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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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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这一日,崔密祯陪着她送完喜帖后,又将剩下的帖子,派人往各处送去。
“京中旧友多,等回去的时候,咱们再补办一次。”婚事准备的仓促,他有些不大欢喜,又说:“临安这边,暂且只邀了陆大人徐大人等,先请他们做个见证。”
姚清梧倒也不觉得什么,她如今也不是爱热闹的性子,见他面上有些愧疚,安慰道:“能来这么多人,已实属难得了的,不必多心。”
“只是怕委屈了你。”
“崔哥哥怎的如今,专爱在这等事情上计较长短了。”她轻轻笑着,又说:“我还想,只有我们两个才好。”
“这怎么成,”他很是不赞同道:“既是三媒六聘,就该大办,娶妻若是悄无声息的,成什么体统。”
姚清梧见他激动,赶忙安抚道:“我不过随口玩笑话,怎的你也当真了,气大伤身,给你赔不是可好?”
崔密祯却是冷哼一声,显见不高兴的紧,说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好,都依崔大人的。”她忙顺着他,笑着说道:“我就是个弱女子,见识短性子直,崔大人何必同我一般见识,妾身再不敢说了。”
“......”崔密祯又哪里真舍得生气,叹了一口气,说道:“也就你厉害,能总是恼我。”
“崔哥哥最好了。”
崔密祯心里受用的紧,嘴角溢出浅笑。
“我当然是最好的。”
起秋雨时,她给姐姐写了书信,说起自己要嫁人的事。
只是信还没送出去,就被崔密祯拦下了,说到时候随他入京时再说不迟。且如今姚昭训忙着东宫琐事,也未必能得空回信。
姚清梧想了想,倒也觉得他没说错什么,便说:“也好,等南阳和亲那日,还是能见到的。”
万事俱备,好事将近。
大喜的日子,来了好些人。
宾客陆续盈门而来,但陆攘和徐大人却都没能过来。
她心里有些许失落,但细想想,这两位又有嫌隙,哪怕是崔密祯的面子,都未必能叫他们改主意。
“不来就不来吧,”她无奈一笑,听着门外锣鼓喧小,鞭炮轰鸣之声,不知怎么生出一股不真实的感觉,该不会是做梦吧......
是不是沉浸于编织的美梦里,总是容易忽略一些细微处,六感尽失一般,只看得见眼前的幸福,再看不见深藏的暗箭。
她簪花入鬓,看着镜子里这张与从前别无二致的脸,抚了抚心口的位置,却依旧如常一般空落落的。
袅袅青烟在空气里打了个转,升腾间,只见镜子里的脸模糊了几分。
外边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起雪花,她茫然转头看去,叹了一句:“今年的雪,下得真早。”
冷风悄然拂过,吹散了铜镜前的青烟。
镜子里是一张绝艳脱俗的美人面,挽着妇人髻,眼神却比凛冬的天更冷冽。
莲花抱着手炉进来,顺着视线看去,果然见外头有雪花零星飘落,说道:“也算不得早了,而今都快到腊月里了。只不过,咱们这儿下雨的日子多,遇上雪也算得上新鲜了。”
外头传来一阵喧哗,莲花面不改色地搁下手里的茶盏,道:“我看看去。”
“小玉儿年轻,别叫她吃了亏。”
莲花浅笑道:“夫人放心。”
转眼小玉儿抽了条,出落成大姑娘的模样了,再过两年,必然出落得楚楚动人的模样。
来人是杨府里一个管事媳妇,犯了事叫人赶出来,听闻是拖了不少人,才被送到了杨璋那儿伺候。她仗着是周嬷嬷的亲妹妹,又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过,便以为到了临安能得脸。
可哪里想到,这儿的姚夫人,可全然把她不当回事。
仗势欺人这些尚且没处发作,姚夫人的下人都敢大口啐她,里子面子全丢了个干净。
区区一个庶子妻,倒是好大阵仗,今日便要豁出去闹一场,也好叫上上下下,她可不是好惹的。
小玉儿这几年凶悍了许多,听不得旁人议论夫人半分不好。
看着扭打到一块儿的两人,莲花蹙了蹙眉,轻咳一声,招呼人将两人拉开。她掀开小玉儿的袖子看了看,只见上头好些红痕,有些还发紫了,当真是下了死手掐出来的。
她点了点小玉儿的额头,没好气道:“你是死人么,不会喊人来打,白白受这些皮肉苦。”
周氏见莲花不来问她,反倒护着这小蹄子,心里不解气,口中叫嚷,蹬着腿要去踢她。
“小娼妇,你仗着谁的势,也不睁开眼仔细看看,谁才是一家之主。我们哥儿如今高中了,少夫人这样温柔贤惠的人,难道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么。怎么当时哄着哥儿,做了正头娘子,如今却端着架子给谁看.....如今谁人不知道姚夫人从前的好事......”
见她越说越没边,莲花气不愤,起身甩手就一个耳光招呼到她脸上。
“你敢打我!”
