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禁地[刑侦]》一月尾

7、初逢

　　应索皱眉打开许佳琪的尸检报告，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许佳琪吸食毒·品，而且已经长达一年之久。

　　现代社会进步迅速，毒·品的流通种类也越来越多。

　　它能促进人类体内的多巴胺分泌，从而短时间内提升某项身体机能，但也有确凿的案例证明，就算是身体强悍的进化人种吸食毒·品也会对机体产生巨大的危害，过量甚至可以直接要了使用者的性命。

　　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却有人倾家荡产趋之若鹜。

　　华国是禁·毒·大国，五十年前还曾举行过一次规模很大的缉·毒行动，牺牲了近百名缉·毒警察才让这种东西在国内销声匿迹，没想到时隔多年，毒·品会再次现世，而且还是出现在一名普通初中教师身上。

　　“对了哥哥，我跟薛雪姐还在学校发现许佳琪的一个室友是Omega豺狼进化人种，虽然她说自己跟许佳琪关系一般，但当时我们问的跟许佳琪相关的问题她能答上来大半，人种的族系对得上，杀死许佳琪的凶手大概率跟她有关联。”

　　线索梳理到这里，言朗又想起来了当时被校长叫到自己跟学校面前的那两个室友。

　　明明无论人种属性，还是性格人物侧写，高个女孩都能完美跟杀死许佳琪的凶手吻合，但他还是觉得那个矮个女孩有很大的问题。

　　他把手伸向口袋，默默搓了下里面的纸条。

　　这是当时趁着放打扫工具的功夫，那个高个女孩塞给自己的。

　　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许佳琪是我杀的，宿舍有问题”。

　　他当时拿到纸条的第一反应是诧异，下意识就看向了还在给矮个子女孩监测人种类别的薛雪。

　　但高个女孩却隐晦的摇头，眼睛里传达出的是带着迫切意味的请求。

　　言朗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个女孩有事有求于自己，而且不想有第三个人知情。

　　权衡之下，言朗默不作声把纸条放进了口袋，并且信守了承诺没有把纸条交给警方。

　　直到现在，连言索对这件事都不知情……

　　“现在的情况已经基本明了，许佳琪的生活圈子很简单，能够接触到毒品的唯一途径就只剩下小狼所说的那栋布局诡异的教师宿舍。至于杀死她的凶手，先把小狼说的那名豺狼Omega进化人种室友带回警局，交给陈立警官他们审问。我现在就去申请搜查令，半个小时后，所有人在许佳琪任职的那所初中集合。”

　　接收到言索传达的最终命令，事务局所有成员整齐划一起身，期待着案子最终破掉的那一刻。

　　“是！”

　　……

　　白紫色的闪电划破暗黑夜空，伴随着隆隆雷鸣，这场迟来的倾盆暴雨终于在临近凌晨的华州市瓢泼而下。

　　许佳琪任职的和大初中附近，尖锐的警笛声一直持续到深夜。

　　刑警大队的那些警察直接强行撞开了学校紧闭的大门，把盖了红章的搜查令拍在还在赔笑的校长的脑门上。

　　“哎呦警察同志们，你们怎么又来了，我……”

　　陈立自然不吃他这一套，沉着脸把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挑明。

　　“少废话，现如今警方已得到了学校窝□□·品的关键性证据，你最好老实一点，争取进了局子可以减轻点刑罚，能来个一木仓子儿痛痛快快的走。同志们！仔细搜！”

　　“是！”

　　执木仓警察破门而入时，那些正准备将毒·品转移的毒·贩竟还试图逃匿，可惜身体早就被毒·品腐蚀到只剩下躯壳，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有晚归的路人经过，不顾雨幕模糊了视线，原本还伸长了脑袋想凑上去看热闹，但眼见着一连连的排执木仓武警只进不出，琢磨出味儿来瞌睡虫都给吓跑了大半，头也不回的夹着尾巴溜之大吉。

