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桥》四贱客

83、乱上乱1

　　昏黄的烛光下尹雪一伸手把买来的油纸比着漏窗的窗户做标记再一一裁剪出来，她还皱着眉头想着怎么把油纸贴上窗户。
　　此时一张笑脸出现在尹雪一门口那破旧的门边，小师傅那单薄的双唇此时也被油渍沁润，再细细闻一闻身上还带着肉香。
　　小师傅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想看看尹雪一在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他能帮上忙。
　　尹雪一动动鼻子再侧身看着洪铁蛋那双含笑的眼睛，是很漂亮也很有诚意的一双眼睛。面对别人主动提出的帮忙尹雪一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此时也不需要计较那么多“小师傅，雪一确实需要帮忙，若是小师傅肯出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姑娘客气了，我都没帮你做什么你小师傅小师傅叫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他说着还伸手摸摸后脑勺真表现出有几分不好意思来“本是想给姑娘带些吃食来垫垫肚子的，可爷爷说你是受斋之身，沾不得荤腥。。。”
　　“爷爷？”尹雪一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赶紧问道“那师傅是你爷爷？”似乎是被尹雪一问的不好意思眼前的洪铁蛋赶紧点头。
　　“原来如此，”尹雪一像是突然间想通什么，她看着还继续闹不好意思的小师傅道“你总该有名字，铁蛋应该是的小名儿，你姓洪，那你大名叫什么？可愿意说来听听，这样以后我也好称呼你。”尹雪一更仔细的观察眼前铁蛋，她时适的做出一脸吃惊的模样说道“你说说呀，你看，我知道你有名字这样才能说出正确得体的称呼来，虽说小名儿也是个名儿，我不能一直称呼你铁蛋儿吧？这多不尊重你呀。”
　　“啊？”洪铁蛋看着手上一直忙着刷酱的尹雪一似乎有些触动，似乎这些年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过这样的话，最亲的爷爷也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这些话，不是命令式的是那种说不出的很不一样的感觉，或许这就是尊重吧。
　　“你叫什么名字？”尹雪一捏着手里的油纸问的很认真。
　　“你就叫我铁蛋儿吧。”铁蛋还是不肯说他叫什么名字，或许他心里就认定自己就是叫铁蛋了，至于别人怎么称呼他是无所谓的，或者是有人教他不能轻易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
　　“好，”尹雪一也不再多问，她站在窗前拿着油纸比比划划的想要找到最佳的张贴方位，她够不到窗户上面的地方，只能请眼前的洪铁蛋帮忙“请小师傅搭把手，帮我把这些窗户纸都糊上去吧。”
　　“好嘞，”洪铁蛋很爽快的答应，他说着伸手拉了张椅子靠在窗户边踩着凳子就上去，那动作干脆利落，他一面示意尹雪一把窗户纸递给他一面伸手比划着这个高度完全够用“尹小姐，把剪裁好的窗户纸递给我，贴上去就好。”
　　窗户纸贴好还有屏风，洪铁蛋也很爽快的带着尹雪一去旧物储存的房间找来。
　　洪铁蛋带着尹雪一拐了两个弯儿到一间三间连通的杂物间，那里有很多破旧的家具，虽然入眼的情景很乱但是顺着不同的类别是能找到想要的家具，这些家具应该是有老师傅收起来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里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尹雪一看着三间连通的房间心里闷闷的，这房子里家具上厚厚的灰尘不是新年和花灯节之后空置下才落的，是空置了有一段时间，刚热闹过去也没有人住这间房子就奇怪了。
