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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进度回溯 ...

  •   由着前面几年闻漪总读那些大部头的关系,在一个圣诞过后的清晨,闻漪在莱蒂尼当地报纸的一隅,偶尔看到了帕斯塔首都方面有些变动的报道。
      若放在以前,闻漪只会当作一则没什么用的新闻掠过,可现在的闻漪不一样了。
      做完日常的教学工作后,闻漪还有着一些时间。她开始关注纸笔以外的世界。
      她把那则报道剪了下来,仔细推想了这则消息前后,自己的拼贴板。

      紧接着,这年春夏,闻漪陆陆续续,和几位本地报社编辑通信,也逐渐获知了帕斯塔首都方面的其他信息。

      受到叶尼涅各类文化传播的影响,闻漪参与了几次会议。这让她感到新奇无比。
      一开始,站在人群里的闻漪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十分喜欢那种站在地面上,被热乎乎的活人气息围绕着的感觉。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和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为了某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做着什么。
      只要看到那些不讲理的人变得气急败坏,还有身边的人们获得一点点进步,闻漪就没来由的也感到开心。
      她有意瞒着校方。同时闻漪也不想在自己想明白一些事情之前就被贴上标签。

      最近,不知是不是由于报纸文章的关系,从帕斯塔的木头餐桌,到大理石砌就的会议场,都弥漫着一些声音。
      那些声音并不十分尖锐,却渐有声势。闻漪作为教育者,能勉强获得一份相对安定的薪水,却也感受到了某种暗潮。
      即便有叶尼涅示范在先,可她依旧不知道,这份暗潮会把人带向哪里。
      几个月过去,她在莱蒂尼各类活动上变得小有名气,活动的新消息也变得更加丰富和及时。她和更多的活跃代表建立了社交,很快,她发现一些暗潮涌动的规律。

      观察了一番后,她发现,所谓派系不同,造成这种分野的原因只在于讲演活动前获取资助的方式,还有各家话语权多少的计较。
      闻漪当然感到过新鲜。
      但她后来发现,能落到实际的变化少之又少。渐渐,闻漪心中对帕斯塔的讲演和各类活动产生了疑虑。
      一次偶然,闻漪在参会时,认识了最近一段时间比她更活跃的恩佐。
      恩佐为人乍一看,是一派地痞混不吝,几次接触下来,落在闻漪眼里,这位卡萨托雷工厂的经理人,倒是比那些整日在桌边空谈的西装人,更有几分实干的意思。
      一来二去,两人在活动上多见了几次。
      恩佐的谈吐使得闻漪好奇——一个所谓产业上的出资者,这样深入一线,去关注那些纷纷扰扰的口水话。
      这是为什么?
      尤其在莱尼伍德家的豪气映衬下,同为老板的恩佐,显得过于像个慈善家了。
      闻漪一派知识分子风貌,谈利分益的精明被她压了下去。问出上面问题时,闻漪端的一片纯和无害。
      听到闻漪疑虑的恩佐,黢黑脸上的眉毛皱了皱,难得的,抿了抿嘴。
      他在参与集会时,偶尔会把袖子挽起来。那道疤,就从恩佐的指根一直蔓延到手臂,到被挽起的袖口处,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恩佐习惯了别人在看到他的时候,多看一眼伤疤的目光。他不遮掩。只是从不对人多说这些疤的来历。
      包括他的卡萨托雷如何发迹,在哪里掘出第一桶金,他也闭口不谈。
      同样,在闻漪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恩佐先是皱了皱眉。而后两人默契地移开目光。
      眼神再回落时,话题早已转到此时场内的谁谁最近发生了什么八卦。

      闻漪心中便有了数。只在策划集会上和恩佐来往,把莱蒂尼当地的成本打下来,同时扩大了一丝市场。

      那天,闻漪从恩佐处得了消息,是说最近,莱尼伍德所属的一家厂,有经理人试图在和恩佐有接触。
      在前,恩佐已经拐着弯,收了几次来自莱尼伍德方的消息。恩佐和闻漪谈话后,决定先让身为老师的闻漪去探听一下虚实。
      毕竟闻漪的形象,比起恩佐要亲切多了。
      就算那个经理人在会面当场反口,闻漪也可以撇清,说自己搞错了会面的对象。
      说到底,怎么看,闻漪都不像是那种,整天叫嚣着着闹事的那类人。
      于是乎,闻漪那天就利用着自己的外貌和社会身份优势,无比轻快地提着衣裙,踏入了处于巴伯监视下的莱尼伍德周边的一间厂房。
      在厂房周边走了一圈,听取了经理人的意见后,闻漪并未多言语。只表示自己明白了经理人的意思。
      对面也理解闻漪方面的谨慎态度。毕竟报纸上每天都在刊载,帕斯塔各地的示威和打压此起彼伏。
      和经理人达成一致,约定了下次正式会面的时间,闻漪没有多留。
      当时她的心情可以说是十分轻松,她回去之后,只需要把经理人方面的话转述给恩佐即可。

      就在闻漪提着裙角,准备拐进另一道巷子的时候,她瞥见一个年轻人。
      穿着打扮并不像学生。而是那颗头,和一身的气势,让人注意不到都难。
      她毕竟是个老师,碰见自己曾教过的学生,再正常不过了。
      可这个肩宽背厚的年轻人,是常跟在米可身边的巴伯。