莲花冷笑了一声,道:“周大娘今日是吃多了酒,连话也说不明白了么。”她阴沉地看向周氏,缓缓道:“公子高中是喜事,周大娘今日是为谁不平,咱们一个屋檐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劝你也收敛些。今公子都未发话,凭你一个被撵出京的婆子,也敢来挑唆是非,想是咱们这儿庙小,供不下周大娘这尊大佛了。”
“你敢,是太夫人叫我来侍奉的,打狗也看主人面,你们,你们欺辱我,就是不把太夫人放在眼里,不把杨家放在眼里!!”她喘着粗气,气势汹汹地叫嚣着。
“好一句打狗看主人,”她看着周氏,又道:“莫说是夫人当成亲姊妹疼爱的小玉儿,就是咱们院子里的猫猫狗狗,一花一草,也不是任意可打骂的!周大娘想在浮生院里动手,但凡咱们院子里还有喘气的,也由不得一个外奴在咱们院子里吆三喝四的!”
“好好好!”她胸口猛烈起伏着,指着两人的手指颤抖地厉害,显见是气急了:“我是奴,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明日,我定往太夫人那儿好生说道,也叫她老人家见识见识姚夫人治家的厉害!”
莲花却是冷笑一声,嘲讽道:“周大娘自便,想来上头定会给你出气。”
周氏见莲花身后来了好些人,或拿着棍子,或拿着绳子,不免心里犯怵。
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只得万般不情愿地闭了嘴。
“周大娘若是无事,就歇歇吧,等哪一日咱们姐妹再有得罪之处,还望周大娘大度,若是气出个好歹,白惹出笑话来。”
说着,周氏恶狠狠瞪了几人一眼,拍了拍身上的土,咬牙道:“你们给我记着!”
一时有小丫鬟进来禀报,说是徐大人来递帖子。
莲花接了,瞧了一眼南歌,吩咐道:“带她去洗洗脸吧。”
南歌点了点头,扶着小玉儿往后面走去。
姚清梧正给瓶子里的花洒水,听莲花说徐大人请她赴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道:“搁下吧。”
前脚收到杨璋的书信,后脚徐佑诚的帖子就到了。
算着日子,他是中了进士就急往回赶,没有在京中逗留什么。她放下手里水壶,看着眼前的秋百合,自然诸多回忆,想起当时崔密祯中了进士的光景,崔家门房每日都挤满了人,都是来打听他的事。
这些富商巨贾,哪里会在乎什么嫡庶,只要是榜上有名,都是他们眼中的香饽饽。
杨璋生得也不差,当也会被人缠上吧。
姚清梧垂眸浅笑了些许,拿起剪子减掉了一朵没开放的花苞,比起当年醋到天上,如今的她当真心如止水,好似还有些不慎在意。
如此一想,修剪花枝的手便忽然顿住。
她眉宇轻蹙,静静站立片刻。
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这个人来。
“夫人?”。莲花见她脸色微白,有些关心道:“可要请大夫来?”
“没什么事,就是头忽然有些疼,”她放下剪子,又问:“方才外头是什么动静?”
“还不是老样子,周氏嘴碎,正巧被小玉儿听见了,哪里能容得下,就扭打到一处了。”莲花见姚清梧脸上并无情绪,又道:“周大娘如今越发嚣张,从前还只是背后说说闲话,如今都蹬鼻子上脸来了。”
姚清梧只是笑笑,说道:“如今公子出息了,她难免有些盼头。想是京中早晚会想起他这么个人来,乘机闹出点事故,这不就能叫她回去了么。”
“真是好深的心机,险些着了她的道。”莲花切齿,越发对恨上周氏,道:“越发叫我们几个给她做筏子。”
“撵去庄子上吧,至于哪个庄子,你看着发落。”她吩咐道:“给京中去一封信,就说周大娘年纪大,我舍不得放她,日后一定善待。”
莲花闻言笑了笑,说道:“是,我这就去办。”
一时屋子里的炭燃烬了大半,莲花打发人去换炭盆,便将四扇门扉推开。
院子里已积了一层薄雪,像给地上盖了一层白纱。
这日子诡异,前几日骤然温暖如春,院子里海棠花不合时宜地开了几日,如今骤然下雪,地上花苞花瓣落了一地,粉红相见,像极了斑驳血迹。
她至今都有些恍惚,有些事渐渐想起来了,却都是不好的回忆。
眼前有兵刃相接的影子,耳边有尖叫四散的惊呼,还有她下意识地扑进崔密祯的怀中,替他挡了一剑......这应该只是一场噩梦,她怎么会嫁给崔密祯,这只是她从小一厢情愿罢了。
姚清梧下意识抚上腹部,利剑劈开□□的疼痛,是那么真实,如今也隐隐作痛。
她偷偷在入寝时解开衣物查看过,根本就没有剑伤,只是她不真实的臆想。
至于杨璋,是姐姐告诉她,这是她的夫婿,只是因她磕到脑袋,这才少了一段记忆。
可是,究竟是少了什么记忆呢......
她脑子里像是钉了一颗钉子,频繁刺痛着她,一瞬身躯摇晃,险些跌在地上。
莲花惊呼一声,忙将她扶住,又唤人去叫大夫。
“头疼得厉害,”姚清梧深深喘息,平静了些许,才勉强开口道:“我坐会儿就好。”
“我这就嘱咐人去煎药来。”莲花心中有些惊疑不定,看着夫人的神色,不免忧心忡忡。小玉儿取回来的药,一次一月的分量,如今才几天,就用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