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梦泽深》黄粱非梦也

3、云梦泽（一）

　　这有些让鱼梁浅为难了，要是修为还在的话，鱼梁浅直接让绯银幻化作羽翼带自己上去就行。
　　但是现在不仅绯银受损，鱼梁浅丹田内也是一点灵气也没用，无法发挥绯银真正的力量。
　　让绯银幻化成长剑，还是鱼梁浅催动自己心血的结果。
　　鱼梁浅无法，只能提气抓紧身侧的藤条，慢慢往上攀爬。
　　修为被废之前鱼梁浅修为已至元婴巅峰，即将突破化神期。修为被废后，虽然丹田已经无法储存灵力，但是身体却还保持着元婴期巅峰的状态。
　　过去二十多年，鱼梁浅夙兴夜寐，勤学苦练，从未荒废，皇室的炼体宝物如流水，再加上北部魔族供奉的鲜血，鱼梁浅得以在今天纯靠自己的身体爬到云梦泽的所在。
　　越往上鱼梁浅能感觉到周围的灵压越大，攀爬越发艰难。但最终
　　扑哧——
　　就像游鱼蹦出水面，天地一刹那倒转。
　　鱼梁浅脱离躺在一条树根上。
　　突如其来的阳光令鱼梁浅眯了眯眼，才方方看清眼前的场景。
　　一棵巨大无比的树屹立在鱼梁浅眼前，树冠郁郁葱葱高至天穹，数不清的树枝被绿叶掩盖。
　　低头便可看见她的树根纵横交错在巨大的水面上，往远处无限延申。
　　看来底下迷雾里的长条就是这棵巨树的树根。
　　鱼梁浅呆呆地看着这仿若承接天地的巨树，人在它面前显得无比渺小。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云梦泽吗？夺天地之造化，当真奇妙。
　　巨树好像是感觉到了有新的客人到来，树叶如微风吹过，沙沙地作响。
　　不知为何，鱼梁浅能感觉到这棵巨树对于他的到来很开心很高兴，这让鱼梁浅内心深处也随之生出无限喜悦。
　　真是疯了，一棵树都能看得眉清目秀。鱼梁浅摇了摇头，暂时压住内心奇怪的感觉，拄起身体回头看向了刚刚听到船铃声的地方。
　　“如何？”一道温柔的女声也随之传来。
　　少女焯一身紫色罗裙，她身上的银铃随着船铃一起传出悠悠的声音，女子双手正撑着一支船槁，友好地向鱼梁浅笑了笑，“建木是九州大陆上寿命最长的树，自上古神魔大战前就存在，她祂支撑起了整个云梦泽。或者说云祂就是云梦泽。”
　　“很壮观。”鱼梁浅看着那遮天蔽日的绿盖，目之所及皆是他的枝叶。
　　女子邀请鱼梁浅上船，为他慢慢讲解云梦泽的历史，“云梦泽虽然是在五百年前现世的，但其实是在三千年前神魔大战时就已经拥有雏形。”
　　“那时云梦泽还仅仅只有建木存在，整个西州都因神魔大战变得荒芜。是后来五十年前前秋前辈来到此处和建木达成协议，以建木之力供养云梦泽，云梦泽再用自己的力量恢复西洲以往的繁华景象。”女子向鱼梁浅介绍说自己叫洄灵犀，是秋前辈在乱世中收养的孩子。
　　洄灵犀笑了笑，“秋前辈每隔乱世都会出山，碰到无依无靠的孩子都会带回来。有灵根的就留在云梦泽修习，没有天赋的就教一门手艺，给他们一笔金钱放到天寒洲的城池里谋生。”
　　“这回也是秋前辈让我来接你的，”洄灵犀说着，突然有一些悲伤，“但是秋前辈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大家都很担心秋前辈的身体。秋前辈说你能治好他。”
　　鱼梁浅有些诧异，“我？”。洄灵犀点了点头。
　　鱼梁浅有些好笑，解释道“灵犀师姐现在也能看出来我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吧，很感谢秋前辈对我的看重，但鱼某并非医修，恐怕爱莫能助。”
