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全民Y耽史——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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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直奉大战蓦然爆发。张玉祥异军突起，带着麾下原隶属窒息的军团更名为国民军，站在了反对曹锟为首的直系军阀的最前线。
两军对垒，同胞相残，几许悲凉。
沈卓文坐在战壕里，紧握着他的枪，指节有些泛白。
他沉默着。
他很慌。
自从闵川被分配到张玉祥的团里，他就害怕会有这样一天。张曹两人不对盘的事由来已久，像现在这样分裂开来，乃至对阵早已在预料之中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们还来不及话别，尽管已有了那样的约定。
上一次见面已是一年前了吧。
沈卓文忍不住稍稍起身，看向阵地的那头。
那里，有一个他日夜挂念的人。
“小沈，别再看了，就要打了。”营长在一边小声叮嘱，“在检查一遍你的枪。”
“嗯，我只看一眼。”他应着，低头仔细地摆弄起他的枪来。
其实没什么好在检查的了。全营都知道，这个年轻的神枪手最爱惜枪，每次战斗，也最不会出岔子。
沈卓文忽然想起那些个夜晚，他们在一起练习枪法，相互鼓励，相互比拼。那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
记忆里，闵川的枪法总比他好上许多。
闵川再一次检查了弹夹，架起枪，对着地方阵地瞄了瞄，放下枪，点起一支烟。
猛吸一口，缓缓吐出，像是要吐出胸中的块垒。
烟雾迷蒙了他的视线。
那人现在一定也在做最后的准备吧，然后等待，然后对决。
他们两人间比试枪法早已不是第一次了，但从没有哪次会如今日般水火不容。军人的尊严，背负的使命，是他们无法退缩，不得不迎面一战。
及时对阵早已在预料中。
一年前的话别，犹在耳畔。
“你被分到张司令麾下了？”沈卓文满眼失望。
“嗯，你到那也要好好干。”闵川笑笑，隔着沈卓文的军帽狠狠地揉了揉他的头，“以后可就没的揉啦。”
“你别闹。”卓文挥开他的手，又道，“听说张曹两位司令素来不和，若是今后……今后打起来了。怎么办？”
“你会与我为敌吗？”闵川忽然肃了表情，认真地看着沈卓文。
沈卓文刚想开口却又被打断：“你不会想要逃跑吧？”
他沉默了。抿着唇，皱起眉，仿佛下了最艰难的决定：“不，我是军人，不是逃兵。我，我会选择与你为敌。”
他看向他，不免沉痛。
闵川笑了。
“这才是我的卓文嘛。我们不做逃兵。我们不能做逃兵。”
“如果真的在战场上遇到了，如果真的变成了敌人……”
“那就堂堂正正地枪战一番，看看彼此的枪法有没有长进。”
“所以……”
“亲手把子弹送入对方的胸膛吧，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闵川的声音异常温柔。他抚上沈卓文的头，凑近了他的耳畔，一字一句道：“千万别让我死在了别人手上。”
沈卓文则释然一笑：“当然，我绝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上，你也不许先挂了。”
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没有惜别的伤感，只有同死的欣然。
卓文，你愿意亲手杀了我吗？
重逢的号角响起，杀声震天，枪声炮声从四下里响起。
沈卓文每一次扣动扳机都会有人倒下。他不知道自己已杀了多少人。
他向前冲着，穿过枪林弹雨，好几次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然后身边就有战友倒在血泊里。
伤亡多少人，他不知道。他只想快点找到他。
隔着千万冲锋陷阵的士兵，他看见了他。
万千思绪飞过，报到时的初次见面、一起练枪、一起受罚、生病时他照顾他、父亲新喪他陪他葬父，生死相许，一别期年……似乎是不可思议，他们确实相爱，参杂着亲情、友情的爱情，仍是这世间最真挚的感情。
然而，这只是一刹那的迟疑。抬枪，扣动扳机，枪响堙没在周围的嘈杂里。
闵川带着笑倒下，沈卓文却忍不住想哭。
闵川到底心软了，他只打中了他的大腿。
冲锋的号角再次响起，弟兄们的喊杀声很响，很响，却又离我很遥远。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冲了，大腿中弹，鲜血流个不停。从倒下的位置爬到这里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气。
为什么要爬过来呢？
为什么，要爬过这满是鲜血的土地，爬过我的同胞和我的敌人的尸体，爬过枪林弹雨，爬过战场的中线，爬过来，爬到这里？
呵呵，是因为啊，在这里，在此刻，我的身边，躺着我毕生的爱人。
闵川的嘴唇嗫嚅着，开开合合，却带着笑。
“卓文”
“卓文”
“卓文……”
血从他嘴里流出来，随着他的呼吸喷出血沫。他的胸口绽开一朵血色的花，一点点扩大。
子弹射入了肺里，没救了。
沈卓文伸手抹去他唇边的血，却越抹越多。
他的脸贴上他的。
“你的脸真冷。”沈卓文忍不住贴的更近。
“你，真，残，忍。”闵川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又清晰地传入沈卓文耳中。
他笑了。
“是啊，我是残忍，我亲手将子弹送入你的胸膛，却又没立刻要了你的命。”他喘了口气，“你又何尝不残忍呢？”
明明说好，了解彼此，却又为什么只打中我的腿，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离开？
你的枪法明明那么好。
你真残忍。
沈卓文紧握住闵川的手，闵川微弱却又坚定地回握。
十指紧扣。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第一次觉得死神离我那么近，不是想带走我，而是想夺走我紧握着的这个人。
我想起当初仍是新兵时，我们还年少，倏然之间，爱如花火，绚烂如斯。
我们许诺并肩而战，同生共死。
只是并肩而战终是不能了。
我们约定倘若战场相逢必当亲手了结对方性命。
只是于千万人中寻你，只为生死相搏，亦是何等残忍。
只是当真遇见了你，一击毙命，轻而易举，却又力不能及。
你我都不曾做到。
幸而这样的偏差让我们能紧握彼此的手，死而无憾。
胜利的号角吹响了，哪一方的，我已不想。
生命从我的手中流逝。
轻柔没有声响。
我看见了，你唇边的笑。
我的泪水，混入了你的血中，自你的嘴角流下，滴入土里。
我紧挨着你躺着，身边的纷扰已与我们无关。
摸出腰间的手枪，我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定当，共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全民Y耽史——战（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