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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做你的不二臣(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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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陈尽最终还是带着沈冬鱼去外面的一家川菜馆吃饭。
沈冬鱼无辣不欢,吃得正起劲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忘记问陈尽吃不吃辣了。
“没事,我喜欢。”他以前其实是不吃辣的,但当他在母亲的葬礼上吃下的那碗被人故意加了很多辣椒的面时,他发现,辣会让他痛,那种痛,能抵得过心里的痛。
母亲去世后,父亲要去南下打工,他执意退学要跟着,在全新的地方无人认识他,也不知道他的怪病,虽然他沟通有障碍,但好在头脑聪明,赶在风口跟人做生意赚钱。
生意越做越大,他内心深处的空虚感却越来越强烈,有时候,他甚至很怀念被沈冬鱼保护的那段日子,他尽可能的快速成长,为的就是和她再度重逢的这天。
多年没见,沈冬鱼细心发现陈尽这个人变得更加温柔体贴了,在他身上找不出半点当初那个没礼貌又冷漠的“小怪胎”影子。
她很好奇,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顿饭吃得沈冬鱼晕乎乎的,最后又晕乎乎地被陈尽送回了家,临走前,陈尽和她交换了新的联系方式。
两天后,沈冬鱼莫名收到了陈尽公司的offer,沈冬鱼没有回复,关掉电脑邮箱起身,将桌上的杂物收进打包箱里。
她要回老家了,陈尽得知这个消息匆匆赶来时,沈冬鱼正在楼下和快递员吵架,“明明只超重二十斤,为什么多出三百块?这不合理!”
“美女,你住的地方这么偏,我把东西拉过去都很费力的。”快递员也一脸无奈。
沈冬鱼也不是不讲理的,“那算了,我自己提过去,你给我便宜点。”
快递员小哥看着那堆东西,一脸不信,“你能搬过去?”
沈冬鱼朝陈尽招了招手,眼神得意,“瞧,我帮手来了。”
车上,陈尽满眼焦急,“为什么,要走?”
沈冬鱼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心里却泛酸,“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下车时,陈尽攥着她的手腕,沉声说,“别走,我现在,可以,护着你。”
沈冬鱼被他掌心的温度给烫到,瑟缩了一下,抽出手。
她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
曾经在陈尽销声匿迹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冬鱼都会梦到他,醒来后就发现泪水浸湿了枕头。
她单身至今,始终没有遇到能让自己喜欢心动的人,大学时一次和米花的彻夜长聊,她很肯定的告诉沈冬鱼,“我觉得你是喜欢陈尽的。”
“他就像一阵山洪海啸,凶猛地闯进你的心里,然后又悄无声息地从你的世界里溜走,给你留下满地狼藉。”
沈冬鱼想,这形容简直太贴切,当年他留给她一地狼藉,如今却让她不知道该从哪整理起。
毕竟现在的沈冬鱼还是当初的沈冬鱼,而陈尽早已不是当初的陈尽了。
沈冬鱼回老家那天,陈尽来送她,双手无措地一会儿插兜,一会儿揪着衣摆。
他的不舍沈冬鱼看在眼里,但她却不敢正视。
刚回家没多久,父母就开始忙着给她相亲。
沈冬鱼爸妈在大单位工作,他们身边同事朋友介绍的男方条件都很不错,她多次拒绝无果,只好答应和那个叫温致的男人吃一顿饭,他高高瘦瘦,寡言腼腆,很像年少时的陈尽。
沈冬鱼觉得自己自从回来后,生活里好像到处都是陈尽的影子。
和温致吃完饭出来时,发现他的车子被人刮蹭了,对方倒打一耙,说他车子不该停在那里。
沈冬鱼正义感爆棚,上前和对方争吵理论,转头就看见温致像个鹌鹑一样躲在她的身后。
对方指着她的鼻子叫骂,温致一声不吭,这瞬间让沈冬鱼觉得有些无趣。
沈冬鱼蓦然回想起那年,新买的自行车不知被谁卸掉了车座,气得她站在车棚里又哭又骂。
陈尽恰巧看到,不知哪弄来一把扳手,卸掉了一辆车的车座给沈冬鱼安了上去。
沈冬鱼当时还劝他:“这样不好,陈尽。”
可他低头忙着手上的动作,闷声说:“邹嘉和的车,我看见,他在你的车上,捣鬼。”
那一刻,在沈冬鱼的眼里,陈尽突然变得高大起来,好像她曾经保护着的那个小雏鸟正在慢慢长成苍鹰,变得可以开始保护她,沈冬鱼既欣慰又有些怅然。
然而当变得强大优秀的陈尽重新站在她面前时,自卑吞噬了她。
沈冬鱼没有再和那人理论,拒绝温致送她回家的请求,决定独自打车离开。
等车的间隙,天空突然飘起洁白的雪花,落在了她的睫毛上,模糊了视线,沈冬鱼眨眨眼,雪花融化,眼前再次恢复清明。
此刻,面前正站着身穿黑色羊绒大衣,眼尾和鼻尖都微微泛红的陈尽,他哑着嗓子,“小鱼,是初雪。”
沈冬鱼买了杯热咖啡给陈尽,不满嘟囔:“你跑来干什么?怎么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多穿点衣服。”
陈尽亮晶晶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盯得沈冬鱼浑身不自在,这家伙的眼神一般人还真受不住。
但她沈冬鱼不是一般人,“我要回家了,你走吧。”
陈尽也起身,像只安静粘人的大狗,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沈冬鱼头疼又无奈,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坐上陈尽的车,沈冬鱼悄悄给米花发去短信,告诉她自己和陈尽重逢的消息。
满屏幕的“啊啊啊”,让她仿佛看到米花在屏幕那头疯狂跺脚的样子,“淡定点,我该怎么办?”