　　两个小时后，警方根据事务局提供的关键性线索，成功在和大初中的女教师宿舍缴获将近1500克的毒·品，并抓捕贩卖、吸食毒·品的相关人员近十余名。

　　连带着的，警方前几日一筹莫展的年轻人口失踪案也一并告破。

　　毕竟任谁都没有想到，之前的失踪年轻人名单，竟全出现在了抓捕的毒·品相关人员里……

　　……

　　言朗坐在回家方向的车上，透过湿淋淋的车窗去看外面不断后移的树丛，一时间沉默无言。

　　回想起刚才在和大初中看到的那副场景，心里对许佳琪案的疑惑不仅没有随着案情告破消散，反而越来越甚。

　　那个高个女孩似乎早就会料到警方的到来。

　　学校的大门被警察撞开的时候，她就穿着那件单薄的针织连衣裙，站在教师宿舍楼下。

　　被风吹进廊下的雨雾打湿了女孩凌乱的长发，她却站得身形挺拔。

　　言朗撑伞站在雨幕中，隔着人群跟这个年轻漂亮的女性沉默对视。

　　女孩的视线也不躲不闪，似是用口型对他说了两个字。

　　“谢、谢。”

　　“咔……”

　　冷冰冰的手铐扣上女孩的双腕，她安静的同其他女性omega一起坐进了警车。

　　不管杀害许佳琪的这条罪名是否成立，她接下来的日子都将会迎来数十年如一日的牢狱之灾。

　　可她却在笑。

　　那样格格不入笑得开怀。

　　她根本不怕被警方抓捕，似是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跟她同寝室的祝清也被另一名警方扣上了手铐，言朗记得她的人种检测结果，一个普普通通的Omega，连信息素都是其貌不扬的味道。

　　她看起来还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仿佛是一只没有什么攻击力的兔子，强忍着害怕，哭红的眼眶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意。

　　但言朗却觉得她不是胆小的兔子，倒更像是一只容易让人卸下防备，伺机而动的毒蜘蛛。

　　拥有第三性征的进化人种骨子里带着近乎动物的敏锐，这起看似过于顺利告破的吸·毒案绝对还有被忽略的地方。

　　而且除了高个女孩莫名奇妙的提示，他还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

　　一是许佳琪究竟是通过什么途径进入那所学校，并且成了那里的老师，又为什么会被用那么残忍的手法杀害。

　　二是学校的那将近百名的学生里，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现过教师宿舍的异常？

　　和大初中虽然是个贫民学校，但里面就读的学生依旧有进化人种，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学校的不对劲。

　　最合理的说辞只能是那里的学生年纪都还太小，就算真的有人发现了异常，也会被校长跟老师的三言两语含糊过去。

　　可那些失踪年轻人呢，她们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和大初中，那些从宿舍缴获的毒品又是从哪里流到国内的？

　　高个女孩明明知晓自己警察的身份，也知道自己会很快就会发现宿舍的异常，为什么还要用传纸条的方式特地告诉自己宿舍有问题？

　　所以除了毒·品和那些失踪的年轻人，宿舍里是不是真的还有什么警方没有查到的事发生过？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点，恐怕也就只有关于年轻人口失踪案的告破了。

　　言朗揉了一下有些发涨的额角，决定找时间再回一次已经被封的和大初中看看。

　　说不定，那里真有什么被遗漏的关键信息。

　　这次年轻人失踪案跟许佳琪案的侦破过程就像是有一个幕后黑手，故意把线索推到了他们面前，从而掩饰更加深层的罪恶。

　　短暂的安逸，让他很不安。

　　他们专案组的人还在公安局看到了许佳琪的父母。

　　皮肤因过度操劳变得干燥黝黑他们应该是接到警局认领尸体的通知，连夜赶到了华州市，连带着的，还有她那个“吸血虫”哥哥。

　　许佳琪生活在底层的父母其实很可怜，愚昧、贫穷造就了他们浅薄的意识，无休止的身体劳作让他们的生活只剩下了繁衍与麻木。

　　但可怜之人亦有可恨之处。

　　言朗记得自己临走的时候，许佳琪的母亲还在拉着警局工作人员的衣服不放，任凭那个刚上任的Omega小姑娘怎么扶都扶不起来，撒泼哭喊着要警察赔偿他们的丧女之痛。

　　只不过那流满了整张脸的眼泪，不知道到底有几分是为许佳琪流的。

　　……

　　难得开火的言索煮个方便面都折腾了半小时，最后还特意给言朗的那一碗卧了一颗糖心蛋。

　　他父亲言学安身为东华大学的校长每天忙到站不住脚，现在连事务局都不怎么回。

　　言朗身体特殊，家里又不能请长期保姆，所以除了特定时间点的一日三餐，偌大的别墅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生活。

