，烧烤佬笑呵呵地抬头看向老张，“不敢相信啊……跟着张老弟干一个月的买卖，我还不用费力，白赚我一个月的利润。”

　　“啊？！”老张懵了一瞬，似乎是没听懂他的话，又似乎是听懂了不敢信，“你一个月就赚这么点？”
　　烧烤佬笑着把钱拍在掌心，享受着大钱在握的快感：“现在肯定不止啊，但头一个月，前几个月……真就只有这么多。”

　　老张呵笑一声。

　　烧烤佬急了：“崽骗你！请的那个鬼厨子，差点没把我这店子干倒闭了！”

　　老张认真地想了想，还是不要有个这么大又不太聪明的崽吧……

　　秋去冬来，又到了老张终于能休息的日子。
　　一家人，大包小包地回了乡里。

　　闻惯了城里来来往往的尾气和七街里的烟火气，乍然回到乡里，闻到空气里清新的气息，老张叉着腰，对王湘兰提议：“等把两个崽的书送出来，我们就回乡里住吧！”

　　王湘兰笑了笑：“我都行。”

　　老张诧异地看向自己媳妇。
　　以他对王湘兰的了解，他媳妇不是应该说“听你的”吗？

　　“爸！妈！你们怎么走这么慢啊？”先一步跑回家的张苗苗又跑出来催他们了，后面还跟着摇摇晃晃小跑的张二宝。
　　张二宝用含糊不清的奶音喊着：“七饭饭啦！嗲嗲和娭毑喊……喊我们……喊你七饭饭……”

　　揉一把大闺女的头，老张往前抱起日渐发沉的小儿子，用力亲一口，大步往家里迈去。
　　张二宝被他脸上细碎的胡茬刮得发痒，嘎嘎嘎嘎直笑。
　　王湘兰拉着张苗苗跟在后面。
　　抬头看着老屋门口等着的老人，都露出了统一的幸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