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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过往 ...

  •   米花町的一所住宅里,一个穿着白色细肩内搭和嫩黄色蝴蝶衫,下身搭配蓝色牛仔裙和白色皮鞋的女孩站在榻榻米上。

      她正站在床榻边上一件一件地对着清单整理行李,微微摇摆的黑色微卷马尾辫显得她休闲又俏皮。

      女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和她稚嫩的脸上的婴儿肥形成反差的,是她眼里不同于同龄人的沉静。

      女孩名叫和田穗子,是东京米花町和田家的独生女。

      穗子家里经济条件放在全东京都可以称得上不错的了,母亲是某公司资助的研究员,父亲是东京大学的中文系教授,而且夫妻俩对于教育方面都相当开明。

      按道理来说,她应该过的相当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可从她的身上却留存着不应该在她眼里的沉静甚至是沉稳,让人倍感诧异。

      穗子最后确认了一遍没有带漏,就合上箱子,不禁回忆起了在她睁开眼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经历。

      事实上,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以前(应该叫前世了吧),刚入社会没两年的她收到了医院的人打来的电话,说她爸妈得了癌症晚期,人快没了。

      “癌症,晚期”这四个字砸得她人直发蒙。那时,从小吃药不断的她背上了车贷,才刚刚分期买下了人生中第一辆车。

      听到这消息,穗子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思绪向老板请假,没忍住向她的主治医生拨去了电话。在等待期间,她思绪万千......

      〖他们怎么会患癌症,还是晚期,让人难以置信,吵起架来气势汹汹的他们也会得病的吗?〗

      前世小时候的穗子家庭并不幸福,父母感情恶劣,时常互怼辱骂甚至打架,有时还会波及到年幼的她身上。

      这对她小时候影响巨大,好几年和同学朋友交往,稍微拉进一点距离的动作就会让她心里一跳,反应过激。

      后来父母被诊断出来有心理疾病,进了精神科医院,失去了对她的监护资格。

      年纪稍长的她因无人有条件接管被送往了孤儿院生活,她没有放弃自己,坚持努力学习养活自己,做老师和同学心里那个最符合世俗意义的“优秀学生”。

      穗子努力掩饰着自己与旁人的不同,只有每次和他人近距离接触后,剧烈反胃后冲进厕所的呕吐物在提醒她与旁人的不同。她有时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的错觉。

      〖现在,父亲往日那像烫红的钢铁一般的手掌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在治疗中慢慢失去力气吗?母亲那精致又冷漠的面容呢,也会像别的重病患者那样变得消瘦又苍白吗?〗

      不知道,穗子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那会是怎样的场景,她对于被称为自己的父母的俩人抱着无比复杂的心情,那并不是能单纯的用爱或者恨来概括的情绪。

      她觉得她应该要去一趟,只是,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好像发自内心地抗拒看到他们。

      这时,电话通了,在听她说了情况后,她的主治医生兼好友说服了她,这会对跨越她的心理障碍很有帮助。

      〖这次看完之后,心里应该会轻松好多吧〗她有些期待地想到。

      不过无论在路上心情有多么跌宕起伏,来到医院的她用着表面最平静的模样去看了他们的最后一面。

      都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生着病的他们苍白又脆弱。

      他们看到她,眼前一亮,之前不知在嘟嘟囔囔着什么的俩人开始疯狂地惨笑道:“我们找来的道士没找到我们可怜的小穗子,却发现了,你,天生少一魂一魄,所以以前就一直是个病秧子。永远,永远也活不长,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

      因化疗而枯瘦不堪的父母用着临终前最后的话语告诉她,她不是他们的孩子,甚至,拼尽全力去诅咒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她不是......不是他们的女儿吗?就算不是亲生的,可......可是,她们相处了那么多年!!她明明已经足够努力懂事了啊!!!〗

      就因为......不是亲生的...?以至于在理智上知道她是无辜的情况下,还是恨起了她,以至于在给予了她足够的物质条件生活后,无所谓在孩子面前伪装自己对彼此的怨气以及自身的堕落。