      巴伯在,就代表米可就在附近。
      闻漪当然不清楚,两人在毕业后曾被分开过一段时间。她也不清楚,现在大部分时间,巴伯都在听米可的指挥,在外面跑腿。

      所以闻漪认出巴伯后下意识的,心口像是被落下的树叶剐蹭了一下,呼吸一屏,贴着墙根,悄没声溜掉了。

      她没想到,巴伯已经不是曾经她教过的单纯的毛头小子了;在莱尼伍德的训练下,巴伯盯人的准确度就和鹰隼一样。加上闻漪当天并未刻意遮掩自己,很容易就让巴伯认了出来。
      闻漪也没想到,这次偶然,会加快她和米可再见的几率。

      当天闻漪边贴着墙走,边腹诽自己何至于这么偷偷摸摸。
      她叹息一声,想起舞会那晚,米可手臂传来的温度,没来由的,嘴角扯开了一些,不知是向上还是向下。

      闻漪来到莱蒂尼后一直在关注着家乡。虽说在闻漪印象里,所有变动的结果,可能都八九不离十。
      可具体的人,对待母亲和父亲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那些人通常需要在复杂的情势中做出取舍和决策。旧的东西还在偷偷喘息,新的浪潮迟迟不来。走出家乡已经很久的闻漪,不知道该如何,对此时的自己形容那片土地。
      家乡似乎变了,又似乎,只是因为风吹,才偶尔荡漾出波澜。
      太难了,进一步,要退两步。

      在送走米可那一届的舞会上,她数次抬起脖颈咽下红酒,杯底的深红液体顺着圆润的杯壁弧线滑过闻漪的唇畔,闻漪就着不知昂扬了多少次的爵士尾调,看向灯火映照下的舞池。

      可爱啊。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大部分是第一次穿上成年衣服的少年,有了些许成人风范。
      却依旧是可爱的。

      时间并不会因为一人一国的走向偏差而驻足,闻漪的面貌在18岁到达这里后,已然变了很多。
      她学会了穿莱蒂尼当地的衣裙,头发简单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尝试在生活中露出自己的手腕和小臂。
      她越来越少地穿回从家乡带来的繁复印花。
      她觉得,莱蒂尼海岛的随意氛围,让手工织就印花看起来有些许厚重。
      在这场宴会上,她觉得自己似乎走到了一个当口,一个能够转变,但因为浓雾,而看不清脚下之路的当口。
      在出门前,她忽然想到,自己穿回自己家乡的衣服,会让她好受一些。

      当然要感谢莱尼伍德家族为米可毕业晚会所投入的装置,让在场的人无论穿什么,都不会比这场宴会更华丽。
      就连闻漪衣袖上根根分明的刺绣,都被放置在大厅角落里那片没什么用的屏风比下去了。

      她坐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的时候,米可旋转在同学之间,像花蝴蝶一样左右逢源。
      的确是有一些学生,企图借这个机会和米可说上两句话,但说到底,大家都还是同学少年,真诚居多,话里话外也没有那么多推敲的空间。
      米可连谈话技巧的三分之一都没发挥出来,就已经处理好大部分围上来的人了。
      和同班同学合完一支舞,他借着去洗手的名义,让自己从宴会的氛围中抽离。
      虽是一生一次的毕业,可米可已经对这样的场面有些免疫了。
      他笑着,不着痕迹推了接下来的邀约,微微含身,走到大厅边角。
      刚准备拐弯,米可瞥见了一抹在莱蒂尼不常见的红。

      此时的米可身边已安静下来,他可以独自站在一个地方观察这抹红的来源而不被打扰。
      而闻漪并不知道自己安静而狼狈的独饮独酌,落在另一个人眼里,像是教堂彩色玻璃拼贴画的一隅。

      米可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衣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闻漪。

      这是一件斜襟大滚边的衣袍,外缀着闻漪不常戴出来的两只鸽血红耳坠。
      虽说是袍,也比一般不甚修饰身形的衣服用的布料略减省了些。更衬闻漪肩直脖长。
      袍身通体牙白,镶边用上几排宽细有律的宝石青,衣摆和袖口处,用了繁复宽阔的深梅红。
      闻漪的头发,依着家乡的样式盘在脑后,能看出手法的复杂。又别上几只横逸斜出的雕花簪。
      两只耳朵坠血红下,一串大小均等的珍珠串子间隔几粒珊瑚。米可的目光落在饮酒人的手上,镯子上的镶嵌倒不稀奇,只是左右两手,中间三指,都戴满了。

      这不由得让米可一个没留神,笑出了声。
      好在,宴会厅乐声够大,这声笑淹没在接连不断的小号里。

      闻漪这时的呼吸已带上了酒气,便更不会注意到斜后方不远处是不是有人。
      她想把身下的椅子挪一挪,这样,拿桌上零食就不会太费力。一个没留神,她袖口扫过杯口,和镯子桌沿相碰,手中玻璃裂了一口。

      “小心。”一只蜜色的手接了过去,轻轻地,碎出裂纹的玻璃安置在林立着酒瓶的桌面上。
      米可蹲下身,抬头看到闻漪的眼睛。他看到她低垂的眼带着些许迷惑,却神色凄怆。
      他轻出声:“老师?”
      闻漪听见声音,一下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看清了,能把自己裹进四方热带海水的一抹蓝。
      闻漪:?
      米可张开手,在闻漪面前晃了晃,晃得闻漪眼前一道道虚影子。
      她不耐地撇开了视线,又冲着桌面抬起了手。

      米可眼疾手快,把酒杯挪地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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