　　尹雪一看看周围环境再看看眼前的情景，她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丰城西郊的梨园里有很多院子只是这一处取名练功台。
　　“小师傅 ，今年练功台的生意怎么样？来这儿的戏班子多吗？”尹雪一端着红蜡烛在桌子上滴了几滴蜡油把蜡烛黏在桌子上，这样她也好腾出双手去找合适的家具。
　　“今年呀，”像是聊到洪铁蛋感兴趣的话题似的他的话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多呀，今年的戏班子都是提前半年定的院子，十月初院子里就开始热闹了，那时候石榴树上还有果子的，那些人不管不顾的就挂满了各种祈福的红布条。也有些戏班子的台柱，杂耍班的名角都被点了名儿去了上京，他们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上京的糕点做回礼呢。”洪铁蛋像是找到聊天的人一样自然而然的话就多了起来，他很高兴的和别人分享他知道的事情。
　　洪铁蛋言语间的信息有些大，尹雪一一边点头一边继续找相对附和自己想要的屏风，她有意无意的继续顺着自己需要的信息问下去，既然今年这里热闹为什么这么大的房间还空着？这里要是租出去可是半年的租金。洪师傅和眼前的小师傅都不是手头宽裕一副丰衣足食的样子，或者说他们也是和其他租客一样在练功台也是匆匆过客？
　　“是吗？我也喜欢吃东城的糕点，”尹雪一故意表现的很意外，问问题的时候也尽量表现的自己知道很多似的“是菊花糕还是花生糕？上京还有几家点心铺子里的桃酥何凤梨酥也相当好吃。”
　　“都有，我吃的是花生糕，我喜欢花生糕，入口即化。。。”洪铁蛋说着说着似乎要流口水了“那味道。。。”
　　“终身难忘？是不是？如果此次能安全回到上京，我定给你买一堆糕点让杨大人给你送过来，怎么样？”尹雪一说的很豪气，她站在杂乱的失了靓丽颜色的家具前侧身看着站在蜡烛旁的洪铁蛋，红烛在渐浓的夜色掩映下也有几分虚幻，不管怎么样尹雪一话里的话他听的出来。
　　“好，”洪铁蛋立马收了一脸向往的畅想，尹雪一的话他听的出来是什么意思“这些家具，你相中哪个了？我帮你抬出去？”他在故意逃避。
　　看来这练功台要不太平了，若是这里见了火星子大火起来这院子借着西北风怕是周边房屋会付之一炬！
　　“这几个，这几扇屏风看着还入眼，”尹雪一说着伸手一扇一扇的搬着，虽然是脱了皮掉了颜色的屏风到可还是有些重量“还有那个架子，我也很喜欢，洗漱的时候可以用上。”
　　“好，我帮你抬出去。”洪铁蛋说着上前两步要帮尹雪一抬着这些家具回屋。
　　“太好了，就是这搬出去这么多东西方便吗？”尹雪一故意求证。
　　“方便，我说方便便是方便。”洪铁蛋上前一步伸手弯腰要帮尹雪一抬眼前的家具。
　　也就是洪铁蛋弯腰的一瞬间尹雪一伸手化刀状在他脖颈出狠狠砍下，洪铁蛋虽察觉可还是一翻白眼头脑一晕便要倒地，暗影中洪师傅也闪了进来。
　　尹雪一看着进来的洪师傅直接伸手拉过昏倒的小师傅朝着粘着红烛的桌子处后退两步“洪师傅，若是我现在让你收我为徒，你可愿意？”
　　尹雪一不是在开玩笑，她在试探，在丰城歇脚的戏班子到上京还买的是东城的花生糕回礼做谢想必这洪师傅也不是一般人，那拿着花生糕回来的人不是孤夜婷的人就是杨沛庆的人。不过，不管是谁的人现在都不重要了，这次她能爽快答应杨沛庆来丰城也是自己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你。。。”洪师傅此时看着尹雪一不是身上没有筋骨更多的是意外，他没想到这姑娘只是出去转了一圈便知道这练功台有问题“你既然知道这里危险，为何还要回来？”