      穗子差点没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和理智,初来时礼貌的微笑已经转成了全身僵硬而空洞的机械动作,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和一点点微薄的自尊。

      门口周围吃瓜的医生护士瞬间愣住了,没想到做父母的能当面诅咒自家养了那么久的女儿早死的。大家纷纷安慰她,这年头,道士都是骗子,是假的,要相信科学。

      显然,简短而仓促的话语在绝望的女孩面前显得惨白又无力。大家的眼神染着同情,同时止不住地来回瞟着她的父母,边缘地段的一些病人甚至神色兴奋,好似已经预定好了今天和朋友分享的唏嘘素材。

      她沉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扯起自己的嘴角笑了笑,走了。

      回家的路上,医院再次打来电话,告知了父母的死亡及律师转告的财产分割情况。她沉默着,挂断了电话,许久不再复发的头疼似乎挟同了心痛发作起来,方向盘被一只手紧紧抓着,正疼的双眼朦胧,一片水汽之际,一个红灯一闪而过。

      穗子一脚踩下刹车,两眼却一片漆黑,身体一片灼热,意识在剧烈的火光里消逝了,飘忽不知其踪。

      ……

      再次醒来,她躺在床上试图起身却发觉这具身体对她而言无比不协调,同时发出的那些不成语调,独属于幼儿的声音让她认识到自身的不对劲。

      〖这不是我的身体,这具身体是谁〗穗子逐渐地冷静下来,从死亡的阴影里暂时挣扎了出来,开始思考起现在的处境。

      正巧此时门被拉开了,向房间里走来一对面容年轻的男女,他们温柔慈爱地看着她,眼里充斥着前世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爱意与担忧,嘴里还温柔地喊着穗子,穗子。

      〖不对,他们并不是在讲中文,可为什么我能听懂?还有,她竟然和自己是同名吗〗她思忖着,在经历发现全然陌生的环境后的慌张之后,甚至想到了现代小说短剧很火爆的穿越和重生题材。

      〖只是,怎么会让我发生这种事,怎么可能啊〗她自嘲地提了提嘴角,微微摇了摇头,眼里一片死寂。

      “阿城,穗子的眼里还是没有光啊,感觉还是焉哒哒的,会不会烧还没退干净啊?”隔了一会儿,自称是母亲的女人看着幼儿今日依旧暗沉的眸子担忧道。

      男人安慰了下女人,却也不放心地低头瞧着女儿的身体,微微一顿,手指微微颤抖,闭上眼睛,仿佛也陷入了同样的忧虑中。

      穗子犹豫了一下,在装与不装之间徘徊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该怎样就怎样,大体性格上没问题就行了吧,她实在是没有信心凭借自己的演技来瞒过看起来对自己这具身体无比关切的年轻父母。

      所幸,两位大家长似乎并没有怀疑什么,一岁还不到的小朋友精力被她这一通胡思乱想消耗了个干净,很快就困了,她也就顺其自然的睡着了,只是,在半睡半醒之前,她似乎从月光投向拉门上看见了一个一会儿出现一次的短发剪影,是在打电话吗,看起来是那么激动。奇怪了一会儿,她便把它抛之脑后,又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她通过夫妇俩的对话得知,这具身体和她一样姓和田。毫无疑问,这是的确是同名同姓了。

      说来也奇怪,这具身体在之前是个痴傻儿童,求医问药,拜寺庙也总不见起效。托人请了道士来问,才神神叨叨地说,身体里的魂魄还没归家,缘分到了自然就回来了,诸如此类的话。

      更奇怪的是,这家人在听道士讲了一通后,还真信了这荒诞的解释,每周都要坚持去拜访一次道观,为痴傻女儿检查身体,谁劝也不管用。

      她心里的诧异和心里逐渐浮现的猜测莫名被强行压住,面上也还是始终保持着黑沉沉的眼神与暗戳戳保持满眼期待的夫妇二人视线对上。

      见女儿不见好转的精神状态,夫妇二人有些许的沮丧,眼里的光芒好像黯淡了几分,不过还是打起精神笑着,积极尝试和她进行对话练习。

      穗子前世并没有过学习日语的机会或者说是时间,她就好像是一只不断被鞭子抽打着的陀螺,永不停歇。她也没什么放松自己的方式,像是同龄人爱看的日漫韩剧,她毫无兴趣,也就不曾接触过。

