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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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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篆回来的时候,见他家公子神色有些发白,于是问道:“少爷,怎么了?”
杨璋自然不会当着书童面,下自己的脸面,于是道:“没什么,起得猛了些,有些头晕罢了。”
小篆眼尖地发现,少爷虽然脸上有些病态地苍白,但双眼不似方才那般黯淡无光,反倒有了几分生动。他欣喜之余,不免好奇,却见周遭除了姚姑娘,并没有旁人。
杨璋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方才的模样属实难看,从未这么明白地感受到渺小如蝼蚁的无力感。
不多时,光亮处走来一人。
那是个身材姣好的女子,梳着坠马髻,穿着薄如蝉翼地红纱裙,眉眼如画,口中含脂,甜腻的香粉扑面而来,连风也带着撩人的香。
女子生得娇俏,媚眼如丝,抛给杨璋一个眼风。
她在风月场中几年了,见过不少寻欢作乐的风流客,也见不过不少借酒浇愁的伤心人,如杨璋这般模样干净又纯情的年轻公子,自然是叫人爱到心里去的。
若是这少年又是个不经人事的,他会不会一时头脑发热,看上自己,自此能脱了这牢坑......
小篆见状,不免脸色大变,生怕姚姑娘误会什么,于是挡在前面道:“娟娘,我家少爷只是喝酒,不喜人作陪。”
娟娘挑眉笑了笑,转眼看到站在她身旁的女子,颇有些直白地打量了她一番。
“瞧你这小书童,又是急着表白什么,”娟娘自然看出了端倪,那姑娘眉眼淡淡,不见喜怒,比瀚海天空下的明月还清冷一分。
“我家少爷与你,可没什么牵扯。”小篆亦是不善应对,脸涨得通红。
娟娘甜甜笑了两声,甩了甩手绢,将方才那点私心抛到天边了,道:“我又没说什么。只是,杨公子这酒水钱,还是现结了吧。”
“明日自然会派人送来。”小篆皱眉道。
“我也是听人说起,杨大人如今就要走了,酒保今日为这事闹了我几次了。少爷们喝花酒,寻欢作乐本不该扫兴,只是,咱们这样的地方,最怕就得人财两空......”
“一会儿,他会给你送过来,”杨璋脸上黑了黑,他若是再不开口,还不知这女子能说出什么话来。
娟娘抿嘴笑了笑,道:“这才对嘛,闹到府上也不好看的,不是么。”
说着,她翩然转身,扭着腰肢回了楼里。
长风坐在窗沿附近,远远看着,拂着帘子的手悄然放下。
“大人,奴家照办了。”
长风从袖子里摸出两定官银,放在桌上,一手捏着茶盏轻抿,一手推到了女子跟前。
“多谢大人赏赐。”她自是喜上眉梢,不过两句话的事,竟还有这样出手阔绰的公子。
娟娘抬头偷偷看了他两眼,姿容可半点不输外头的公子哥儿。
虽听闻他只是个长随,可长随也分人哪,就如外面那个,她就懒怠应付。
长风淡笑,看向她的时候,多了两分凌厉。
“奴家......奴家这就下去。”
娟娘当真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今日定是着了什么邪祟,竟敢肖想到这等人物头上,简直不要命。
长风掐着时候,起身绕去后门上。
抬轿子的人安静地等在大树底下,看见长风出来,便跟了过去。
姚清梧平静了下来,见他不似方才那般颓然丧志,并不想在这处多留,说道:“夜深了,璋哥哥早些回去,清梧先回去了。”
“我送你。”
“姚姑娘。”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长风从夜色中走出来,脸上带着亲和的笑意。
杨璋不免顿住,看着来人穿着应当只是个随从,但通身的气派,却又不似寻常人。
姚清梧心中了然,崔密祯必然不会放她和杨璋独处,所以长风才会出来寻她。
“小人送姑娘回去,”长风只是客气地朝杨璋点了点头,连个恭敬也没有,却对眼前的女子格外顺从关切,说道:“夜深,姑娘一个人走夜路不方便。”
“有劳了,”姚清梧见杨璋握着拳的样子,不想生是非,便说:“我家里亲戚来接我了,璋哥哥,告辞了。”
说着,就绕过他,躬身钻进了软轿中。
夜色极浓,那帘子上绣着的崔字,隐没在浓烈的阴影里,杨璋没能看仔细。
长风陪着走到了官道上,便停了下来。
姚清梧有些迟疑地拂开帘子,看着长风不同于方才的气势,心里难免打鼓,问道:“一会儿,你打算如何回他的话。”
长风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姑娘放心,我有分寸。只是......”
“只是什么?”
