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桥》四贱客

3、生局3

　　尹雪一直觉耳边一缕劲风过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便听见“铮铮”两声是铁器没入木头的闷闷声。这速度这准确的角度让尹雪一在心里不由的膜拜起来。尹雪一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出手的是四奶奶身边一直安静站着的不起眼的侍女，一身素色淡蓝粗布束袖便装，一头秀发编成辫子仅用一条粗布条裹缠起来，这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侍女打扮模样，她身形不出众，相貌不出众，在尹家众多侍婢中也不出众，似乎不是因为突发的危险尹雪一不会注意到她眼睛里的杀气。
　　相貌平平的人只是在她出手弹射出的暗器是一击必中，她眼里有种极冷的光也有笃定自己能掌控全局的气势，一双眼睛一瞬间便让整个偷袭的局面改了模样。
　　尹雪一没有被吓到，她被一边的父亲伸手护在怀里，眨眼间的功夫便置身在一场谋杀与反谋杀之中，来不及思考，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一场意外便结束了。
　　在内宅偷袭？若不是被逼急了也不会出此下策。
　　尹雪一脑海里快速的转着，她想知道些什么。
　　尹雪一虽被尹鹤鸣护在怀里可还是瞪着咕噜噜的大眼睛想要看看指缝外的情景，眼前的昏暗让她听觉格外敏锐。
　　钝器没入骨肉的声音精准而出其不意，只是这反抗的声音带着几分燥气还没有集市上陆屠夫剔猪骨时的气息平稳，这偷袭技艺也排不到一流高超里。
　　尹雪一听出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一个出手干脆利落，宝剑出鞘，剑气破空，一个脚下步伐慌乱不成章法，撤退时和地板的摩擦声也粗糙的漏洞百出，即便是不言语结果也不言而喻。
　　刺耳的摩擦声从地面上传进耳朵里，让旁听的人心里也会跟着烦躁。
　　还好这声音并未持续太久，地板呲呲摩擦的声音着实难听比集市东头打铁匠铺子里发出的哐啷哐啷的声音还难听，这些信息让尹雪一确定那身受重伤气息紊乱的偷袭者不过是一个试探的引子，他知道自己来就是一个死，这份勇气可嘉只不过这只是一腔不值钱的孤勇罢了。
　　看来是背后的执棋的人也着急了。
　　尹雪一还在认真的辨别着周遭的声音，她还有还未来得及听清楚的细微的变化便听到远处回廊里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几声兵器碰撞声后尹雪一鼻息间便被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充满，血洒当庭也是胜负已定，一眨眼的功夫也结束了这场无声的慌乱。
　　尹雪一还未从父亲怀里起身便闻到一股清淡中带着轻柔安神的静木香。她一晃神已经有侍婢端着铜盆清洗厅堂那几处撒血的角落，那地方应该是刚才打斗中刺客受伤的地方。
　　“父亲？”尹雪一眼中有几分不解，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四奶奶宅也会出现杀手，这里面肯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尹雪一看看手腕上一直钳着她的大手的父亲再看看坐在主位上的四奶奶，她心里还是有些慌乱，不是因为有杀手的原因是她感觉出来四奶奶不简单，这里的人和事都不简单。
　　四奶奶此时依然气息平稳像是没发生过刺杀事件一样，不，或许可以认为是她已经预见太多次这样的刺杀的情景，习以为常后反而心境更平静了。
　　尹鹤鸣只是摇头示意，手上也轻轻的拍拍雪一好安慰她不要害怕，或许作为父亲他不希望孩子小小年纪便知道太多家族里那些不为外人道的事情。
　　想要护孩子周全的心思太过明显。
　　尹雪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怕，可心里怎么不怕呢？或许是有家人在，她心里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凌乱的脚步声更近了些，须臾间安静的小院儿带着几分躁动的气息而来。
　　尹祥山和牡娘也前后脚来看个究竟。
　　尹祥山身后跟着好几个拿着棍棒的侍婢，尹祥山知道唐突但也带着自己媳妇进来，若不然进内宅的也只有这些女眷他不放心。
　　尹雪一看着慌张的三爷爷和三奶奶很乖巧的跪坐在自己父亲身边降低存在感。
　　“弟妹可好？”是尹祥山，他手握一柄出鞘的长刀带风而来，身后带领来的护院也把外院牢牢围住，或许这时候众人都不曾注意那坡脚的人今日比谁都迅速。他带着自家娘子匆匆而来，虽然腿脚有些不便可当年那横刀立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气模样还在。
　　“多谢三哥关心，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四奶奶在侍婢的搀扶下起身坐在侍琦媳妇布置好的餐桌主位上。四奶奶虽轻轻一句受到些惊吓可行动上却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脚下依然稳健。
