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端》柿子竹

40、第 40 章

　　赵宵程满脸疲态地出了公司大门，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就看见林屿阔正站在大门旁边的吸烟区抽烟。
　　他觉得林屿阔这人挺厉害的，没手机瘾，大多数时间掏出手机也只是为了找和工作相关的资料，简直不像是这个时代里的年轻人。就看他现在站在角落里抽烟，就那么单调地站着，目视前方，谁也想不出他面前究竟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
　　你要是说他是到了个新城市觉得新鲜，正在那儿观察新环境吧，赵宵程还从领导那儿听说林屿阔这人老家就是在哈市，整个中学时期都住在哈市市中心。
　　赵宵程想不通，也实在没精力去细想，干脆抬起步子，走到林屿阔身边。
　　看见他的时候，林屿阔刚好抽完手里那支烟。

　　林屿阔将烟头扔到灭烟桶里。
　　看见他的动作，赵宵程刚要说“我先去取车”，就看见林屿阔的右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用大拇指按开盒盖，往他面前递了递，说：“累了吧，等会儿再走。”
　　赵宵程愣了下，没想到他还特意给自己留时间抽烟，迟疑片刻，赵宵程才伸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说：“谢了。”
　　赵宵程含住香烟，双手往外套左右口袋里摸，但还没等他摸出打火机，林屿阔就率先将自己的打火机递到他面前。
　　赵宵程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也没拒绝，稍微低了下脑袋，将香烟尾断凑近打火机上的火苗，深吸了一口。

　　林屿阔收回打火机后，自己又掂出一根烟咬住，点燃。

　　赵宵程看着他那行云流水的动作，甚至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单纯自己想再抽一根，才给他递了烟。
　　但林屿阔没给他问话的机会，就走到一边的长椅上坐下，一手夹着烟，一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还在看设计图纸？”赵宵程跟过去坐到他身边，有些好奇地探着脑袋。
　　“没有。”林屿阔笑笑，将手机屏幕转到他的方向，停顿一秒，才接着说：“在找哈市评分比较高的餐厅。”
　　“哦。”赵宵程慢吞吞地应了声，以为他待会儿要和以前在哈市的老朋友聚餐，也不好再继续问。结果林屿阔看他一眼，又问了句：“你有推荐的吗？”
　　“我？”赵宵程觉得两人对食物的偏好应当是存着天差地别，不敢想他怎么敢问自己。但人家既然问了，赵宵程也不好意思不回答，便思忖片刻道：“市中心有家叫肯悦的西餐厅，还不错。”
　　他尽量往高端点儿的地方引，毕竟人家聚餐他总不能推荐什么麻辣烫小炸串吧，太低档次了。这就像老板聚餐让他订餐厅，他扭头上夜市找了个大排档。

　　肯定要挨揍的。

　　林屿阔在网上搜索了下“肯悦西餐厅”，找到了几个带照片的帖子，他简单看了看，觉得环境还不错，便开口说：“那一会儿去这儿吃吧。”
　　“哦。”赵宵程应了声，心里犯嘀咕，你们去吃饭跟我说啥，我又没法进去蹭一顿。
　　林屿阔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没听懂，笑了下，吸了口烟，才不紧不慢地说：“我请你吃，你今天在我身边跟着累坏了吧，连水都没喝上。”

　　赵宵程愣了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用手指着自己说：“请我吃饭啊？”
　　“嗯。”林屿阔应了声，别开眼，没再继续看他那傻样。
　　赵宵程消化了好一会儿，连烟灰掉到裤子上都没注意到，良久才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那咱俩去吃麻辣烫吧，西餐忒贵，这人情我还不起啊。”
　　“不用你还人情。”林屿阔看着他那胆颤心惊的模样，好笑地补充了句：“你就当我钱多烧得慌。”
　　“靠。”赵宵程没忍住问了句：“你是富二代啊。”

　　这话本就是玩笑话。
　　但偏偏林屿阔回了句：“算是吧。”

　　赵宵程当即不敢说话了，但又按耐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嘴：“什么叫算是啊。”
　　“以前是。”林屿阔忽悠他说：“以前我是富一代的养子，但犯错事儿了，让人给我赶出去了。”

　　赵宵程瞬间反应过来他是唬自己呢，没忍住笑出了声，但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不是富二代就好。