　　洄灵犀听后不禁低落，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秋前辈说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鱼梁浅略略有些惊讶和好奇，顺着洄灵犀的指引上了船，看着船行经的两侧，默默观察着云梦泽奇异玄幻的景象。
　　很快，小船荡到了一个渡口，鱼梁浅抬头就能看见重重叠叠的木屋环水而建。
　　扶疏的日光顺着巨树的枝叶打下，显得更加柔和长情。
　　洄灵犀邀请鱼梁浅上岸，带着鱼梁浅穿过长长的木桥，往正堂走去。
　　一路上有不少人向洄灵犀打招呼，“灵犀师姐好。”洄灵犀微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同时向大家介绍，“这就是秋前辈口中的鱼师弟”。
　　云梦泽的众人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鱼梁浅。
　　鱼梁浅略感尴尬紧张，也不知道那位秋前辈是怎么说自己的，总感觉自己在他们心中像天神下凡，无所不能。
　　虽然这对鱼梁浅来说也是久违的感觉了。
　　鱼梁浅行经时看到了云梦泽有很多异族共居，时不时就有人顶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大尾巴从鱼梁浅身边经过。
　　鱼梁浅还看到了一些鲛人和翼族。
　　西洲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多种族共存，和平相处不分高低贵贱。这在九洲的其他地方是很少见的。
　　鱼梁浅心想，这位建立云梦泽的秋前辈胸怀宽广，不拘一格。倘若自己真的能帮助到他，自己也当竭力而为。
　　但随后鱼梁浅又在心中摇了摇头，自己不过一丧家之犬，哪里有那么大的能力，要是自己还是谢梁估计还可以试一试。
　　正堂很快就到了，出乎意料的朴素简洁，鱼梁浅想：这可不像是鼎鼎大名的云梦泽创始人居住的地方，倒像是山间的无名老翁的居所。
　　鱼梁浅也见到了传说中的秋前辈，不由得惊讶，“渔叟？”
　　秋前辈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哈哈，鱼小友许久不见啊。”
　　洄灵犀好似有所觉，侧头看向鱼梁浅“鱼师弟不知云梦泽的迷雾实际上是一片时间扭曲的空间。你在度过其中一日，外面可能已经过了一年，也有可能只是过了一瞬。”
　　鱼梁浅对此神异之处略感惊讶，虽然调换时间流速的秘境中州也有，但是每次启动都耗费颇多，远不如建木根处的迷雾天生地养，这般神异。
　　秋前辈看着洄灵犀不住点头夸赞，“灵犀的功法进步不错。鱼小友可能看出来灵犀的来历？”
　　鱼梁浅挑了挑眉，笑道：“可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灵记》中有记载，天地之灵生于众生心中，若遇有情之人，此灵便可在日积月累中化形而生。因为生于人心之中，天生便可感知人心是非。
　　这一路上，洄灵犀总能看出鱼梁浅疑惑的地方及时解答，鱼梁浅早有此猜测。
　　洄灵犀不住掩唇而笑：“鱼师弟当真博学，名不虚传。”
　　秋前辈看着两人相处不错也很开心，却突然不由自主的咳了两声，侧头看到了洄灵犀担忧的神色，安慰的冲她笑了笑，“灵犀去昌明阁帮我取一些新茶来。”
　　洄灵犀看来看两人，俯身行礼，转身离去了。
　　鱼梁浅的视线落回这位秋前辈身上。
　　“殿下，我本名秋亦落，也是中州人士，你也应该听说过我。”秋亦洛放下了摸胡须的手，请鱼梁浅坐到他身边，为他解答疑惑。
