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请息怒》庄子非鱼

44、决然赴死

　　“你休想！”
　　张本嵩的辟天斧横在身前一步不退。
　　他看向身后因为恐惧而害怕得颤抖的弟子们，看向山下期盼他们凯旋而归的无辜众生，明白了自己命之归途。
　　他不能退，也不会退。
　　他生来是骄傲的斗者，是受千万人供奉，有责任庇佑一方的仙尊，他的使命中没有临阵脱逃！只有拼尽性命，以绵薄之力守护众生之道。
　　“师兄……你要干什么！”
　　身后的师弟们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决绝。
　　张本嵩划开手掌，将血注入了还未完全破溃的防御阵眼。
　　“奉吾血之脉，唤尔万世魂！”
　　血色金钟罩拔地而起。
　　“是血祭！停下！快停下！”
　　张本嵩将他决心守护的师弟妹们推入阵法中，留给他们最后一抹属于大师兄的疼爱，不舍的笑意。
　　血光冲天，无数英灵在他身后亮起。
　　他躬身一拜，“求先祖英灵，护我河山！”
　　刹那间，百万英灵冲向阵法外独身的夜蝠，她没有了黑云守护无处可躲，到哪儿都有人族先辈的英灵将她逼回来。
　　她无法吸收这些，应为攻击她的不是灵力，而是千百年来不曾变过，想要共同守护人族的心愿。
　　“今为道亡，吾之荣幸，若有来生……”
　　“就许你做英雄吗？这么大的风头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抢了。”
　　他们的声音在他身后蓦然响起，张本嵩错愕地回首看着大家，“你们怎么？”
　　小师妹凌韵撕裂着手中的空间，冲他一笑：“师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哦，我的裂缝已经可以载人了。”
　　“师兄啊，你还当我们是需要你护着的小鸟吗？”师弟花云彻勾搭上他的肩膀，“孩子们都在底下看着呢，你要BOMM一下炸了还只是伤了窈光一毫，那多没面子，我们得封印她。”
　　“没错！”大家聚集上来。
　　“你们……”哽咽的声音不争气地从他喉咙里溢出来。
　　他是大师兄，他不能哭。张本嵩这样告诉自己。
　　“好。”他悄悄揉着眼睛，把眼泪按回去，“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不一定成功，但足以一试。”
　　“荣锦十三客听令！”
　　“在！”
　　“我等受香火供奉，自担庇佑护世之责。”
　　整齐的声音像战前宣告，如一记重锤敲打着视他们如草芥，狂妄自大的入侵者。
　　每一道宣言都在向她发出挑战，宣誓着人族永不动摇，绝不后退的决心。
　　“今以吾之身躯，奉吾血魂，以灵为锁，以命为阵，封印窈光，世世代代！”
　　二十六只手在空中划出玄奥轨迹，扭曲光线，结印自身，以一道清光笼罩己方。
　　他们甘愿献祭生命，以自身血肉为后代铺一条康庄大道。
　　整座荣锦山，只有一人能看穿他们的目的，师濯痕抬手引雷，一道道天雷降下，企图在防御阵上撕裂一道口子。
　　无数弟子冲上来：“师兄！你疯了！你怎么能破坏防御阵！”
　　“让开！我要救他们！”师濯痕推开师弟们，以迅雷之速奔向阵眼。
　　在其他人眼中，他疯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要再一次失去他的家了。
　　封印阵已经凝结，在万灵阵消散前顶住了缺口。
　　“移星换斗，偷天换日！因果倒逆，万厄不沾！”
　　“锁！”
　　灵魂锁链以献祭者的血脉白骨铸造，自他们指尖，如灵蛇一般极速穿出，一旦咬住目标就死死不松口。
　　窈光被二十六道红白相间的灵魂锁链捆住，一时动弹不得。
　　她咬牙狂笑，满是不屑，“你们能困我多久？一个时辰，一天，一年？待我天劫所至，万物湮灭，你们的阵法，仙门，你们所珍视的芸芸众生，都将为我陪葬哈哈哈哈哈！”
　　“谁说我们要把你封印在这里了。”张本嵩嘴角溢血，露出一个凄美的得意之笑，“阿韵！”
　　“我在呢。”凌韵勾唇闪现至窈光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红唇微扬，轻轻一笑，“跟我走吧，大妖怪。”
　　血日追着她们到了遥远的荒野，最后一步，只要完成了，他们就胜利了。
　　不要——不要抛下我——
　　师濯痕疯狂地攻击着防御阵，心中慌乱如麻。
　　他不想再一次变成孤儿，他明明才拥有这个家不过十几年，为什么如今又要他亲眼看着再度失去？
　　为什么？上天待他不薄，赐予他过人的天资，却待他不公，让他总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见最想守护的人。
　　如果能再给他一点时间……
　　只要有刚好足够保护大家的时间就好……
　　猩红的眼睛快溢出血来了，他上拳头砸着固若金汤的金钟罩，把手都磨出血了也不知疼痛，不知停手。
　　罩子外的世界，正在谱写悲壮而宏大的史诗篇章，命星陨落，如璀璨的流星雨带着福泽降临，恩泽万世。
　　人们这才意识到，那一代辉煌的尊者们没有一个留了下来，他们以自己的命，守护了这一方土地。
　　命运对他们又是何其不公，璀璨的明星终结在了他们光芒正盛的时候，再有百年，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单拎出来都可以称王称霸。
