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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场好戏 ...
风雪声也在这一刻止息。
唯有檐上的积雪轻落,簌簌如细语低回。
跪在堂下的林长玉,脊背僵直,手指紧攥成拳,似是抵抗,又似是挣扎。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孩童,但在父亲面前,他却依旧无力抗衡。
年少时那些讥讽已无法再刺痛他。但他的倨傲,令他无法接受他的正妻是一个粗鄙不堪、污泥一般的村妇。
“祖母……”他声音沙哑,似是用尽全力才挤出这两个字。
他抬起头,却又在对上伯远侯失望的目光时蓦然哑口,胸口像被巨石压得喘不过气。
沉默片刻,他终于开口:“乡野粗鄙之女,堪为我侯府世子之妻?”
林老夫人眼中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轻叹一声:“未曾见过她的容貌,更不知她的品性,便妄下论断。林长玉,我何时教过你如此狂妄自负?”
林长玉蓦然心头一震,下意识地回头望去,看向那个端坐堂中的女子。
她正端起茶盏,微微低眉,轻轻吹散杯中的茶沫,仿佛堂内一切如戏台上一出折子戏,而她只是个看客。
林长玉如遭雷击。
她眉目如画,似仙似月,光是坐在那儿,便足以摄人心魄。
盛京从不缺美人,林长玉身边更不缺美人。
但如此让人惊叹的佳人,便是整个大启也屈指可数。
林长玉目光长久地停驻在顾依依身上,他的心中复杂难当。
——这就是他逃家两年也要撇开的正妻?这就是他当年闹着绝食也要退婚的“乡野村妇”?
若是他早知如此,又怎会将自己逼到这般地步?
林长玉目光微闪,刚要开口,却听到顾依依声音平静:“林公子何须为这婚事烦恼,当年你不愿,今日又何必再纠结。”
一语如冷风穿堂,将他所有的情绪拂得干干净净。
“若我早知……”他再度开口,却被顾依依冷冷打断:“早知什么?若早知我不似你想象中的粗鄙,便不会如此行事?”
她微微臻首,展颜一笑,如冰雪消融,春花初绽,“林公子,这与我何干?若你今日肯愿,还是因我看得入眼吧。”
她垂下眼帘,没去看跪着的少年,心中平静如水。
他如何想,与她何干?
她坐在这里,不过是完成母亲的遗命。
她既不恨,也不怨,只觉得无趣。
她面上泛起一丝倦意,心中一声轻叹:原以为是个有几分脊骨的少年,没想到不过是个听信流言,耽于皮囊,自寻烦恼的蠢货。
林长玉呼吸一滞,喉咙滚动,竟无法接话。
金丝缠枝莲的高烛台上,明烛垂泪,灯花结落,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伯远侯倏地站起,目光从高处落到露出悔意的长子身上,如同俯视一件不中用的东西。
“你以为你是侯府世子,就能听信三言两语,看不起你的妻子?”
他的语气虽不重,却仿佛一记耳光打在林长玉脸上。
林长玉被逼问得无言以对,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夏天,他在祠堂长跪,鲜血与汗水浸透衣衫。
祖父不许任何人为他说情,身上的伤口疼痛欲死,他在心中发誓——我绝不娶她!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翻腾,如誓言,又如咒语。
他一生之咒,却是他自己所下。
八角宫灯中的烛光一闪,金光玉影交错变幻,像一场无声的审判。
檐铃被风吹动,发出一声悠远的叮当,如同为他内心的迷茫与挣扎敲响的警钟。
若当年没有闹着退婚,今日他还会跪于堂下吗?可若是因为这张脸便愿意,那他林长玉,又算得什么?
他的胸中既有委屈又有悔意,但嘴上依然不肯低头:“不论她是仙是俗,我林长玉都不愿意受制于人。”
顾依依听他说完,露出了莞尔笑意,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顽童,口中却称赞道:“不愧侯府世子,确有几分铮铮铁骨。”
说罢她轻啜了一口手中温茶,前调清苦,仿若春风拂过山间,留下茶树刚抽芽时的气息。
是明前的建茶,真是好茶。
林长玉抬起头,声音里透着不甘,看向父亲的目光倔强不安,“父亲,我从未想过……为了家族,就要牺牲自己的一生!”
顾依依感受着茶汤甘洌的后调,心中有些讽刺地感慨——侯府世子,不过如此。
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掌控,又有何资格藐视他人?
“牺牲?那是依依牺牲了她的一生!若不是你生在侯府,轮得到你来娶她!”伯远侯见长子仍是冥顽不灵,几乎是怒斥。
他站于堂中,身形挺拔如松,俯视着这个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子,目光仿佛洞穿了他的虚弱与自负,“侯府世子,不是靠嘴上来的,你可知我伯远侯府何以立于世?”
“若非顾老将军当年以命相护,你以为会有今日的伯远侯府?更不会有你这个世子之位!”
“顾家当年的旧部,是我林家一半的根基。你拒婚的事传出去,你以为他们还会心甘情愿地效忠于你?到时候,我看你拿什么坐稳这世子之位!”