　　鱼梁浅笑了笑，“秋前辈也不必叫我殿下了，想必我的事情在四洲已经传遍，我非谢氏皇朝的子嗣。”
　　鱼梁浅顺势坐下，看见桌子上一应茶具茶叶俱全，便开始为自己和秋亦洛斟茶，“秋前辈可是五十年前中州秋家在长庚之战时失踪的那位不世天才。”
　　“哈哈天才不敢当，我现在也不过一个糟老头子苟延残喘。”秋前辈拿起面前的热茶，喝了一口，有些陶醉的眯了眯眼，“这建木的叶子，配上殿下的茶艺真是一绝。”
　　鱼梁浅也喝了一口，入口回甘，清冽如泉，同时四肢百骸里涌过温和的灵力滋养全身，确实不错，只是可惜对于他这个废人来说灵力也就是让身子热一下罢了。
　　鱼梁浅心里摇了摇头，抬头看着眼前的老者，逐渐回归正题：“秋前辈为何说在下能够医治你，我非医修，从皇宫出来储物戒也被一齐收走，手里更无灵丹妙药，更是想来西洲也不缺这些。”
　　秋亦洛又开始摸胡须了，没有直接回答鱼梁浅的问题，只是说：“我观殿下的丹田经脉俱碎，可还想继续修行？”
　　鱼梁浅侧头笑了一下，长发掩住了鱼梁浅落寞的神情，“在下有一些故友也问过这个问题，我知道恢复修为虽然耗费颇多，但对他们和您来说也不算难如登天。但是想来中州谢氏并不愿看我再东山再起，我也不愿连累诸位。”
　　秋亦洛睁开眼定定地看着鱼梁浅，“殿下，这里不是中州。我要说的修行也不是现在九州流传的修行法。”
　　九州的修行法历经时代的变革，在九州大陆早期，‘古灵精怪’各类异兽神人辈出，故而修行法多种多样，可谓百家争鸣。但是慢慢的随着时代变迁，大陆历经各种战争，诸多修行秘法流失，现存的也不过道，剑，佛，儒几大派别。
　　其他兵，法，器等道途，也就只能在几个个别家族流传，非其嫡传血脉，无缘学习。故而道剑佛儒越加兴盛，兵法器家越发微小精深。
　　而中州谢氏，就是以剑道和儒道驰名九州。
　　但是所有的修行法都离不开丹田经脉。
　　所以鱼梁浅虽然对于秋亦洛的提议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是不动声色的试探，“哦？据我所知现存在九州大陆上的道门修法还没有不依靠丹田内力，身体经络脉象的。”
　　秋亦洛喝了口茶继续道：“殿下来云梦泽，想必也是略有耳闻。殿下可知《古书》里记载的阴阳术？”
　　“我也不瞒秋前辈，我曾在谢氏的藏书阁记载里看见过阴阳术的传闻。这也是我来西洲的目的”鱼梁浅定定地看着秋亦洛，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不甘心。
　　西洲是历史上阴阳术最后出没的地方。
　　阴阳术，《古书》里记载是上古时期，人族修行道术还没有完整体系时的一种修行方法。
　　那时还没有丹田灵根的说法，为了在危机四伏，异族遍地的上古时期活下去，人族便有人以自身为引，沟通天地，从天地中获取力量，他们也被称为一国祭祀。
　　这便是《古书》里的所有记载，但是鱼梁浅知道事实并不是九州大陆广为流传的那样。
　　在谢氏的秘籍里记载的阴阳术，也叫献祭术，是人族在上古时期为了保命发明出来的。在贫穷的家庭里选出适龄的少男少女，献祭给天地间那些神异的存在，活下来就是祭祀大人，万人敬仰。死了就悄无声息的埋葬，继续选下一任祭祀。
　　但是这在当时，也就像现在中州的各大家族选死士那样，是令无数人趋之若鹜的事情。
　　鱼梁浅放下茶盏，抬眼看着眼前面目和蔼的老者，“秋前辈修行的可是阴阳术？”
　　秋亦洛笑了一声，没有否认。
　　“是祂带你来到云梦泽的。”秋亦洛指了指窗外的建木。
　　鱼梁浅应声看去，轻声道“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