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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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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男人面容陌生,可在这种情境下,林屿阔几乎瞬间便将他和段青寂联系起来。
抓到你了。
这句话的出现,是不是证明段青寂一直在找他?
那么这个人……..
“是段青寂让你来找我的吗?”林屿阔后退一步,冷着张脸,死盯着对面的男人问。
李祚歪着脑袋笑了声,没回答这个问题,他一步步向前走,视线并未停留在林屿阔这个“待捕羔羊”的身上,而是随意地打量起了“百货商店”的内部环境。
他甚至用手指勾起个仿真手铐,好整以暇地开始细细观察这假得过分的手铐是否能有一处做得可圈可点。
被忽视的感觉让林屿阔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或许刚才那话不是对他说的。
可下一秒。
李祚就扭头问大爷:“这玩意儿多少钱。”
大爷说:“三十,这个是品质最好的,不容易坏。”
李祚从口袋里掏出张五十的,递给大爷。
“不用找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眼看向林屿阔,手腕一转,将那手铐递给了林屿阔。
林屿阔没动。
李祚又向他递了递,语气轻佻道:“小孩儿就用玩具吧,不给你上真家伙了,把手铐带上,跟我回局子里,你那段叔叔正等着你呢。”
大爷一听这话,攥紧那张五十元,往后退了两步,他左右来回扫视着,最终得出结论,这可能是个警察逮捕罪犯的场景。
他惶恐地盯着林屿阔,连忙躲得远远的,而林屿阔也在他让开那一瞬,快速转身,拔腿就往李祚的反方向跑。
林屿阔记得这家店还有个后门。
他的速度很快。
一切发生地如此突然。
面对他的逃跑,李祚却不紧不慢地抬高声音,喊了句:“小孩儿玩失踪也就能威胁威胁在乎他的亲爹亲妈。”
林屿阔根本不愿去听他的废话,他只知道他现在不想被这人用一种押送犯人的方式带回到段青寂面前,太狼狈,太不堪。
林屿阔非但不减速,反倒还跑得更快。后门被一条铁丝简单拴着,他将那铁丝直接扯下去,抓着铁门边框,就要往外跨。
林屿阔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耳边。
李祚盯着后门的方向,“啧”了一声,偏着脑袋看向大爷,问:“这手铐能退不。”
无赖。
大爷颤颤巍巍地往后退。
“我能给你找二十块的零钱。”
李祚收回视线,抬起步子往后门走,嘴上说:“您留着吧,我瞎说的。”
李祚边走边掏手机给段青寂发信息。
聊天页面上还有几条他半小时前发过去的消息。
一条定位信息,一条文字信息——马上抓到。
段青寂也没回。
看来也不怎么急,还有心思在这儿装高冷不回信息呢。李祚在心里慢悠悠地想。
他单手敲着屏幕,又发过去条信息。
[看见人了,活得好好的,半个小时就给你带回去。]
林屿阔拼了命的逃跑对于李祚来说不痛不痒。跑得再快能怎样?能快过警车四个轮?
这孩子算是让段青寂养傻了。
李祚动作利落地点了根烟,叼着继续往外走,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有一搭没一搭地颠着。
他上了警车,一脚油门就准备往外拐。
车轮在沥青路上留下浅浅的划痕。
就在李祚准备提速时,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倏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李祚脚下动作一顿,左脚稍稍偏转,踩下了刹车。
车灯兀自亮着,那道影子也被驱赶走了。
而藏匿在黑暗中的东西却清晰了。
李祚将车熄火,打开车门下了车。
听见声响,站在巷子拐角的人朝他投去一道视线。
李祚走过去。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里,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段青寂常年忙工作,属于自己的私人生活少之又少,衣柜里填满的衣物几乎全是西装衬衫,哪怕在这种“寻子”的闹剧里,他也仍旧一丝不苟地套着西装。
段青寂撑着把黑伞,伞檐倾斜着罩在林屿阔的头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屿阔,对李祚的到来毫无反应。而林屿阔呢,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他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段青寂。
两人都没说话,就像是正在进行某种训斥后的无言对峙。
李祚舔了舔唇角,掐着烟靠到墙角,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两人,还欠嗖嗖地来了句:“老子训儿子,我用躲一躲不?”
林屿阔再次看向他,这次的视线明显带了恶意,他率先开口回:“你老子在哪?我咋没看见他训你?”
哟。
这是不承认自己是儿子。
李祚笑出了声,他扬扬下巴,说:“你小子是不是欠收拾?”
