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官》言畔

4、过夜

　　“公子心细，小女子不服不行。”说完粲然一笑，像个没心没肺地孩子。谁曾想，数小时前她还在跟人玩命。

　　“饿了还不快点过来，发什么愣呢。”语气中带着点宠溺，不知这里面有多少真心。

　　小圆也想快点吃上这热腾腾的面，奈何身子酸软，腿脚无力。随便一动，就能要了半条命。可恨的是，婆子刚扶她过来不久。

　　见她没动静，颜梁祺上前一步，直接帮人抱起就走。身体腾空那刹，小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颜梁祺。他倒是一脸坦然，毫无不妥。

　　愤怒交加下，小圆别过脸去不看，尽量控制情绪。遇到这么个不按套路的，她只能默默忍下。

　　人坐在椅子上，方找回点安全感。她好想骂上两句，可教养不允许她这么做。

　　颜梁祺跨步坐到对面，人刚坐稳嘴又欠了：“有不方便的地方，喊婆子，她在门外候着呢。”听到这，小圆顿生愠怒。

　　“既然婆子在，刚刚算怎么回事？”所幸她低着头。再次看向对面时，脸色已恢复如常。

　　颜梁祺知她气了，故作不知。做都做了，不怕她秋后算账。对他来说，这又何尝不新奇。心里也掀起不小风浪。

　　“以前也没见想抱谁呀，怎就鬼使神差上手了？”他还挺郁闷的。

　　一碗面吃完，小圆终于露出点笑容。她下意识揉揉小腹，一脸满足。这份恣意妄为，在颜梁祺眼里演变成了不拘小节。看样子还挺欣赏。

　　颜梁祺挑挑眉，故意找茬。“不够吃？再让婆子来一碗。”于是大手一挥，姿态大方的，作势要吩咐下去。

　　小圆忙摆手：“够了够了，再吃要变成气球了。”语气中带着点委屈，像极了撒娇。颜梁祺挺受用的。

　　见惯了大家闺秀的娇柔做作，这种小家子气，更能让他心生欢喜。他轻咳两声，转开话题。“伤的如何？可需请郎中？”

　　这就受不住了？亏他自诩纨绔，浪荡劲是喂狗了。小圆懒得揭穿，看来传言确实不可信。

　　“都是小伤，无碍。周旋半天力气耗光了，你要是再不来，可真就死他们手上了。”瞧这埋怨声，他们什么关系啊。他做了什么，会让她有这种错觉？

　　回想场中那个她，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他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她了。

　　“明日可能恢复个七八？”
　　小圆不满了：“能恢复个六七就不错了。公子不必着急赶我，最晚后日定会离开，不会过多叨扰的。”

　　本随口一问，这话要怎么接？
　　气氛微妙片刻，颜梁祺解释道：“姑娘安心在此修养。在下无其他意，别多心。”

　　小圆笑意嫣然：“公子这是哪的话，已劳烦公子诸多，自不好过多叨扰。”

　　颜梁祺又一次语塞。既然说不过，只好躲喽。“姑娘好生歇息，在下先行告辞。”说完扭头就走，看来真招架不住了。

　　房门关上那刻，小圆瞬间变脸。知他心机深沉，只能小心行事。

　　颜梁祺虽长的轻浮，人还挺保守。亏得花名在外，结果这么不经撩，要辱没那浪荡名了。

　　见自家公子回来了，小厮跟进了屋，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公子，你耳朵怎么红了？是冻着了？天也不冷啊。”

　　颜梁祺摸摸耳朵，是有些许热，训斥道：“就你长嘴了，本公子今晚不用你伺候了，麻溜滚回自己窝里。”小厮一脸无辜的走了。他还犯不上跟小厮解释。

　　蜡烛熄灭了，一室黑暗也掩不住繁杂心绪。颜梁祺侧躺榻上，毫无困意。刻意放空大脑也无济于事。

　　一切的一切，纵横交错，毫无头绪，偏偏还特想整明白。不知过了多久，困意才逐渐袭来，他慢慢入睡。

　　小圆一宿没睡，身处陌生环境，她不敢轻易放松。浑身的酸疼，折磨的她坐立难安，压根也睡不着。

　　天微微亮，窗边传来鸟儿的叽叫。一群鸟儿站枝头俯看院落，嘴里叽喳个不停。像极了老友之间彻夜长谈后，仍精力旺盛的样子。

　　小圆突生一丝安宁感，仿佛岁月静好，山河安然。这丝安宁感，不知何处由来，该往何处安放。她不该有这种心思。

　　天大亮时，婆子来了。推门而入的婆子来不及掩饰眼中的诧异：“姑娘怎如此之早？是一宿没睡？药刚煎好，姑娘何时饮下？”

　　小圆避重就轻道：“劳烦婆婆帮药端来，这就服下。”