　　事务局自从早上接到案子就一直在忙活，大家几乎都没有怎么吃过东西。

　　言索自己不吃倒是没什么，只是言朗还正在长身体，说什么都不能饿到弟弟。

　　但做饭这方面他是属实无力，唯一能做好的食物也就只有方便面，这会儿功夫再出去吃饭太晚，只能委屈弟弟先把这个当宵夜填肚子了。

　　看着面前小口嗦面条的言朗，言索嘴角不自觉勾起。

　　这次他家小狼算是立了大功，如果不是小狼及时发现了学校教师宿舍布局的异样，应该不会这么快破案。

　　那些失踪的年轻人会出现在学校宿舍里虽然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但人找到了总归是件好事。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明天带弟弟出去吃顿大餐，好好犒劳一下小功臣。

　　吃过饭，言索把人赶回了房间休息。

　　言朗倒是听话，乖乖洗漱后就熄了灯上床。

　　直至夜深人静，他秉着呼吸听了良久言索平稳的呼吸声，才慢吞吞睁开了在黑暗里依旧发亮的眼睛。

　　……

　　华州市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即使是临近盛夏季的时间段，晚间的风吹在脸上还是有些微微发凉。

　　凌晨三点钟的时间，白日里繁华的城市终于陷入了安眠，少了喧嚣，竟微微透出些余下那些星星点点的寂寥。

　　言朗果不其然还是又回了已经被警局查封的和大初中。

　　太多未解的疑点充斥在脑子里，他等不及明天警局那边的审讯结果，有些东西必须要来回这里证实。

　　退后助跑了几步，他轻盈熟练的翻上了教师宿舍围墙的墙头。

　　要说他上初、高中那会儿，绝对是个不迟到早退、诚信友善、尊敬尊敬师长的乖乖牌学生。

　　只不过他目前就读的东华大学对学生的录取形式特殊，需要这些技能傍身，这一年又跟路远他们跑案子惯了，才会这么熟练。

　　他现在的大学生理健康老师是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尤其热衷于把自己的养生经验分享给自己的每一个学生。

　　还时常劝诫当代大学生“莫贪三更色”。

　　言朗先前对这位带着黑框眼镜，穿着古板的老教授敬惠不敏，可现实总是在不停的打脸，让他终于明白“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老话为什么能传这么长时间。

　　他靠墙瘸着被崴的左脚脚踝，差点没直接骂起街来。

　　谁这么没有公德心把空塑料瓶子往墙角扔！

　　站原地倒抽了好一会儿冷气，他咬牙惦着那只受伤的脚按印象里宿舍楼的位置走。

　　但事实证明又再一次证明，路痴不管在哪都会迷失方向感。

　　接连转了好几个重复的来回，他又体会到了偏偏屋漏又逢雨的滋味。

　　言朗沉默看着面前全部都长得一模一样的教学楼，仔细回想，先前自己是爬了哪栋顶楼来着？

　　接二连三的突发意外已经让他逐渐失去耐心，脚踝的疼痛也在不断提示着这个时间来案发现场的决定有多冲动。

　　这个点，夜猫子路远应该还没睡。

　　他烦躁的揉了把头发，几经犹豫还是掏出了手机。

　　“算了，还是让路远哥接我回……唔！”

　　“嘘。”

　　“？？？——你谁！”

　　“……”

　　手机通讯录里，属于路远的那通电话最终还是没有被拨出去。

　　言朗曾经想象过无数次跟喜欢的人初见时的场景。

　　有匆匆擦肩而过，也有浪漫一些的一见钟情。

　　但从未想过会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凌晨，自己撞进了一个满是苦楝花寒涩清香的怀抱。

　　甚至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注目，仅仅只是眼神触碰，却带着某类熟悉的温度。

　　手机屏幕熄灭，他僵硬着身子被宋离知抱住缩在背光的墙角，明明警戒心那么强一个人，现在竟不自觉乖顺到不可思议。

　　他们靠得很近，呼吸甚至都要交缠在一起。

　　有人的视线在黑暗中尤其专注，最后唇角却只是匆忙划过脸侧，在对方耳边落下一记轻音。

　　“嘘，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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