　　“洪师傅，你是说你给过我机会？”尹雪一才不上当，她现在算是明白了，眼前这洪师傅压根就没管她死活，他只关心自己是不是能顺利完成任务“若是我不回来你觉得我能出了丰城地界？”
　　“有玲珑的心思，只可惜还是只幼雏！”洪师傅说着五指成爪脚下用力要上前强抢，尹雪一也不硬抗，她侧身出手有样学样五指变鹰爪掐着洪铁蛋的脖子厉声道“若是不能保我平安，我就拉他做垫背！”
　　“你敢！”洪师傅没想到眼前这小姑娘如此狠厉“你受斋之身怎么能如此心狠！
　　“哼！慷他人之慨，那我也慷慨一次，既然这些杀手要杀我，那买一送一也划算！”尹雪一说着从指缝间漏出一粒黑色药丸放进洪铁蛋嘴里，手上捏着下巴向上一抬那药丸便咽了下去。
　　“你给他吃的什么？”洪师傅着急了“我给过你机会，可你并没有走！”
　　“洪师傅，您说让我走？怕不是要我死无葬身之地！”尹雪一说着把手里的洪铁蛋扔在地上“他是你孙子，”尹雪一说着抽出一只带着火苗的火折子来，若是老师傅敢对她动手她不介意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儿子没保住孙子也不想留了吗？”尹雪一的话让老师傅眼睛里多了几分不可思议，那眼睛里有太多情绪，他不曾想眼前的小姑娘竟然知道这些。。。
　　“你给他吃的什么？”洪师傅看到孙子鼻子下黑色的血流了出来，他慌了。
　　“解药，”尹雪一说着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查看洪铁蛋鼻息间的血，那血带着一股腥臭味，她拿着洪铁蛋身上棉衣狠狠的把鼻血擦了继续冷冷的说道“也是毒药。”离了上京重回丰城，她内心那被困顿的情绪也能肆无忌惮的释放，丰城本就是一座杀城！
　　尹雪一一句话让洪师傅那憋住的眼泪再次湿润了眼睛，他行走江湖几十年没想到今日被眼前这小娃娃给钳制住。洪师傅现在才知道眼前这姑娘也是个狠角色，若是他再强制把人带走她真敢一把火把这院子给烧了，若是西苑大火那这次计划也必定会暴露。洪师傅不得已点头答应“好。”
　　在走之前尹雪一顺手把手边的屏风整理好也顺手扔下一个卷轴还给洪铁蛋喝随身带的药水，等这些妥当之后才吹了灯跟着洪师傅从后门溜出去。
　　洪师傅背着孙子带着尹雪一一路往北走，三人过了几条街再走了约五里地才停下，入眼的是一个小院后门，虽然这里漆黑一片可明显感觉这里有人气。
　　背着孙子走了这么远洪师傅有些吃不消，都说远路没轻重即便是自己孙子可这半大的孩子也有百十斤重到了后门口他才喘着粗气休息一会儿“后门里面的搭扣取下来就能开门。”
　　尹雪一不去，她伸手扶着还昏迷的洪铁蛋，她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前面有危险洪师傅挡着。
　　“这是我自己的住的宅子。”洪师傅看着一脸戒备的尹雪一再缓口气艰难的咽一口唾沫才伸手摸着门板敲了三下才从门缝里摸到搭扣开门进去。
　　尹雪一这才架着昏迷不醒的洪铁蛋进去。
　　屋内有人起床的声音，不多久便有一束烛光亮起。
　　一路跟来尹雪一知道洪师傅这里有千层套路不管他是杨沛庆的人还是孤夜婷或者其他人派来接应她的都不能掉以轻心。
　　出门迎接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趁着屋里朦胧的烛光尹雪一看的清他那宽厚的肩膀和粗犷的眉眼，他看洪师傅的眼里没有危险意识，是熟人。这小院不远处应该是一家药局，她能闻到很多晒干的不同草药的味道此时还有煎药时发出的不同草药的味道。。。
　　洪师傅在前面带路，他和开门的徒弟点头示意后才转身示意尹雪一带着洪铁蛋进屋去。
　　在微黄的灯光下尹雪一才看清接应他们人的相貌，果然从面像看和洪师傅没有一点相像，没有血亲，应该是帮手或者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