　　婆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姑娘既已起了，不妨先进餐，药随后饮下不迟。”小圆接受了这份好意，满脸感激地道谢。

　　卯时，颜梁祺没精打采去晨练，一套动作结束方才找到感觉。回东厢房途中，碰到急急忙忙的婆子。忙问：“这是去哪儿？”

　　婆子不敢怠慢，“回公子，得您吩咐，让我等好生伺候北屋那姑娘，便不敢怠慢。”

　　“她醒了？”
　　“那姑娘一早便在窗边坐着，床铺整齐，约莫一宿没睡。”婆子如实相告。

　　颜梁祺接过餐盘，吩咐道：“再去准备一份，送去北屋。”

　　婆子眼睛亮了又亮，虽有心八卦却没胆打听。

　　颜梁祺端着餐盘，不急不缓来到门口，刚轻敲一下，里面就给了回应。

　　推门而入的他，眼睛往窗前看了好一会儿。他轻手轻脚放下餐盘，无声无息来到窗边。

　　小圆安安静静在窗前坐着，视线停留在院里的那棵香樟树上。双手叠放一起，手指不自觉的缠在一块，分开又合上，合上又分开。两条腿下意识在桌底来回晃动，像极了荡秋千。她一脸闲适，懒得抬眼。

　　“婆婆这么快…….”声音还在嗓子眼，眼神突变。她没法忽视地上那两条笔直大长腿。

　　颜梁祺笑眯眯地看热闹。
　　“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属鬼的吧！”
　　小圆收起慌乱，语气加重几分：“公子真真是早，有事？”

　　一大清早，见她这副表情，颜梁祺来了兴致。“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同一个问题，要问几遍？”

　　小圆这才惊觉昨晚也这么问了。昨天尚能说他有心，眼下她想不出是为何。别说因为闲，没事找事。

　　“公子如此之早，可有用膳？”人都来了，该客套还得客套。

　　颜梁祺本无意来此，实话说出来她也不信，索性由着她猜。

　　颜梁祺转过身，指着餐桌方向，打趣道：“这不，先端来这了，还得没吃。姑娘可否赏个脸？容在下陪您用个膳？”

　　小圆刚要拒绝，门不合时宜的响了。婆子洋洋洒洒进来了：“公子，您的早饭来了。”

　　小圆随即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着：“我有选择的余地吗？还装模作样的问，虚伪。”

　　颜梁祺见她嘴皮子动了，没听清说的是什么。忙问：“你说什么？没听清。”

　　“说您贴心呢。”大局既定，她索性当回好人。早饭在尴尬的氛围中结束，两人相对无言。

　　一上午，相安无事。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还没回来，颜梁祺乐得清闲。

　　傍晚，颜梁祺又来拼饭了。小圆已见怪不怪。一顿诡异晚餐还没结束，小厮火急火燎的来了。

　　“公子，有消息了。”
　　“人回来了？”
　　“是。”小厮看了眼正吃饭的小圆，不敢说太多。

　　“帮人喊来，这屋说。”颜梁祺继续吃着碗里饭，头都没抬。

　　小厮欲言又止，终是转身出去喊人了。没一会儿，来了个大块头。“公子。”

　　“直接说。”
　　他看了眼小圆，又看了眼自家公子，犹犹豫豫开口：“刑部今早在城郊发现四具尸体，被折磨的已看不出原来样子。”

　　“消息可靠？”
　　“可靠，我亲自查的。”

　　“查出身份了吗？”
　　“刑部封锁了消息，我们的人不能插手。”

　　“继续留意此事，一有消息马上来报。”大块头得令离开。临走前，看了眼小圆。

　　听到四具尸体，小圆强装镇定埋头干饭，帮自己伪装成透明人。

　　大块头离开后，她抑制不住的轻颤，指尖微微抖动时，筷子不小心滑在桌上。她低着头尽力掩饰。

　　“你也听到，说说听后感吧。”颜梁祺放下碗筷，盯着小圆。

　　“什么听后感？”小圆捡起掉落的筷子，低垂着眼帘，强装谈定地看着碗里，自动忽视那道意味深长地视线。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沉默半晌，小圆视线从碗里移开，严肃地看向对面。“我不知道他们身份。”

　　颜梁祺不动声色地观察，她这神情不像说谎。他微垂眼帘，继续吃饭，没再说什么。

　　一顿饭结束，颜梁祺刚要离开，小圆喊住他。“公子请留步。”颜梁祺转过身看向她，等她继续开口。

　　小圆低头思索了一阵，她组织好语言，悠悠开口。“对方身份我不知，眼下无从说起。那几人后颈处有蜘蛛印记，代表什么需要公子去查。”

　　“还有其他特殊标记吗？”小圆摇摇头。
　　“追杀途中，有一人提及城北。具体代表什么我不知，眼下只知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