“姑娘知晓大人的秉性,”长风并不多说什么,又道:“虽不该多嘴,但这些年小人都看在眼里,姑娘若是能哄一哄大人,在大人那儿,天大的事都不过是一件小事了。”
姚清梧脸微微红了,撇过眼去,道:“嗯。”
长风见状,浅浅笑着,似是替崔密祯解释什么,说:“今日是陆大人的席面,大人不好走开。小人还要回去伺候,暂且只能送到这里。姑娘放心,抬轿子的都是自己人,信得过。”
“好,你快回去吧。”
“小人告退了。”说着,长风朝她作揖,目送轿子离去。
酒过三巡,歌舞也歇了。
崔密祯借口如厕出了雅间,长风安坐在耳房,听到动静起身跟了上去。
“应当只是巧合,我问了那个妓子,说是这人连着五六日都在这里吃酒。听闻他才死了亲娘,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便心里过不去,每日只来买醉。”
“死了亲娘?”崔密祯想起长风前几日说起宅子的事,蹙起眉宇,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是,就是新置的那座宅子里,去世的那位。”
崔密祯闻言,却是哼笑一声:“当真是巧了。”
“暗卫回话,今日姑娘去商号议事,又赶着出一批针线活,下工晚了些,这才碰巧路过,遇上了。”
崔密祯净了净手,推开窗格,任夜风扑面,吹走一身的酒气。
“她就没什么话嘱咐你么?”
长风见他耳根红了些,含笑道:“姑娘虽没说什么,似乎......又怕小人说错话,叫大人误会了什么。”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长风闻言,安静地退下。
第二日,姚清梧罕见地有些走神,忽而嘶地一声,针尖刺破了手指。
莲花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取药膏来。
“姑娘今日是怎么了?”她不免多看了姚清梧几眼,只见她眼底一片乌青,不忍道:“针线伤眼睛,姑娘还是回去休息吧,算上我们几个,这些今日都能做得完。”
“能行吗?”她不在,兴许会耽误时辰。
莲花笑道:“姑娘也忒不放心了,我们几时又出过岔子。”
姚清梧的确有些眼皮发沉,如此也不利于做事,便说:“那我晚些再回来。”
“好,知道了。”
说着,她便往回走去。
昨日崔密祯未归,到底是与她置气了。
从前再如何,他也回派人来知会一声,如今一声不吭地消失了,这感觉就像有人从她心里挖走了什么,空荡荡的。
他突如其来的出现,又不言不语地消失,空留她一人在原地。
一夜未睡,她和衣倒在榻上,闭眼的一瞬,只觉得眼睛发酸发疼,有点湿润。
不多时,她便因疲惫渐渐睡去,心里想着,说不定醒过来的时候,梦就醒了。
崔密祯不来,她也不去找她。
她与杨璋说话若有什么不妥,他同人逛青楼喝花酒就有理了么。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见谁。
她的心口噗通噗通的跳着,她如今好容易适应了一个人的日子,却始终摆脱不了对他的眷恋。
她可当真是没出息的紧,若叫他直白的知道自己的心意,可不就叫人笑话死了。
连着几日她都有些夜不能寐,夜色寂寥,她坐起身来,再也睡不着。
姚清梧走到了院子里,四周看了看,寂静无人。
“我知道身边有人,能出来吗?”她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开口道:“我有事,请你们帮忙。”
不出一会儿,她身边五步开外,落下一道人影。
“敢问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姚清梧转过头看去,那人用面纱遮着容颜,远远的瞧不真切。
“我想见他,能不能去报个信。”
暗卫抱拳一揖,应了一声,于是一个闪身,不见踪影。
乘风与长风正打发人安置院落,目下只有崔密祯的书房已打扫妥当,其余院落还要等工匠过来商议。
长风端着茶盏停在了门槛外,听见暗卫的话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道:“知道了,回去让春柳替你,暂且不要出现在姚姑娘跟前。”
暗卫被人察觉是大忌,虽说姚姑娘并不是外人,但于他而言,却要慎之再慎。
他将暗卫递过来的消息,告诉了崔密祯。
崔密祯一瞬的异样,高兴之余,却也有些疑惑。
“我让石斛回营里,叫春柳先替上,”长风微微蹙眉,道:“姚姑娘原就是一等一的聪慧,想来也不是石斛出了什么差错。”
他应了一声,又吩咐道;“西南面那个院子,想法子先收拾出来。”
“至于石斛,”他蹙了蹙眉宇,道:“让乘风给点教训。”
主仆二人心思不谋而合,这件事明面上看着冤枉,实则是他疏忽懈怠。
暗卫只是影子,影子怎么能闯到主子跟前,若是在外头,恐怕就要坏事。
“是,我去吩咐。”长风应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