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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霍格沃兹的厨房遵循一套完备的餐饮规范,菜单按魔法部颁布的《青年巫师膳食营养指南》制定,每日供给的食品种类通常都有规律可循。但这天晚上,晚餐的甜点由鸡蛋布丁换成了水果汤,煎蛋也全部消失了,替代它们的是甜腻过头的糖浆馅饼,就好像供应商的母鸡们全都放假了似的。
      艾丝特尔一边用餐叉拨弄水果汤里的苹果块,一边听着长桌边其他学生的交谈。原来,今天下午霍格沃兹发生了极为罕见的小范围地震,估摸着时间,那会儿她应该正在校外和希格斯聊天。据说,这场地震的规模很小,完全没有影响到城堡地面以上的主体,但地面以下就倒霉了——靠近震中的斯莱特林学生宿舍首当其冲,距离较远的赫奇帕奇宿舍也略被波及,厨房最惨,架子上所有的鸡蛋都在震动中英勇地一跃而下,家养小精灵们崩溃的尖叫声几乎要制造出另一场地震来。
      一些学生放在寝室的私人物品同样受到了损坏,修复咒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比如伊妮德,虽然她只花了两分钟便将被震散的人体模型完美地拼了起来,但重新组装的骨架似乎被地震影响了魔力,完全失去控制,无法再用于模拟治疗了。“也许我可以把它捐给麻瓜的鬼屋,”伊妮德叹气道,“或者就近捐给尖叫棚屋——那里会有工作人员接收吗?”
      财产受损的学生还有很多,为了安抚众人,邓布利多用全校范围内的传音发布了一条紧急公告:在本次地震中,斯莱特林的损失情况由学生会主席艾丝特尔·施维尔进行统计,赫奇帕奇的损失情况由级长加布里埃尔·杜鲁门进行统计,节前有效,过时不候。
      令初下,学生蜂拥而至,门庭若市。艾丝特尔得知被迫加班的消息后,第一时间用纸鹤向马蒂诺传达了温情的问候,“尊敬的马蒂诺先生,良好的工作离不开团队的合作,请速与我汇合。”
      纸鹤跋山涉水飞到拉文克劳休息室,过了一会儿又慢腾腾地独自飞了回来,“尊敬的施维尔小姐,工作的独立更能考验个体的能力,我非常相信你。”
      艾丝特尔无奈,只能准备好纸笔,在公共休息室角落立起台子,为学生们挨个登记损失。台下排队的斯莱特林几乎要挤到休息室外面,各个捧着破烂,面色殷切,仿佛复刻了吉德罗·洛哈特签售会时的盛况。
      “姓名。”
      “哈哈,连我也要报啊?”
      “……”
      艾丝特尔抬起头扫了弗林特一眼,他抓了抓头发,龇着的板牙赶紧收了起来,“马,马库斯·弗林特……”
      “损坏的物品?”
      “呃,我摆在床头的相框,摔掉了一个角……”
      说着,他有些扭捏地取出相框放在桌上,艾丝特尔低头一看,缺了角的相框中赫然是他和斯雷特的甜蜜合照——她不由得想到了一部小时候看过的麻瓜童话电影,除了毛发没那么旺盛,弗林特和男主角倒是挺像的。
      她翻过相框,检查确认了它的制作过程中并无魔法参与之后,毫不犹豫地对它施了修复咒,果然,转眼间它就恢复如新了。
      “这种程度的损坏没必要上报,”顾及到队伍里还有其他学生,艾丝特尔便只是对弗林特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埋怨了他几句,“不要增加我的工作量,好吗?你是不是想趁机炫耀自己可爱的小女朋友?”
