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禁地[刑侦]》一月尾

5、你，在找我吗

　　许佳琪年轻的躯体被放在了冰冷的尸检台上，面上血迹未清，已经错位的五官看起来有些狰狞。

　　很难想象道她生前是个长相漂亮，性情温柔的老师。

　　都是年龄差不多的女性，陈立组里的那个Omega女法医实在于心不忍，握着解刨用的器械比划了半天，都没找到个合适的地方落刀。

　　最后还是顾珩期叹了口气，把刀接了过去。

　　确实太可怜一姑娘。

　　孤身一人到大城市打拼，还没好好享受过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肆意，就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甚至死相如此凄惨。

　　薛雪别过脸揉了几下眼角，嗓子有些发紧：“队长，这次尸检我就不参与了，许佳琪学校那边还没警方去了解情况，我去吧。”

　　她是响尾蛇Omega进化人种，虽然说第三性征是号称“冷血动物”的蛇系，偏偏共情能力强到离谱。

　　大概女性天生就有较强的共感力，她是真不忍心亲眼看这个同龄女孩儿的身体被解刨。

　　一起共事这么长时间，言索自然了解她的性格。

　　“这会儿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尽量早去早回。”

　　“……谢谢队长。”

　　薛雪朝Omega女法医也敬了个礼，转身出了尸检房。

　　直至站到警局门口，心里一直吊着的那口气才得以松懈下来。

　　晚间六七点的风穿堂而过，带有这个季节新生绿植的稚嫩苦涩气息。

　　空气潮湿黏腻，似是即将酝酿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雨，冲刷苟藏在隐匿角落里的罪恶，为一个年轻生命的不幸叫嚣。

　　只是这场雨对受害者而言，来得实在太迟。

　　许佳琪的死状一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现在不管是公安局还是事务局，都在为进展缓慢案情感到急躁。

　　但薛雪也明白，作为帮受害人“伸冤”的警方，绝对不能先自乱阵脚。

　　按了按眉心，她抬步朝车库方向去。

　　既然跟言索打了申请，该办的事自然要认真办。

　　夏季的华州市虽然昼长夜短，但许佳琪任职的城中村位置偏僻，这个时间点去那所学校，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查到有用的线索。

　　“薛雪姐！薛雪姐等等我！”

　　言朗急匆匆跑到停车场的时候，薛雪还没离开。

　　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场颇大，要不是蛇类进化人种听觉灵敏，她还真可能察觉不到言朗什么时候跟了出来。

　　“小朗？”

　　薛雪推开车门下了车，看着朝自己跑来人一头雾水。

　　雪狼族是目前进化人种里较为稀缺族系的其中一类。

　　作为该族后代，言朗虽然第二性征还未分化，但样貌跟智力已初步凸显出了人种优势。

　　稀有族系的进化人种也就那点儿好处。

　　除了样貌更姣好突出，智力跟身体机能也远超普通人，可以说是出色的轻轻松松。

　　她勾着唇上下打量了一遍言朗，不得不承认造物者有时候确实对某些人过于偏爱。

　　少年的面容还带有独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涩，却已经精致到不似真人。

　　天生异于常人的蓝色眼睛清澈如一汪湖水，笑着跑向自己时，裸露在外的肤色比先前看过的漫山白雪还要醒目几分。

　　不愧是被他们事务局局长跟专案组队长捧在心尖的宝贝，这样的言朗叫人只看见他的笑，心就能不自觉软了下去。

　　“小朗，是有什么事吗？你怎么……”

　　“我找薛雪姐自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言朗笑着把薛雪推回了驾驶座，自己则是自觉地上了副驾驶，乖乖系好安全带。

　　“最近市里不太平，现在天色这么晚了，薛雪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自己一个人上路多不安全啊！我可是来保护薛雪姐的！”

　　“哈？你要保护我？哈哈哈哈……”

　　就因为这一句话，薛雪因为死者沉闷了一整天的心情奇迹般疏朗了不少。

　　她第二性征分化将近七年，干警察这行也接近四年，大大小小经手的恶性凶杀案没有一百也绝对超过五十件，早就习惯了把自己当成两个男人使。

　　现在突然听到一个还没分化的小弟弟说要保护自己，心情还挺微妙。

　　她知道言朗是在故意逗自己开心，所以一路上都很给面子的接话，也终于没再把自己困在那个心疼年轻被害人的闭环里。

　　……

　　言朗两人赶到许佳琪任职初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学校占地面积不大，但位置确实偏僻，几乎是处在城中村跟华州市农村的交界地带，光是找到这里都费了不少时间。