段青寂在此刻开口:“李祚,你先回去。”
李祚扫他一眼,到底是有求于人、有所顾忌,勉强压住了脾气,但从这刻起,林屿阔在他心中也彻底打上了“不学无术、不懂尊重长辈”的标签。
什么?他不算林屿阔的长辈?
这人是段青寂养的崽子,他是段青寂朋友,怎么不算?
什么?段青寂未必把他当朋友?
这李祚不管。
李祚深深看了眼林屿阔,冲他所在的方位吐了口烟,转身回了警车上,但在关上车门前,他还是格外针对地说了句:“段青寂,棍棒底下出孝子。”
林屿阔阴沉着脸色,扭着身子,视线穿过车前窗,直勾勾地盯着李祚的脸。
李祚把烟头顺着车窗缝扔出去,得逞地勾起唇角,吹了个嘹亮的口哨,就开车走了。
车尾气在潮湿的雨夜留下一片白茫茫的印记。
段青寂看着车消失在视野里,转动眸子,将视线落到林屿阔的身上。此刻的林屿阔全然没了在李祚面前那副大逆不道的嘴脸,他低垂着眼看向地面,被雨水淋湿的头发趴在额前,显得格外乖顺。
这几天,他瘦了。
段青寂挪开视线,再次开口:“如果不想按照我的安排去做,直接说就好,没必要这样,浪费警力,还让人白操心。”
找不着人时,他心底分明难压焦灼。
可如今见到人,他冷淡的语气又将两人之间划上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不应继续这样,段青寂停顿了下,放缓语速,又补充了句:“你还多吃了没必要的苦头。”
林屿阔缓缓抬起眼皮,仔细地观察眼前这人的表情,可段青寂的情绪总是淡淡的,他根本分辨不出段青寂这句话真正要表达的究竟是怜惜他吃了苦,还是谴责他自讨苦吃。
“你又不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怎么就笃定我吃了苦头。”林屿阔反问他。
段青寂下意识接了句:“因为我叫你之后,你停下了。”
那时,林屿阔夺门而出,他一边在脑海里搜刮有关附近地形和合适藏身点的记忆,一边大步地继续向前跑。可就在最佳路线在脑袋里成形的那一刻,他倏地听见了身后的那声——林屿阔。
熟悉的声音。
他停下,转过身去看。
熟悉的脸。
段青寂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眼前。
“那你是觉得我不该停?”林屿阔觑着他问。
“不是。”段青寂停顿了足足半分钟,才继续说:“我只是觉得,如果你过得好,肯定会更想逃走,绝对不会给我抓住你的机会。”
“如果有更好的,你绝对不会退而求其次。”段青寂深深地看着林屿阔,说:“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
“我了解你吗?”林屿阔又问。
他就像个不知足的小孩儿,无论长辈说什么,他都要硬揪出个字眼去挑刺,哪怕原本犯错的是他自己,他也依旧理直气壮地继续逼迫着对面那步步退让的人。
“没人比你更了解。”段青寂这么说。
也许是与段父那严苛且不留情面的家庭教育方式有关,段青寂从小到大便被施加无比苛刻的责任和压力。他不被允许像其他同龄人那样随心所欲地玩乐,他需要按照段父期许那般,一步步平稳甚至超常发挥地向前走、向上爬。
这也导致他这前半辈子都少有知心好友,绝对点儿说,可以称作完全没有。他人生中占比更多的,都是日日相处却记不住名字的同学、同事。
而在荷尔蒙弥散的青春,段青寂也被套上无形的枷锁,他不被允许和没意义的人接触。后来进了社会,段父不再有能力管教段青寂的行为举止,他也接触过几个还算不错的对象——单指适合交往。
这几个对象有男有女,却都点到为止,真正过界的实在少有。
因为在他们眼里,段青寂的人生履历无异是优秀的,但偶尔也会被冠上严肃无趣的标签,更何况,段青寂身边还有个需要按时从学校接回家的孩子。
这大大缩减了段青寂私人生活时间。
林屿阔绝对是段青寂生活中除了工作外唯一需要消耗精力、心神的存在。
他大多数隐藏起来的情绪,都会避无可避地在夜深人静时展露在林屿阔面前。
他是脆弱的。
也只有林屿阔注意过。
所以段青寂才能如此平静淡然地说出那句话。
因为他确定。
除了林屿阔之外,没人再愿意了解他。
也没人有这个机会。
这句话就像是一针抚慰剂,正扎在林屿阔的后脖颈。
林屿阔盯他良久,才说:“可我不了解,你想要赶走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