伯远侯一甩袍袖,重重坐回堂中,靠着紫檀雕花椅背,神色沉峻,显然不愿再多费唇舌。
林长玉缓缓闭上眼睛,像是无法直面堂中的光亮,抬起的头再度低下。
八角宫灯的光晕将堂中每个人的影子拉长,他的却显得尤为短促,像是脊背被无形的重压逼弯了一般。
世子之位,名利权柄,如花美眷都在其上,但为何此刻,他的心中会如此不甘?
那女子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他已无地自容。
坐在伯远侯侧首的杜氏,心头乱作一团乱麻,偏生还得端起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险些将它撕碎。
她几次想张嘴替儿子应下这门婚事,却惧于伯远侯的怒气不敢出声。
不过一个正妻之位,许了便许了。后宅中有的是手段,她最清楚不过。
等这顾家丫头嫁进门来,顾家早已无人,空有一副仙姿玉貌,还不是任她拿捏?
思及此,她的指尖忍不住微微用力,茶盏边缘磕出一声轻响,脆如冰裂。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堂中显得格外清晰,连她自己都微微一愣,指尖微颤,险些将茶盏倾覆。
端坐主位的林老夫人听到这声轻响,目光淡淡扫过失态的杜氏。
她已活了大半辈子,跟随老侯爷在这世间沉浮,见过朝堂争权,也历过刀兵血战,这样的场面,在她眼中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争执。
孙子年轻气盛,放不下面子认错,乃人之常情,可放在家族兴衰之上,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孙子的执拗与自尊,正是年轻人最常见的一种愚蠢。
她虽不忍亲手将其摧毁,却也绝不会纵容他的愚蠢。
至于顾姑娘,林老夫人的目光落在那个置身事外、姿态娴静的少女身上。这满堂华光,竟因她更生辉彩。
不愧是将门之后,即便如今家道中落,处境艰难,顾家的教养与风骨,也深深烙印在她身上。
她再度看向跪着的孙子,他虽生于侯府,享惯荣光,却被些许流言蛊惑,误将明珠当鱼目,闹得家宅不宁。
林老夫人手指轻轻拨动手中的佛珠,心思如潮水般起伏:孙子若得这般贤妻扶持,便是如今愚蠢狂妄,日后也必能幡然醒悟,青云直上。
但若任由他胡来,连顾家如此恩义都不屑维系,这样的世子,林家岂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林老夫人抬眼,看向高悬的八角宫灯,正中那颗夜明珠光辉清澈,映照着整个松月堂。
林老夫人已做出决定。
她抬起眼帘,目光扫过堂中众人:“今日伯远侯府会给顾家一个交代。”
跪在堂下的林长玉双膝早已麻木,耳边回荡着祖母的声音,但他眼神空茫,像是放弃了挣扎。
林老夫人将目光转向顾依依,接着道:“两年前,你母亲让你带来婚书和信笺,留下遗命令你不必守孝,望侯府能尽快完婚。”
她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柔和:“你母亲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只是我这孙子委实荒唐,让你受了委屈。”
杜氏闻言,已明白林老夫人要为顾依依撑腰,她心中不安,不由将目光牢牢锁在林老夫人身上。
林老夫人用手中拐杖敲了下地面,如同沉钟敲响,堂中一片沉寂。
“林长玉可以拒绝这门婚事,但伯远侯世子不能。”她语气低缓,却如同一记惊雷在堂中炸开。
烛台上的火焰微微晃动,昏黄的光影映在林长玉骤缩的瞳孔之中。
他的呼吸瞬间停滞,脊背因绷紧而隐隐发酸,却不敢稍有动作。他仿佛被困在这张光影交织的蛛网中,动弹不得。
杜氏张了张口,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清楚,今日之局,老夫人已有定夺,她若再多言,恐怕只会自取其辱。
伯远侯见母亲也做出与自己相同的决断,心中五味杂陈,只盼这逆子别再执迷不悟。
顾依依看着神色各异的堂中众人,心中暗叹:“没想到这侯府争执,竟比那街市卖菜还要热闹几分。”
她的眼中露出一丝顽皮笑意,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其实,母亲遗命只说让我嫁入侯府,并未说一定要嫁给林长玉。”
顿了顿,她似漫不经心般地补充了一句:“长玉公子不愿,我也不愿勉强。”
林长玉猛地抬头,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喉咙滚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他,没有多作停留,仿佛是在看一个陌路人。
顾依依坐在一旁,喝完了杯中贡茶。看了这半日戏,已暗自生出几分倦意,她只想早些离开松月堂,回栖月庐歇息。
半晌,林长玉似是终于愿意放下他侯府世子的高贵尊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与施舍,对顾依依冷冷说道:“既然是你母亲的遗愿,那便如你所愿。”
顾依依看他的兴致都欠奉,心想:“愿不愿意,又与我何干?”
“至于这世子之位,他若不想要,我更不必在此耗着。”
她缓缓起身,向堂中众人盈盈一礼,“天色已晚,栖月庐回去尚有一段路。侯府家事复杂,我非侯府中人,不便参与其中。至于顾林两家的婚约,是个姓林的就行,待侯府定下人选,再与我说。”
说罢,她不再看堂中任何一人,径直向外走去,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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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请诸位看官,走过路过点个收藏~~ 多谢啦~ 过完年更新~整理思路中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