      “……啊?没有……”弗林特惶恐得直摇头,看上去很无辜,“我听他们说,邓布利多会发赔偿金……”
      “……”
      妄想能从邓布利多的口袋里掏钱的笨蛋不止弗林特一个。斯莱特林人才辈出,上报的东西也千奇百怪:断了提手的旧坩埚、干枯多日的蜘蛛草、快要用光的卷纸纸筒……最令人无语的是马尔福,他称自己被震得从床上摔了下来,很可能受了内伤,艾丝特尔对此微微一笑,挥笔在表上登记了他的损坏物品:脑子。
      虽然很多人都抱着玩笑的心思,但在艾丝特尔的严格审核之下,至少没人敢为了“骗保”自己动手毁坏贵重物品。热热闹闹的统计活动一直持续到了宵禁时分,艾丝特尔摆手示意今日收摊,把后面排队的学生赶回寝室,并在伊妮德的帮助下再次核对了已登记的信息。
      “等等……你的水晶球呢?为什么不在表里?”伊妮德把统计表上上下下来回扫了几遍,没有发现艾丝特尔的名字,还以为她把自己漏掉了。
      艾丝特尔苦笑着抱起桌上的小木箱,仿佛玻璃碰撞的脆响从里面传出,像极了她心碎的声音。“无所谓了……我也不指望邓布利多真的会赔给我。”
      和其他被震落的物品不同,在艾丝特尔返回一片狼藉的寝室时,她的水晶球还稳稳地停在桌面的垫子上。她正要感到庆幸,但走近之后却发现,原先剔透的球体内部不知为何竟变得浑浊不堪,暗红色的裂纹从球心发源,并向外放射出了无数个粗细不一的分支,看起来就像濒死之人的血脉一样。
      她试探地伸出手,谁料指尖才刚一触碰到水晶球的表面,它便静悄悄地直接解体了。一阵浓白色的烟尘后,薄如蝉翼的水晶片在黑丝绒桌布上反射着璀璨的光,可艾丝特尔无心欣赏,只觉得这光晃得她头晕。
      四年前她从一个捷克游商那里高价收来了这颗古董水晶球,据说它在过去几百年服务过三位女巫,每一位都在占卜领域颇有建树。现如今,它漫长辉煌的职业生涯终于断送在了艾丝特尔的手上,不但没能进行几次成功的预言,就连落幕都那么的悲壮惨烈。
      但无论如何,它终究陪伴艾丝特尔度过了一千多个日夜,也聆听了她一千多个虔诚的无声祈祷。艾丝特尔不忍心直接使用清理咒抹去它存在的痕迹,便找了个大小合适的木盒,准备把它带出去埋掉。
      城堡外的大部分树木都在雪后戴上了厚重的白色礼帽,唯独打人柳看上去光秃秃的。也许是脾气暴躁的缘故,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怕痒,枝条上的雪几乎全被它自己抖落了下来,在树下堆积出了一个个松软的小山丘。
      艾丝特尔谨慎地避开打人柳的树根,经过一番比较,选定了附近的一块平整的雪地。石块变形而成的小铲子用着还算顺手,铲去没过脚踝的积雪和碎冰后,松软潮湿的土层也要尽量挖得深一些,免得日后被海格的猎狗牙牙散步路过时好奇地刨开。
      简易“墓穴”很快便完工了,她丢掉铲子,取出怀里的木盒,最后一次打开了它。
      盒子里躺满了大小不一的碎水晶,头顶的月光和周围的雪色为它映射出梦幻柔美的光晕。艾丝特尔跪坐在雪地上,挑选出两枚较厚的碎片,把它们小心地捏在了手中。
      “再为我占卜最后一次,好吗?”她轻声祈祷着,闭上眼睛,将碎片掷了出去。
      水晶落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艾丝特尔忐忑地睁开眼,在白茫茫的雪中凭反光找到了它们,两片弧面都是嵌在雪层里的——按照东方的占卜理论,这代表着结果不明晰。
      艾丝特尔不死心,捏起碎片重来了一遍,却还是同样的结果。很快第三遍也结束了,两片水晶仍旧默契地展示着相同的姿态,一想到自己暑期被迫释放守护神咒时也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抓起碎片,把它们丢回盒子,结束了这次心血来潮的占卜。
      返回城堡之后,和温度一同恢复的还有火辣的痛觉,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抓取碎片时被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手指,所幸伤口不深。手帕碰巧不在身上,而衣角又沾了泥土……
      “我说过,你的职责中不包括巡夜。”
      “……”
      身后的声音突然响起,艾丝特尔毫无防备,差点丢脸地跳起来。
      “……我只是处理一些东西,教授。”她暗骂一声,调整好表情,转身自然地岔开了话题,“说到这个,您的办公室和储藏室有什么损失吗?”
