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梦泽深》黄粱非梦也

4、下一任祭祀

　　祈年殿很冷，这是鱼梁浅小时候对皇宫的所有记忆。
　　鱼梁浅其实天赋算不上好，或许在中州可以称为天才，但是在能人辈出的皇宫，或许只是中人之辈。
　　也可能是上一任的太子太过出色，也就是鱼梁浅的父皇，这让太子太傅对鱼梁浅的期待更高了。
　　课业难免繁重，谢梁受不了的时候就会跑来这里。祈年殿是祈福祭祀的地方，除重大节日，很少有宫人来这里。
　　曾有一度，鱼梁浅将这里视为自己的秘密基地。
　　但是后来父皇发现了，为了惩罚自己逃避课业，就罚谢梁跪在祈年殿。这个曾经让谢梁能够喘一口气的地方，成了谢梁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之一。
　　是后来谢一的到来才让鱼梁浅重新喜欢上这里。
　　鱼梁浅最喜欢吃炸酥肉，就是凡间街上最常见的小吃，鱼梁浅喜欢它一口咬下去酥酥的感觉，有高级的手艺人可以做到外面是酥的，里面冒着热汁，流到嘴上会让鱼梁浅烫一下，伸出舌头止一止热。
　　无论是小吃还是伸舌头，似乎都不是谢氏太子会接触到和做的动作，鱼梁浅是怎么喜欢上的呢？
　　那是在凡间执行课业的时候，鱼梁浅记得是去杀一只狐妖。
　　这么小的任务不会上报给皇室的，往往下面的世家就会解决。
　　但是狐妖魅惑的男人和太子太傅身边的一个小厮沾亲带故，鱼梁浅忘了是姑舅妈家的表哥还是表弟了，毕竟太傅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觉得狐妖有元婴修为，很适合给谢梁练手，于是鱼梁浅就这么第一次来到了凡间。
　　也是很久之后鱼梁浅才知道原来那里离自己真正的出生地并不远，但是鱼梁浅出生的村子早已经死绝，自然也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回过家，在父母身旁走过。
　　鱼梁浅始终觉得狐妖傻，她不知道真正要杀她的是她日日夜夜的枕边人，死前还央求鱼梁浅不要牵连她的丈夫，都是她罪该万死，贪恋凡间荣华，勾引的男人。
　　鱼梁浅心想你自己家徒四壁何来凡间繁华，若是学学你的前辈，去皇宫勾引人间帝王，那么修真者也不能插手人间皇室的事情，也是一种庇护。
　　但是鱼梁浅看着狐妖哀求的眼神，最后也没告诉她真相，只是看着她最后哀婉的看了一眼自己以为的家的方向，就主动撞剑自杀了。
　　鱼梁浅最后敛了敛她留下的粗布麻衫，元婴死后连尸骨也没有，就像一缕青烟消弥天地间。
　　妖族从开灵智至元婴，她只花了三千年，还是在凡间这种寸草不生，荒郊野岭之处得见的大道。鱼梁浅觉得她去西州和南大陆都会学有所成更进一步，或者还不如自己是一个金丹，这样鱼梁浅也不会来诛杀她，或许她也能守着一个谎言到老。
　　鱼梁浅假装没有看见男人如释重负，千恩万谢的表情，一路打听，将梨娘的尸骨送回了她的家乡。
　　哦，对了。她现在终于可以不叫于氏了，叫胡梨娘。鱼梁浅觉得梨娘这个名字很好听，一听就知道她有着白色毛绒绒的大尾巴。
　　鱼梁浅偷偷地将她的尸体送到她的狐狸洞，那里面还有很多小狐狸，是她的狐子狐孙吧，都很可爱。有一只小狐狸从凡间买了零食炫耀地分给朋友们，还说着凡间有多好玩。
　　鱼梁浅听着笑了一下，在山脚设了一个迷阵和聚灵阵，没有金丹修为外人进不来。
　　然后有些好奇地顺着小狐狸所说的炸酥肉，去凡间找了找，自此鱼梁浅找到了此生最爱。
　　这或许是这一行里唯一值得稍稍开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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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梁浅睁开眼睛，手臂挡住扶疏的日光，窗外传来微微清凉的风让鱼梁浅清醒了一点。
　　鱼梁浅回想昨天秋前辈的话。
　　昨日。
　　秋亦洛放下茶杯，微微垂下眼，“殿下应该也听灵犀说了我身体的病症，这就是修习阴阳术留下来的。”
　　“五十年前我在战场上被同僚陷害，意外流落到一处上古秘境，在那里我见到了建木”秋亦洛脑子往后仰了仰，似在回忆当年的惊险。
　　“建木问我要不要做祂的祭祀，祂可以救我。”
　　“当时我也是已经经脉寸断，丹田被毁。手筋脚筋也被那人挑断，如果没有建木，我或许已经成为野兽的盘中之餐。”
　　“但是殿下，你比我幸运很多，并不是别无选择。就算没有灵力，以殿下炼体有成的修为寿过三百年也毫无问题。至于中州皇室的追杀，云梦泽向来收留天下无家可归之人。殿下完全可以在这里教导云梦泽的孩子，建木在此，世上无人敢犯云梦泽！”秋亦洛盯着鱼梁浅，许下承诺。
　　“但是如果殿下答应建木成为下一任祭祀，就要担起祭祀之责，终身不得离开建木”秋亦洛阖眼又睁开了眼睛，起身望向窗外扶疏的树木。
　　光斑像蝴蝶一样闪闪地飞在这位年迈的祭祀身上，似是召唤，又是离别
　　“所谓阴阳术，当你选择祂的那一刻，你的身体就早已不再属于你。”
　　“就像这枝木一样，”秋亦洛伸手，建木的枝叶爬上他纤细的手腕，“成为祂的一部分。”
　　“自古以来，阴阳家的术士寿命从未过百，我亦是寿数无多，难以担当守卫建木和云梦泽之责。建木指引我我找到了你。”
　　鱼梁浅看着面前不过百岁便已经垂垂老矣的秋亦洛，想起了当年九州盛传的美人画像排行榜，秋亦洛年轻时在名列第三，灼灼其华，九洲闻名远扬，天资傲人，少年无双。
　　九州凡修行者，且说人族平均寿命至少有三百岁，阴阳家百许寿命，犹如凡人，朝夕易逝。当年对着秋家小少爷红脸的姑娘们，至今大多仍风华无双，成为九洲世家门派的中流砥柱。就像鱼梁浅以前的一位姑姑，谢氏的嫡长公主谢宣一样，仍痴心等着心上人从战场归来。
　　鱼梁浅突然想问一下眼前这位年迈的祭祀，“秋前辈不想最后见一下谢长公主吗？”
　　秋亦洛蹭了蹭建木的枝叶，放下手机手，仰头笑了笑：“我乘风雪久，怎敢求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