      简而言之,年轻母亲现在的做法简直是对牛弹琴。她根本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她就像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她从不与人对视,父母呼唤她的名字,她只会抬眼看他们一眼,随后又重新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顾自的捣鼓着手边的东西,这样子的表现看起来和原本记忆中的女孩毫无区别。

      ……

      就这样相处了一段时间,一天早晨,夫妻俩一大早就起身忙碌起来。她歪了歪头,有些不理解他们俩忙忙碌碌的到底要干嘛,〖是带她去道观?那这个也是去见道长的必需品吗〗穗子看了看放在门口的一方毯子,神情有点诡异,〖那那个道长的爱好可真奇怪〗

      父母似乎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神神秘秘的拿着一大堆方方正正到连样式都看不出来的东西放上了车。年轻女人轻咬下唇,努力忍住脸上的笑意,故作高深地和她互动:“咳哼,穗子酱要不要猜猜爸爸妈妈准备带你去哪里啊?”

      她微撇嘴角,早已习惯这对父母的作风,闭上眼睛,拒绝回答这个无聊问题,任由他们把她抱上幼儿专属座位后,身体僵硬了一瞬,就继续假装睡着。前座的父亲看着她还在轻轻地颤动的睫毛,笑了笑,转身开动了汽车。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窗外共振的蝉鸣声吵醒,车子停下的动静在提醒她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被他们牵着来到了面前这座森林的入口,穗子全身心地感受着四周的美景。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一地碎金。映入眼帘的是满目葱茏,高大树木遮天蔽日,野花肆意绽放。深吸一口气,清新的草木香裹挟着泥土的湿润,瞬间沁入心肺。

      侧耳倾听,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不远处溪水潺潺流淌,交织成一曲自然乐章。伸手触摸粗糙的树皮,指尖摩挲间,能感受到岁月的纹理,仿佛与森林的灵魂悄然对话 。

      再往远处的光亮地段走,豁然开朗。大片大片的向日葵花海被风轻抚过后,一浪一浪地向她涌来。大片灿烂色彩撞入眼帘。风中淡淡的花香撞进鼻腔,清甜中又带着生机。伸手轻触,毛茸茸的花瓣在指尖摩挲,带来温柔触感,全身心都沉浸在这热烈而浪漫的自然之境。

      她的视野被眼前的风景所牢牢占据,旺盛的生命力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这时,身旁的母亲轻轻地蹲下身子,温柔地对她说:“穗子,你看这些向日葵,它们每天都向着太阳生长,不管遇到什么风雨,都努力绽放。要像它们一样,勇敢的面对生活呀。”

      她偏过头,下意识地抿了下嘴,眼神躲着人,潜意识的想否定自己。没等她的回答,父亲将一枝还带着点点清圆的向日葵递到她面前,“没关系,不用那么快作出判断的。只要记得,我们会永远爱你。”

      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滴落下来,脸上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似乎有一块缺口被填上了,又甜又涩。

      这一刻,心头微微发暖让她体会到了一丝换了一个世界的真实。

      ……

      接下来的日子,疏松又平常,却是她上辈子梦里也没有拥有过的。家长们并不一直在家中陪伴在她左右,平常也只是和寻常父母一样对她进行延迟几年的日常日文和礼节的相关教学。

      可穗子的眼里的光一点一点,从无到有,从黯淡的底色一点点变亮,到现在宛如正常小孩一般。

      学习的日语也慢慢从一窍不通地缓慢跟读到现在的流利口语,和田夫妇如同打磨一块玉璞一般,慢慢地打磨出了女孩现在外表开朗的模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见,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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