      “没有。”
      “那您呢?您在‘地震’中受伤了吗?”
      头顶的灯光微弱,斯内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在艾丝特尔身上找寻着那股极淡的血腥味的来源。
      “……没有。”
      明明是同样的词语,第二次说出口时却多了些迟疑。艾丝特尔充满怀疑地观察着灯下的斯内普,总觉得他的脸色比下午那会儿还要差。
      “……邓布利多都告诉我了。”于是,她轻叹一声,眼睫也跟着垂了下去——只不过比起在猪头酒吧门前难以自抑的真情流露,现在的她多少带了点儿演戏的成分。“我们的关系真的不能回到从前了吗?您为什么不能像过去那样,对我坦诚一些呢?”
      “……”
      面对斯内普的沉默,艾丝特尔并不感到十分遗憾——倒应该说“不够坦诚”才是他面对所有人时的正常态度。就像不指望邓布利多掏赔偿金一样,她也没有真的期待斯内普会突然向自己敞开心扉,“我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他大概会这么应付自己吧……
      “……不算严重,只是被它体表的黏液溅到了。”
      “……什么?”
      “……”
      看到艾丝特尔的反应,斯内普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暗暗懊悔自己居然会因一时疏忽被她套了话。他不想再多做解释,索性直接转身离开,身后的人很快也跟了上来。
      “只是?您难道还期望更多吗?”艾丝特尔不满于他的轻描淡写,疑虑的视线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溅到哪里了?紧急处理过吗?”
      公共休息室和魔药办公室处在同一个方向,斯内普无法将她甩掉,因此只能像接受她递来的雨伞一样默默承受这份聒噪的关怀。
      艾丝特尔思索片刻,便理解了斯内普今天下午连发丝都全部湿透的原因,毕竟单凭融化的雪无法做到那种程度。“狩猎活动”结束之后,他应该会尽快使用大量冷水对自己进行冲洗,紧接着又被安排了传话的任务,因此连头发都没来得及烘干——这样一想,邓布利多可真会剥削员工……
      “邓布利多为什么走到哪里都要带着您?”于是,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低声问,“有加班费吗?他该不会是拿您当盾牌了吧?”
      “……不要胡说。”斯内普顿了两秒,不太严厉地制止了她。
      魔药办公室紧闭的门很容易让人回忆起某段不愉快的经历,好在二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再提起。但与上次相似的是,艾丝特尔依然想要深夜拜访这间办公室,这次她换了个温和的借口。
      “诶,等等,”她伸手拦住斯内普关门的动作,同时展示了自己手上新增的伤口,“嘶……您瞧,我也受伤了,能借用您的药柜吗?”
      斯内普闻言垂眸看去——并不严重,和她之前被巨蛇造成的贯穿伤以及自毁般的切割伤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再晚一些甚至都要自行愈合了。然而,明知那声疼痛的吸气只是她特意抛出的诱饵,他还是忍不住心软地上了钩,“……怎么回事?”
      “不小心被裁纸刀割到了。”
      “哦?我竟然不知道,你是个左撇子。”
      “……好了,大侦探。”谎话被毫不留情地戳穿,艾丝特尔却表现得毫无愧色,“阿嚏——走廊这么冷,您倒底让不让我进去?”她揉着鼻子,皱眉小声抱怨道。
      冬夜私自遛出学校,受冻完全是咎由自取,况且公共休息室就在前面,他的办公室也不算什么温暖的避风港。斯内普捏着门框,本来不打算管她——

      “这么好的药,用在此处真是浪费啊。”
      “……觉得浪费,就不要受伤。”
      ——结果还是放她进来了。进了泥土的伤口需要用消毒水清洗,艾丝特尔全程表现得很平静,只是盯着斯内普涂抹药膏的动作,嘴角甚至还带了些计谋得逞般的笑意,这让斯内普更加确定她之前只是在装痛。
      然而他怎么也不会猜到,艾丝特尔此时心中想的完全是不相干的另一件事——“您的手很漂亮”,如果再说出这种轻佻的话,他一定会不客气地将自己赶出去吧?
