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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山水湖畔,周其卿与谢逢华并肩而行。

      “在想什么?”谢逢华拾起石子,丢入湖中,惊起一滩涟漪。

      周其卿猝然回神,摇头,“你得罪了容祭酒,就不怕连累谢学正吗?”

      “怕啊。”谢逢华点头,鬓边碎发随着微风摇曳,抚过淡粉的薄唇,“所以我要去寻他。”

      听到要去找谢怀世,周其卿脸上闪过一瞬慌乱,三两步拦在她面前,“此事关乎谢学正前途,不如先另寻他法,兴许还有回旋之地。”

      现下容舟忙于讲学,一时半会顾不上他们。
      即便事后算账,这把火也烧不到周其卿身上。

      谢逢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去找兄长商议家事,你急什么?”

      二人之间不过半步距离,但凡周其卿俯身,便能嗅到她发间那股萦绕不去的桂花香。

      周其卿发觉行为越界,尴尬地收回了手,藏在身后,“毕竟事出在你,谢学正不会指责你吗?”

      居然是在担心她?
      谢逢华歪头作沉思状:“或许吧,不过我是他亲妹妹,大抵是不能将我活活打死的。”

      “他待你很好吧?”周其卿不由得艳羡。

      “倘若今日顶撞容祭酒的是你妹妹,你会打骂她吗?”

      “当然不能。”周其卿不假思索,“我会尽一切能力帮她摆平。”

      藏在袖中的手轻颤,谢逢华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你倒是溺爱她。”

      周其卿赧颜:“毕竟燕飞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这些年也没少为她收拾烂摊子,若没有我帮衬,也会有父亲和母亲出面袒护。”

      提及家中小妹,周其卿望向湖面波光,清风拂过,思绪被勾的很远。

      谢逢华望着少年柔和的侧颜,强烈的厌恶油然而生。

      因为溺爱,所以他就可以轻易把她母亲的遗物当作补偿送给妹妹吗?

      想起周燕飞那日刺耳的话语,谢逢华心口隐隐抽痛。

      当初谢逢华真是被驴踢了脑,才会觉得周其卿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

      “谢娘子,”周其卿猝然道,“方才论说天资和勤奋,不知你认为哪个更重要?”

      谢逢华没想到他竟将方才的话听进去了,讶异之余,又觉得新奇:“世子以为如何呢?”

      似没料到她会把问题抛回来,周其卿愣在原地,迟疑犹豫间,时不时用余光偷瞄她的神色。

      半晌,他叹气:“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谢逢华拢了拢衣衫,轻声道,“如果说我认为二者需兼得呢?”

      周其卿似有些费解,“可书上分明说……”

      “君子谋时而动,顺势而为[1],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是一成不变的,做人也不要那么死板。”

      谢逢华幽幽道:“何况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吗?”

      周其卿哑然,低头认栽:“谢娘子说的是。”

      谢逢华:“……”
      他好像没听懂她的话。

      下午有骑射课,谢逢华便先让周其卿回去了。

      又在湖边坐了一会儿,直到一人坐于身侧,谢逢华扔掉木枝,道:“那时,你真的是失足落水吗?”

      谢怀世沉吟半晌,道:“无论如何,是周世子救了我。”

      “恩是恩,怨是怨,我分得清。”谢逢华撑地起身,“倒是你,还想做你的谢学正吗?”

      纵使辞官归家,谢怀世一时半会也进不去家门。

      谢怀世叹气,道:“应时,你可知容祭酒为何如此针对周其卿?”

      马车摇摇晃晃,停在明府正门外。

      看清来客,管家迎上来,“容大人,我家老爷吊着一口气,只等您前来了。”

      望着静悄悄的庭院,容舟敛目,撩起墨袍,跨过了那道早已褪色的红木门槛。

      容舟道:“御史……明大人病了多久了?”

      管家回忆道:“老爷从入夏起就一直念叨头痛,这入秋天凉,头痛就更严重了,前月又逢仕途不顺,屡遭打击,这一来二去,就一病不起了。”

      这个周惕守,弄残明家几个儿子还不够,非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吗?

      来到容舟按了按眉心,

      “听说前些日子大小姐回来了,她现在在哪儿?”

