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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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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儿因玩得高兴,不多时就趴在杨璋的背上睡了过去。
两人走到一处茶铺歇脚,想着一会儿就要回去。
“大婶,一叠糯米糕,再来一壶茶。”她朝老妪笑道,将茶水钱递了过去。
月牙儿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木然的拿起糕点果腹,一只手还拉着姑姑的袖子。
“累了吗?”姚清梧含笑道。
“不累,”他笑着抬起头,眼尖地看向茶铺旁一张黄纸。
小小的年纪正是好奇地时候,于是拉着姑姑的手,指着那张黄纸问道:“姑姑,那是做什么用的。”
“那是皇榜,”一旁的杨璋含笑道:“譬如朝廷有要犯,或是天家有红白喜事等,都会昭告天下,以示正统。”
“为什么天家有事一定要天下皆知?”月牙儿好奇道。
“许是因为,天家乃天下百姓之主,天下子民皆是天子子民,君臣父子,自然要昭告世人。”杨璋笑着解释道,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等将来,月牙儿自然会知道的。”
“上头写了什么?”
姚清梧无奈,只得抱着他去瞧个热闹。
两人站在皇榜前,她一字一句地念着,忽然脸色大变。
“怎么了,姑姑?”月牙儿看着姑姑微变的脸色,问道。
“奉天昭告,天子昭曰。皇太孙李栋端秀慧外,文志维才,上孝帝君,下悯臣民,册封新乡县公,食邑一千五百户。”
站在身旁的秀才喃喃开口道,一时又感慨不已,道:“长孙殿下才八岁就得了册封,陛下当真疼爱他。”
姚清梧听见月牙儿唤她,便回神笑道:“没什么,方才有个字,姑姑一时没认出来。”
“姑姑回去定要多多念几遍千字文了。”他蹙眉眉毛,活像一个小夫子。
“没大没小。”她佯装不高兴地敲了敲孩子的额头,说道:“不许皱眉毛,你想变成小老头吗?”
一时笑闹了一会儿,几人才回去。
到了分叉的路口,姚清梧远远见小篆等着,他的身后还牵着一辆马车。
看这光景,并不是杨府的路。
“璋哥哥这就要赶回书院吗?”姚清梧有些不敢置信,分明是今日回来的,学里竟不给多放一天假。
“是啊,”他苦笑道:“夫子严厉,只有得了头名才能放三天假。”
“这样啊,”姚清梧见他神情低落,便说道:“读书贵在持之以恒,头名总是难一些,想假以时日,璋哥哥定能夺得头筹。”
“借你吉言了。”
杨璋沉默了一会儿,将兔子灯塞给姚清梧,道:“这个兔子灯,烦你走一趟,交给我母亲吧。”
姚清梧迟疑了些许,笑着接过,说道:“也好。”
“璋哥哥一定能拿头名,”月牙儿握紧小拳头,颇有气势地看向杨璋:“月牙儿觉得璋哥哥最厉害!”
杨璋噗嗤一笑,忽觉得被一个小孩子如此热切期待着,竟有些许感动。
“那,小生必然再接再厉,让姚公子刮目相看。”
“不能输给他们哦!”月牙儿坚定地说道。
杨璋回头登上马上,露出些许伤感,回头看了姑侄二人一眼。
等走得远了,小篆才叹了口气。
“少爷,你为什么不告诉姚姑娘,这一回你得了第三名。”
杨璋淡淡道:“第三名又如何,不过区区第三,岂会入她的眼。”
“小的看姚姑娘,不是那样的人。”小篆说道。
“可我想要的,不是她一时的高兴......”
“少爷.......”
“我什么都没有,唯有出人头地,才觉得有资格站在她跟前。”
小篆只觉得少爷虽然用功读书了,但比起从前,似乎不那么快乐了。
次日清晨,姚清梧走进铺子,便看到摞得整整齐齐的账册,账本全是新的,每一笔都誊写地格外清晰娟秀,比她写得好百倍。
她颇有些感慨田盏的实力,又觉得工钱开少了,等有银子了定要多封几个红包才好。
天盏生了个火盆,将那些旧账册投进去烧了。
“怎的要烧了?”