      “可以了。”斯内普擦拭着手上残留的药膏,头也不抬地说,“明早之前就能恢复,回去吧。”
      “呼,谢谢您。”艾丝特尔轻快地跳下椅子,活动着手腕,笑吟吟地凑上前,“但我不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您受的伤,也让我为您处理吧?”
      斯内普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我不需要。”
      “野兽之间尚会互相舔舐伤口,何况人类呢。”艾丝特尔一边摇头,一边又一次摆出扼腕叹息的样子,“难道说,您还是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吗?我们之间的关系……”
      “……够了。同样的伎俩,你究竟要用多少遍?”
      话虽如此,几分钟后,斯内普还是妥协地坐在了艾丝特尔刚刚坐过的位置,因为她的伎俩总是会对他奏效。蛇怪粘液的毒性虽不致命,但同样不容小觑,解开浸透了的纱布之后,赤红色的点状灼伤大片地蔓延在原本苍白的右臂,被腐蚀的皮肉几乎整块剥落,而这已经是多次处理过的结果了。
      “这类伤口,需要哪种药剂?”他瞥了艾丝特尔一眼,平静得就像是进行课堂提问。
      艾丝特尔从扩散开的血气中分辨出了侧柏叶与白茅根的气味,很快便从身后的柜子上取来了正确的药水和包扎用的新纱布。“……只伤到了这里?”她盯着斯内普的手臂,轻声问。
      “‘只’?”斯内普假笑一声,把她之前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你难道还期望更多吗?”
      艾丝特尔闻言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您明知道我期望的是什么。”
      “……”
      斯内普只好闭了嘴,把受伤的手臂交出去任由她摆布。客观地说,和实验课上所展现的动手能力相比,艾丝特尔的医护操作只能算是马马虎虎,不过胜在态度足够好——甚至好得过头了——每缠绕一圈她都要谨慎地询问伤者的感受,即便伤者本人并没有那么脆弱。随着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询问,整节小臂被不紧不松地一圈圈仔细包扎了起来,伤口的处理工作以手腕处的打结作为收尾,虽说动作有些生涩,但至少系得还算结实。
      一切结束后,新手医护人员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斯内普收回手臂,这才发现艾丝特尔所用的竟然是自己之前为她包扎手腕伤口时使用的打结方式。他什么也没说,盯着看了一会儿,慢慢放下了袖子。
      “如果我当时没有向您求助,您今日就不会受伤了吧?”艾丝特尔叠着剩余的纱布,突然没头没尾地问。
      “如果你当时选择自己处理,你以为结果只会是受伤那么简单吗?”斯内普整理袖口的手一顿,不赞成地瞥了她一眼,“再遇到类似事件,也要及时告诉我……或者邓布利多。”
      “我只是感到抱歉。”艾丝特尔摇了摇头,“说起邓布利多……我记得《神奇动物在哪里》中提到过,凤凰的眼泪可以克制蛇怪的毒性,您为何不向邓布利多寻求帮助?”
      “……你记得倒清楚。”斯内普起身,将废弃的纱布和空瓶处理了,“凤凰的眼泪太珍贵,用在此处浪费。”
      “觉得浪费,就不要受伤啊。”艾丝特尔幽幽地反驳道。
      “……你难道一直在等待回击的机会吗?”
      “……当然了。”
      “……”
      “……”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为这番幼稚的推拉哑然失笑。斯内普不自然地偏过头,并企图借低咳掩盖嘴角难以控制的上扬弧度,而艾丝特尔则不依不饶,直接绕过操作台来到他的面前,想要把这份罕见且生动的情感外露看得更清楚些。
      “在我面前,您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情绪——鉴于我们目前‘友好’的关系。”她也在笑,神情和语气都很真诚,“还有,也许您会因此不高兴,但我必须要告诉您……在我眼里,您的笑容,很漂亮。”
      “……”
      从那双近在咫尺的湛蓝色湖泊中,斯内普没能来得及看清自己的倒影。在说完这番话后,艾丝特尔便识趣地主动离开了办公室,仿佛怕他会真的狠心将她赶出去,而他本没有那种想法。
      室内一下子变得太过安静,伤口的痛感也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宛如血肉生长般的痒意,轻微、温柔、连绵不绝。也许这剂药比凤凰的眼泪更加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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