      管家道:“方才出去了,说是要见一个多年未见的友人。”

      容舟眉心微拧,推开虚掩的门,一股浓烈刺鼻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床榻上,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撑开了堆叠的眼皮,漏出一线墨白。

      “容大人。”

      容舟坐于一旁,伸手接住那根腐朽的枯枝。

      明荣努力长大了嘴,断断续续的气流从喉间析出:“周惕守……无耻……小人……”

      枯爪钳住她的胳膊,掐得皮肉青紫,明荣双目圆瞪,喃喃重复着这几个苍白无力的字眼。

      容舟按捺内心的焦躁,绷着唇角问道:“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她,忽而,像是觉察到什么,微微转动,视线落在她身后。

      容舟一愣,扭头望去。

      明玥端着药碗,静静站在她身后。

      曾经的少女长成了端庄稳重的妇人,唇边弧度未减:
      “许久不见,容大人。”

      用过药,明荣慢慢合上了眼皮。

      庭院落叶堆叠,一脚踏上去,宛若咬碎的酥饼,噼里啪啦地响。

      “自同朝为官以来,父亲和周惕守便针锋相对,为了扳倒周惕守,父亲当年甚至想将我嫁入周家做妾。”

      凉亭内,明玥推来一盏热茶,道:“我这几个弟弟不争气,累死累活做官考功名,折腾这么多年,抵不过别人动动手指的力气,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容舟眼皮都没抬一下,呷了口茶,道:“这些年你过得如何?他……待你可好?”

      “他待我不错,小妹懂事,时常帮衬着,日子也算过得去。”

      曾经不沾阳春水的手指已结了一层薄茧,一张纯洁的白纸被生活揉搓,纵使小心呵护,也抚不平深深浅浅的褶皱。

      容舟忍着怒气,撂下茶盏,“他若珍视你,就不会让你做这些粗活。”

      一片枯叶打着旋飘落桌案上,明玥抬手将其抚落,“阿舟,我别无选择。”

      又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下人跌跌撞撞奔来,扑通一声跪在阶下,“大小姐,老爷……老爷没了。”

      “好!”

      飞矢中标,周围喝彩声不绝于耳。

      周其卿下马收弓,环视四周,终在人群角落里寻到那抹青白倩影。

      周其卿挤开人群,弯腰钻进谢逢华伞下,得意洋洋:“五箭中四,如何?”

      谢逢华正琢磨如何偷偷去买酥山吃,伞下忽而扑来一股热气腾腾的湿热,夹杂着汗液的潮湿,瞬间驱散了阴凉下的清风。

      谢逢华微微蹙眉,朝一旁躲闪,“一般。”

      周其卿挑眉:“你见过更好的?”

      谢逢华望着场内满天黄沙,道:“人外有人,我虽不懂骑射,但总有人百发百中。”

      谢逢华个子矮,伞压得低,周其卿被迫弯下腰,红扑扑的脸无意蹭上扶伞的手。

      热冷交汇,奇怪的触感一瞬间贯穿全身。

      二人同时一愣。

      伞面倾倒,歪倒向黄土飞扬的骑射场。

      周其卿率先反应过来,探手捞回伞柄。

      燥热的掌心就这么猝不及防包裹住她的手。

      薄茧重重摩过温润的肌肤,心跳骤然加快,热度腾升,烧红了她的脸颊。

      细密的睫毛轻颤,指掌间湿漉漉的汗黏成浆糊,将她牢牢桎梏在掌心与伞柄之间。

      硌手,有些疼。

      “你——”谢逢华恼怒,抬眼欲叱,却撞见他正盯着自己,眼底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又中一箭。
      学子们欢呼雀跃,纷纷叫嚷着再来一矢。

      周其卿望着她,薄唇轻启:“你……”

      伞外人声鼎沸,呐喊铺天盖地,如潮水拍岸,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击即碎,碎片卷入浪潮中,再也寻不见半分踪迹。

      “什么?”谢逢华艰难辨认他的唇形,努力拔高音量,“听不清。”

      周其卿怔愣,原本紧绷的脸因她一句话放松下来。

      新一轮骑射比赛开始,不远处,有人在唤他。

      谢逢华忙追问道:“方才说了什么?”

      他摇头,将伞扶正,后退几步退出伞下。

      “不重要了。”周其卿道,“谢娘子,你的香缨很好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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