“沈冬鱼同志,别矜持了好吗!你明明就是喜欢他的,为什么不敢面对呢?”米花的一句话把她问住了。
沈冬鱼头靠在车窗,望着窗外的落雪微微出神。
对于爱情,她敬畏且谨慎,她的谨慎又使她有些自卑,重逢后她与陈尽之间的差距再也不是只隔着几张课桌了。
他坐在高位,受人敬仰,而沈冬鱼还在为下一份工作的去处而发愁,从前,她还可以保护他,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他带去什么。
车子缓缓停在沈冬鱼家楼下,她正欲道别,陈尽径直下了车绕到后备箱,拿出十几盒高档礼品,此举惊掉了沈冬鱼的下巴,“你这是做什么?”
陈尽一脸认真,“上门,拜访。”
朴素温馨的小客厅里,陈尽正襟危坐在沙发上,承受着沈冬鱼爸妈X光扫描般的眼神。
沈冬鱼太知道自家爸妈心里想什么了,剥开橘子扔进嘴里,装作不经意道:“陈尽,你跑来这公司不管没关系吗?”
老两口眼睛一亮,“什么公司?”
陈尽立马回话:“小公司,今年,上市。”简短精准,信息量巨大。
沈家父母对视一眼,瞬间喜笑颜开,热情留陈尽在家吃晚饭。
做饭的时候,沈冬鱼溜进厨房偷吃,透露给爸妈一件事,“这就是我高中转到师大附中遇到的那个男孩子。”
他们愣住,不禁对陈尽多了一丝刮目相看,“原来是那孩子啊,真不容易。”
饭桌上,沈家父母轮番给陈尽夹菜,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陈尽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落下,眼里泛起浅浅水光。
沈冬鱼细心察觉,夹了块话梅排骨到他堆成小山一般的碗里,“欢迎以后随时来。”
饭桌上其乐融融的氛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门外站着满身风雪的邹嘉和,他双手提着一堆礼品,脸上笑盈盈地,“问了米花才知道你回来,你这朋友不够意思啊。”
毕业后邹嘉和和她表白过,但她拒绝了,考去了外地,而邹嘉和留在本地,后来两人逢年过节偶有联络,但也只是寒暄几句。
他的突然到访令沈冬鱼很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
话刚问出口,沈冬鱼就收到了米花发来的消息:我请了邹嘉和帮你助攻一下,记住,敌不动,你不动!
沈冬鱼满头黑线对上邹嘉和狡黠的眼睛,他眨了下眼,冲着屋内大喊:“叔叔阿姨,我是小鱼的高中同学,我来看你们——呦,这位不是陈尽同学吗?”
他故作惊讶看着陈尽,陈尽乌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整个人纹丝不动,但捏紧筷子泛白的指节暴露了他的危机感。
沈家两口见突然来了个邹嘉和皆是一愣,都在小心翼翼观察陈尽的表情。
直到邹嘉和洗完手坐到陈尽身旁,陈尽才有所动作,“你来,干什么?”
邹嘉和嬉皮笑脸,“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一句话不知怎么点燃了陈尽,他“腾”地起身,对着沈家父母深深鞠了一躬,抱歉道,“对不起,叔叔,阿姨,我有点事,想和小鱼,单独说。”
说完,他拉起沈冬鱼下了桌,又拿起外套给她穿上,出了门。
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踩在上面“嘎吱”作响,沈冬鱼满腹委屈翻涌上来叫停陈尽,望向他的眼眶湿热,“不知道你非要来找我做什么,当年一声不吭走掉,过了这么多年回来报恩?”
“我才不需要,你是堂堂总裁,什么样优秀的女人没见过,何必执着于我这个再平凡不过的人。”沈冬鱼越说声音越哽咽。
陈尽目光柔柔,向她解释当年那件事,他们一家一直寄人篱下在姨妈家的房子住,他妈妈去世后,本就不受待见的两人被狠心赶走。
“不告而别,是我不对。”十七岁那年的陈尽太害怕分别,害怕再次经历痛彻心扉的场面。
得知真相的沈冬鱼心疼又自责,垂头落泪,陈尽缓缓凑近,蜻蜓点水般吻去了她的泪珠,“别再,流泪。”
沈冬鱼僵在那里,双瞳放大,“你……”
“我,喜欢,你。”陈尽咬字认真,“从前,到现在。”
他眉眼深情,再次拨动沈冬鱼本就凌乱的心跳,“你不平凡,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