　　不然他眼红。

　　赵宵程右手颤抖着抬起来，凑到嘴边吸了口烟。

　　之后赵宵程开车，林屿阔找出地图导航，二十分钟后，两人抵达了肯悦西餐厅。
　　但说实在的，赵宵程虽然吃过这家，也只是和老板一起来吃的，当时根本不敢怎么动筷，完全是囫囵吞枣，就记得价格贵、摆盘看着高端大气上档次了。林屿阔示意他来点菜，但他连翻了几页菜单，看着上面标注的价格，把牙都快咬碎了也不敢轻易开口点菜。

　　点太贵的菜。
　　到时候他把自己卖了都还不起人情。

　　林屿阔看出他的为难，让服务员推荐了几道菜，简单筛选了下，才结束了这对于赵宵程来说格外漫长的点餐阶段。
　　等菜上来了，赵宵程突然有些后悔，他还不如自己回家煮点儿白菜豆腐汤吃呢，至少自在一点儿。
　　现在他瞧着林屿阔那张脸，怎么都觉得这像是一场鸿门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况且他虽然跟在林屿阔屁股后面忙前忙后，可这也是他作为一个职场牛马应该做的啊，要是每个老板都像林屿阔这么有良心，他早就死在公司里边不愿意走了。
　　赵宵程纠结片刻，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那个林屿阔啊，你没有缅甸的生意吧？”

　　林屿阔看他一眼，悠悠地笑了下，耸耸肩说：“这谁说得准呢。”
　　赵宵程剧烈颤抖了下，看着林屿阔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手拿染血双刀的刽子手，估计再让他自己瞎猜一阵儿，他就要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出去狂打电话报警了。
　　林屿阔放下手里的刀叉，终于舍得揭晓谜题，他开口问：“行了，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是想问你，今天最开始在电梯里碰见的那个外聘律师，你认不认识。”
　　赵宵程听他原来是有事要问自己，终于松了口气，放松了下来。他皱起眉头思忖片刻，才说：“那个人我暂且还不认识，因为他刚和公司签合同没多久，前段时间我还在跟组，没怎么和法务部的人接触过。”
　　停顿了下，赵宵程抬起眼皮看向林屿阔，问：“怎么，你认识那个人？”

　　“不认识。”林屿阔随口编造了个谎言，说：“那人长得和我以前暗恋的一个同学长得挺像的，而且我记得我那同学有个弟弟，但我和他断了联系，很久没见过了，这次巧合让我再次想起他，就想着能不能…..”
　　他适度留白，给足了赵宵程想象的空间。

　　赵宵程很上道，他揶揄道：“你想再续前缘是吧，没问题，我帮你搞定。”
　　林屿阔满意地点点头，结果就听赵宵程接着说：“我明天到公司里找人要那外聘律师的电话号，问问他是不是有个姐姐，如果有的话，我再问问他姐姐现在在哪上班。”

　　“……..”

　　上道个屁。

　　林屿阔无奈地开口道：“我那个同学是男生。”
　　他稍加停顿，给了赵宵程半分钟的反应时间，才接着说：“同性之间的感情总是容易惹人非议，你这样直接去问也不大好，我只是想拜托你告诉我一些关于那个外聘律师的情况，譬如他以前实习的律所，因为我那同学和我说过…..”
　　林屿阔露出恰到好处的怀念，放低声音说：“他最理想的职业就是律师，还和弟弟约定好以后要到同一家律所，我知道的关于他最后的消息，就是他考上了第一志愿的学校，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当也是个合格的律师了。”
　　赵宵程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他紧盯着林屿阔，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你还要接着搞暗恋啊。”

　　“……..”

　　这人的关注点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赵宵程双手攥拳说：“你上啊，直接上啊，你搞暗恋是没有希望的知道不？”
　　说到情绪激动时，赵宵程的面部有些扭曲，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忆往昔：“我以前也暗恋一个女同学，六年啊，小学三年加上初中三年，结果高中时候她就转学去别的地方了，之后我只能每天以泪洗面，半夜偷偷翻着小学和初中的毕业照哭。”

　　“……..”
　　林屿阔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现在他想走。

　　最后这顿饭以赵宵程泪洒当场作为结局，但好在，赵宵程还是答应了这看起来有些憋屈的“助力暗恋”任务。
　　或许是扯出了过去心酸的暗恋回忆，赵宵程一整晚没睡，第二天早上四点就给林屿阔发去了信息。

　　里面不仅包含了那位外聘律师的年龄、姓名、身高体重，还含带了他从大学毕业到如今的全部实习经历。
　　林屿阔怀疑赵宵程是偷了份人家的面试简历。

　　不过出乎意料。
　　这外聘律师还真有个哥哥。

　　而且他哥还是林屿阔高中的同班同学。不过林屿阔和那同学无甚交集，只记得他的名字和样貌，再多的就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