　　尹祥山动了动自己的山羊须，他看着主位上的弟妹再看看一边静静立着的侍婢脸上有几分尴尬只能连声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尹祥山不多说什么倒是一边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杜娘脸上有几分不悦“弟妹这是要赶我夫妇？”
　　杜娘这话一出一边忙碌的侍琦媳妇儿手上忙着的动作顿了顿，她向一直跪坐在一边的丈夫求助，她现在在哪一边都是媳妇儿这说什么都不妥当。
　　四奶奶眼睑都没抬更别说给三奶奶一个眼神了，她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淡悠悠的说道“我宅子里习惯了粗茶淡饭，倒是怕三嫂不习惯。”
　　四奶奶这是下逐客令。
　　三奶奶和四奶奶一直不对付，不是因为孩子至于因为什么没人说得清楚，只是没想到此时两个人也互不相让。
　　尹祥山知道老四家的脾气，刚才一场慌乱哪里还有闲工夫顾忌这些家长里短的，他一手执剑一手拉着自己家娘子示意。
　　杜娘一脸不服气，她想要在众人面前树立自己尹家三奶奶的威严可惜身边的尹祥山伸手拉她一把，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意思，不就是示意她少说几句吗？
　　杜娘想想心里也释然了些，理一理手腕上那绣线精美的外褂得意的挂了一脸的笑，儿子和媳妇来也是他同意的这要是再让弟妹和孩子们分开是说不过去了，既然如此那就做个顺水人情好了，她以后日子长着呢。
　　“鹤鸣，侍琦，”杜娘转身对着尹鹤鸣和侍琦说些什么，老的不能拿捏那作为长辈在孩子们面前拿出长辈的做派还不是一件小事儿“这天儿也凉了，弟妹身子骨弱好生伺候着。”
　　杜娘说完转身，此时她像一个和你比谁能活的更长久的胜利者一样潇洒转身。
　　“一场慌乱，已无大碍，弟妹好生休养。”尹祥山出来圆场，他此时此刻真想把自己放在长兄的位置上，可碍于身份他不能多做些什么，他伸手把杜娘拉在身后转而厉声对身边跪坐的儿子喝道“鹤鸣，多查探走动，下次不准出这样的纰漏。”尹祥山知道这孩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是。”尹鹤鸣低头认错。
　　尹祥山收了手里的长刀看一眼正左右为难的儿子儿媳这才拉着一脸不服气的媳妇转身回去。
　　尹雪一像是这场慌乱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波及的幸存者，她乖乖的站在自己父亲身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安静下来的客厅里被送上来的晚饭香气充满冷冷的气氛也得到缓解，似乎人与人之间也多了几分亲情。
　　“雪一，”四奶奶看着眼前还有几分懵懂的尹雪一言语间还有几分欣赏“可曾害怕？”
　　四奶奶并不和三奶奶挣些什么，一个人和孤寂习惯了作伴似乎刚才那些不愉快反而让她心情舒畅不少。
　　尹雪一摇头，她伸手拍拍自己身边的小荷包，那里面有她的秘密武器。
　　“我有箭蜂。”箭蜂，是能和箭相媲美的一种蜂，飞行速度奇快，有令人穿胸丧命的本领。尹雪一好不容易捉来养的箭蜂在危险时刻定能派上用场。
　　“有准备固然是好，可这些还是远远不够。”四奶奶看着眼前的孩子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说出来的话却又是话里有话，尹雪一只能听出一点点来。
　　“是。”尹雪一乖巧的跪坐在父亲身边，她看看眼前一脸沉静的爹爹再看一眼鼓励自己的娘亲，她很有信心，以后面对任何苦难她都不怕。
　　侍琦娘亲落座，一家人准备开饭。
　　尹雪一已经被眼前的饭菜香味牢牢吸引，她知道娘亲做了她喜欢吃的素菜还有她喜欢的三俗清汤，那香味儿她老远就闻见了，现在看着桌子上的美食口水已经在口腔里肆意流动。
　　粗茶淡饭把这间原本有些灰暗的客厅多了些烟火气，是普通人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顿晚饭。
　　“侍琦，坐，”四奶奶虽然面上有些疲惫之态可那双眼睛里现在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似的有了些光彩，那出口言语间也多了几分轻快“应礼也坐。”四奶奶说的应礼就是刚下一直站在四奶奶身边的侍女。
　　应礼点头，她没有推脱而是侧身对四奶奶和尹鹤鸣微微俯身行礼便坐在尹鹤鸣右手边。
　　应礼这一座让一边也准备落座的尹雪一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这‘侍女’不简单，应该也是有故事的人。
　　尹雪一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桌上的大人们眼神交流也看着桌子上美味的晚餐也看着应礼伸手用银针试毒。。。唇齿留香的美味把心里的疑惑抚平，似乎很多事也随着这顿饭便忘在了脑后只有心中的某些疑惑越来越清晰。
　　四奶奶今天心情很好，饭菜也多吃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