　　因为逐年上涨的经济压力，现在还是有很多孩子面临上不起学的问题，这种处在城中村的学校就是专门给这类家庭提供的。

　　教资一般都不怎么好，里面的老师或许都没有正经证书，高中学历就能入职，一个人带多篇科目是常有的事，但怎么说也算是一个读书的地方，是市长默许的存在。

　　不过这几年市里在逐渐整改，加强了对教育的扶持政策，这类学校条件相对好上了一些。

　　比如许佳琪任职的这所学校提供给职工的福利就不错，不仅允许晚上留宿，还提供免费宿舍和每天一顿的餐饮补贴。

　　工资多少先不深究，就只免费水电这点，一个月就能省下很大一笔钱。

　　很多老师自然选择了留宿在学校，这倒方便了他们找人了解情况。

　　许佳琪有学校免费住宿的名额，两个室友恰巧今天也都在学校。

　　这是这次案子一个很明显的疑点。

　　据警方目前掌握的信息，许佳琪的生活几乎可以称得上拮据，既然学校已经提供了免费宿舍，她为什么还要再花费额外的钱去租房？

　　正是晚上八点多的时间，学生们都在上晚自习，校园里很安静。

　　校长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还挺着个圆鼓鼓的啤酒肚，亲自来门口接他们笑得眉不见眼，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

　　知晓两人来意，当即就极为配合的给许佳琪的两个室友打了电话，还把自己的办公室腾了出来方便他们问话。

　　警方问话不允许案件无关人员在场。

　　校长表示自己没意见，乐呵呵在茶几桌上放下几杯热茶，自觉出了办公室。

　　只是关门离开的时候，在外人看不到的角落，他下垂着的眯缝眼却徒然变得阴沉。

　　“嘟嘟嘟……”

　　手机拨线只响了两声便很快被接通，对面人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什么事？”

　　“实在对不起，我也不想现在打扰您，但是警方已经查到学校里来了，我怕……”

　　校长的声音急切又谄媚，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

　　“慌什么，等警方离开，先把东西连夜转移，我会派人去接应，至于那些活货，实在带不走就直接处理了。”

　　“是是是，我明白了，我马上去办！”

　　对面人的话仿佛一颗定心丸，仅寥寥数语，校长的脸色却在挂断电话后好上不少。

　　离开前，他回头朝大门紧闭的办公室狠狠呔了一口。

　　“妈的，挡人财路的死条子！”

　　……

　　薛雪打开录音笔放到几人中间，眉眼和善，“你们不用紧张，只是做一些例行问话。”

　　对面两个女孩儿依言点头，后续问话确实很配合。

　　这期间薛雪一直有隐晦的观察她们，对着两张鲜活靓丽的面孔时间长了，她倒是意外发现了一件颇为有趣的事。

　　许佳琪任职这个初中的老师，长相好像普遍出挑，而且个个看起来很年轻。

　　言朗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动声色低头翻看她们的任职档案。

　　果然不出所料，这所学校六十多名的任职教师里，有近三分之二都是年轻Omega，女性居多，其次是bete，Apha只有一两个。

　　但年龄无一例外都是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

　　很奇怪，就算这所学校任职教师条件不限年龄，还是过于巧合了些。

　　至于许佳琦的这两名室友，其中一个在入职档案第二、第三性征那栏个人信息里，填写的还是豺狼Omega进化人种。

　　他抬头看了眼那个女孩没有作声，打开案件记录册，示意薛雪继续问话。

　　薛雪没有问过分深入的话题，仅仅是围绕着许佳琪的衣食住行或者喜好了解了一些情况，顺带看这两个女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言朗偶尔会补充问上几句遗漏的小问题。

　　他长相显小，嗓音语调也都称得上温柔，加上标志性的虎牙笑，很容易让人放下警惕心。

　　所以，在问起关于学校的师生分配这个问题之前，他们跟许佳琪这两个室友的问话过程都称得上相当和谐。

　　“许老师平时住学校里的时间长吗？有没有跟哪位老师的关系比较好？”

　　室友里高个的那个女孩摇了下头。

　　“她只有工作日才偶尔住在学校，周末的时候都不在。我们虽然住在一个宿舍，但负责的年级不一样，所以关系一般，互相了解也不多，至于她跟学校里的哪个老师关系好，就更不知道了。”

　　“那许老师既然在学校有宿舍，为什么还要在外面租房？”

　　“许佳琪她……她好像有点洁癖，每次洗漱都需要很长时间，学校的浴室就那么几间，因为不想耽误其他人使用，她晚上其实很少会在宿舍休息。”

　　不，不是洁癖，而是许佳琪对身体干净与否的在意程度已经到了偏执疯狂的地步。

　　言朗本身也有洁癖，但对比起今天下午在死者出租屋浴室里发现的东西，他觉得自己顶多只能算爱干净。

　　一个连化妆品都寥寥可数，且生活拮据的年轻女性，却毫不吝啬购买了近二十件清洁洗漱用具，实在很难让警方注意不到。

　　“她失踪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这个我不太清楚，她性格挺内向的，除了朋友偶尔叫她出去，白天大部分时间她好像都是待在学校，不过我们周末不用上课，这期间她有没有见过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朋友？你们知道她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高个女生闻言有些迟疑，回想了片刻才有些不确定道:“我听许佳琪好像叫过她‘思思’，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这样啊……”

　　言朗对她笑了笑，放在腿上的指尖悄悄摩擦了两下，突然问起了一个跟先前谈话内容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姐姐，我看你们学校教学楼的后面还有一栋较小的楼房，那里是学校给你们提供的免费住宿的地方吗？”

　　“啪！”

　　玻璃制的水杯骤然从手中脱落，掉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