好在院子里空旷,气味不那么难闻。
田盏回头看了姚清梧一眼,道:“不烧留着度支司来抄走,罚一笔赋税么。”
“原来如此。”姚清梧尴尬一笑,她并不精通户部的律例,田盏却司账房多年,自然知道里头的门道。
“姑娘你这账册乱得我头疼,”田盏笑嘻嘻道:“小人在外头这些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掌柜,当真是开了眼了。”
“有劳田先生了,”姚清梧自知理亏,哪里敢多说什么,只是尴尬的笑笑。
火盆里跳跃着火舌,白烟滚滚升腾,周遭一时安静了下来。
“先生看皇榜了吗?”她问。
“新乡县公么?”田盏嗤笑一声,说道:“何家算是彻底完了。”
外人都到陛下心疼太孙,实则册封了新乡公的皇孙,多半是排挤出去了,将来也只能当个宗室。
“太子妃沉不住气,”姚清梧站在院子里,说道:“陛下到底还是念了何家几分旧情。”
只是如此一想,她心里越发觉得刺痛,何家尚且能得陛下旧情,她父亲曾与陛下有过命的交情,却落得问斩的下场,他们姚家又算什么。
“也许,人对小猫小狗,总是有些偏爱。”田盏看着她的神情,笑了笑,说道:“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会毫不犹豫地取人性命,却也会对些许小玩意,流露出几分施舍,请问是因为他善良吗?”
说着,他勾了勾没烧掉的账页,道:“人心复杂,不必纠结。”
“嗯,”姚清梧苦涩一笑,说道:“咱们家的人,做不来小猫小狗。”
“那是自然。”田盏回过头,道:“二姑娘可有来信?”
“还没有,”她摇摇头,说道:“姐姐只是交代我,要先找到你们。”
“三姑娘,回了江南,好似人也变得焦躁了些。”他笑着说道:“急什么,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候佳音。”
一时莲花推门进来,十分开心地上来说道:“田先生可真有两把刷子,赵王府把拖欠的银子都给清了,我还从来没见过管事这么卑躬屈膝的模样,简直出了一口恶气!”
“哦?还有这事。”姚清梧看向田盏,颇有几分探究。
赵王府那几个管事,各个都是不好惹的。
“略施小计罢了,”田盏笑着说道:“虽说贵人的生意好做,总不能总让东家一直赔本吧。大门户里,都要脸面,闹到王爷跟前,脸上不好看。”
“可是,会不会惹怒赵王爷。”
"姑娘不如开源,也别总盯着这几个清水衙门,"田盏笑着说道:“果真那赵王是个小人,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若是可行,往东瀛或者天竺的商号走动走动,京城里有不少做这营生的人。”
“好,我会留意。”她幼年时,就听说过下海的商号,兄长时常给他带外邦的小玩意,说是拖走镖的朋友带回来的。
如今大雍大兴海贸,也许可以试一试。
“莲花,你把咱们铺子里的那几个新样式挑出来,我明日出去一趟。”
“姑娘,你自己去吗”
姚清梧想了想,说道:“我会让逢生跟着,不用担心。”
莲花含笑应下,忙就去后头备下。
只是生意岂是好招揽的,四珍坊虽有名气,但想往海运走,还是需要费一些功夫。
她走访了几家商号,几乎是无功而返,亦是吃了不少闭门羹。
“果然不那么好办,”她感慨道:“经营不易啊。”
逢生却笑了笑,说道:“姑娘,尽人事听天命就是了,不必气馁。”
“说的也是。”
“我听人说,走镖的也时常会下海做个顺水生意,若是商号这里走不通,姑娘不妨去镖局问问。”逢生摩挲着下巴,说道:“只不过,这些都是小打小闹,有些不过是商号走一趟货的零头。”
"镖局么,"姚清梧思索了一番,说道:“今日天色晚了,不好走动,明早我们再去打听打听。”
逢生微微一笑,说道:“姑娘实在,明日我先去探路,若有眉目,再请姑娘出山如何。”
“这样自然是最好的。”她停下脚步,有些迟疑地看向他,问道:“逢生,我怎么觉得,自打回来之后,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有吗,”逢生嘻嘻一笑,道:“小人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
“总觉得,你变得善于言辞了,且......”她斟酌了一下,又道:“像个有勇有谋的武士。”
逢生微怔,挠了挠头,尴尬一笑:“姑娘抬举我了。”
“现在可有想起家人吗?”她追上去问道。
“记不得了,”他瞥了一眼姚清梧,问道:“姑娘这是嫌我了?”
“倒也不是,随口问问罢了。”姚清梧本想说什么,但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得把话憋回去。
逢生笑了笑,跟着走进了绣房。
他见莲花正在关铺子,便上前帮忙搬门板,顺带瞥了一眼正在收拾账册的田盏。
田盏抬头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去了。
“田先生脾气可真大。”
莲花回头看时,田盏已经闪身去了后院,便狐疑道:“我瞧着,田先生并不算难相与的,人还热心的心,昨日还教我对账册呢。”
“哼,”他嗤笑一声,道:“不过是笼络旁人的把戏罢了。”
“逢生,你怎么很讨厌田先生么?”莲花问道。
“讨厌谈不上,就是觉得这个人假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