　　痛，实在是太痛了。闻人锦捂着胸口喘不上气，身体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很想问一句，这时候，她去哪儿了！
　　窈光被彻底封印时，金钟罩也消散了。
　　危机解除就不需要防御阵了。
　　师濯痕第一个飞身而出。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枯木逢春，百骸重生。”
　　颤抖的声音笼罩在凡是有伤者之地，他割开自身血脉，用他自己的生机去换旁人再活一次的机会。
　　“小濯痕呀，”他的师父按下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肩膀，“你血脉特殊，将来必成大器，不要浪费生命在我们这些灵魂即将破散的人身上了。”
　　“是呀，小濯痕，我们不在了，你可得好好帮助师父带领仙府，我们相信，有你在一定能带人族上一个我们从未去过的高地。”
　　“不要。”师濯痕摇着头，眼泪已经再也无法遏制地流了下来，“我要你们活着，我要你们留在我身边！”
　　“小濯痕！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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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到此结束，一片煞白接替了画面，再往后就是连师濯痕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了。
　　“师祖？”
　　更加成熟，极富魅力的嗓音在空旷的海域上响起。
　　这是独属于现在的师濯痕的声音。
　　“师祖，你在哪儿？”他的声音还带有一点黏糊，看来酒还没完全醒。
　　闻人锦紧攥胸口，疼得发颤，“师濯痕，我在这儿……”
　　她刚一说完，脚下的地面就裂开成深渊，掉入了一个地面天空全是血色的尸山世界。
　　这一次，她是以师濯痕的第一视角去看的。
　　被尸骨堆起来的小山上，一抹几乎与天地融为一色的赤红身影屹立在山头。
　　她的脚下，流不尽的鲜血汇聚成一条条河流，蜿蜒在广袤的土地上像一道道伤疤。
　　天地两端，各界部队严阵以待，只等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像猎犬一样冲出，紧咬目标至死方休。
　　闻人锦看出来了，那尸山血海里，清一色的是同样规制的仙府道袍，隶属二十四宫，粗略估计，死亡人数破万。
　　“师兄！”一身血衣的唐落枝在她——师濯痕——的脚边哭泣，“师兄！仙府没了！家没了！”
　　她听见师濯痕的声音从自己口中响起：“师祖呢？她在哪儿！”
　　这道声音是担忧的。
　　唐落枝眼中含恨，指着尸山上的独影，“就是师祖，灭了二十四宫！”
　　！！——！果然！果然是我！闻人锦脑中一阵轰鸣。
　　虽然她早有准备，可当她亲眼见到这一幕时，还是太过震撼无法接受。
　　他的声音在颤抖，“不，不会的……师祖不会……”
　　“罪人闻人锦，你滥杀无辜，危及各界，我等容你不得！今日就要将你在此诛杀！”
　　被万千尸骨高高垒起的尸山顶上，明艳的女子回过头，血迹爬满了她的脸。
　　她邪魅地笑着，满是不屑，“来啊。”
　　“住手！不能杀！”师濯痕撇下唐落枝飞奔上前，冲上尸山抓住闻人锦的手，“师祖，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歪头笑着，眼中早已没了理智。
　　“恒武道君，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的师祖，已经堕魔了！”
　　“不会的！谁堕魔我师祖都不会！”他坚信地攥着她的手，企图唤醒她的神智，“师祖，师祖你看看我，是我啊，我是你的小徒孙，是濯痕啊，你看看我好不好？”
　　“道君，难道你要护着一个堕魔的人吗？”
　　“闭嘴！”师濯痕的怒气化作一阵惊雷，劈在所有意图煽动他灭祖的人脚边。
　　他握着闻人锦冰凉的指尖，用他身体的温度去温暖她那颗已经濒死的心。
　　“师祖，我来了，我回来帮你了，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了好不好？到底是谁把你逼成这样？”
　　“逼我的人……”她似乎有了一点反应，麻木空洞的眼睛里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
　　她歪头看向脚下，师濯痕低头看去，看见了他师兄弟们惨死的脸。
　　“都被我杀了。”她瘆人地笑着，咯咯咯的笑声让人头皮发麻。
　　“道君，你也看到了，善慈道祖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若不阻止，各界必将重新堕入炼狱，生灵必将涂炭啊！”
　　师濯痕攥紧拳头。
　　不会的，他的师祖绝不会滥杀无辜，这其中必有隐情！
　　“我说过，我绝不会——唔——”
　　他愤愤不平地转身朝各界首领争辩，却未曾料及身后一记他毫无防备的冷枪。
　　闪着寒光的平荒枪尖从他胸口穿出，他惊愕地回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身后那没有一丝怜悯，毫无生机的眼眸。
　　“师祖，是我啊……濯痕求求您了，求您，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