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新章】审讯（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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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薇的母亲任芝若，虽然年过半百，头发泛灰，脸上也有了皱纹，但依然白皙漂亮，像个风韵犹存的中年演员，只是没有明星那样的气场。
她和任莎薇长得并不像。气质也迥然不同，一个温柔，一个尖锐。如果事先不说是母女，阿颖猜不到这两个人竟然有血缘关系。
一个气质柔弱的母亲竟然养育出一个匕首般锐利的女儿。
坐在任芝若对面，阿颖的语气也不由得放柔和：跟一个如此温柔的人说话，如果说重话，会有一点罪恶感。
宣读完告知书，阿颖问：“任女士，旧年12月24日，你的日程是怎样的。”
“上午去街市买菜，中午煮饭，稍微休息一下，又开始煮饭，一直到傍晚，人都来齐之后吃饭，之后打扫餐桌、刷碗，然后就上楼休息了。”
“上楼之后有没有再下来过？”
“没有。我的房间自带卫生间，上楼之后换了睡衣，一般就不会再下楼了。”
“你没有听到楼下任何嘈杂？”
“有。”
“什么样的嘈杂？可以描述一下吗？”
“就是人的喊叫声。”
“你有没有听清在喊叫什么？”
“模模糊糊。自家盖的房子，隔音很好。”
“你听到有喊叫，但没有下楼看。”
“没有。”
“你不担心楼下发生什么事情吗？”
“担心。但是老公喊我，不让我下楼。”
“他不让你下楼？有给你任何理由吗？”
“没有。”
“然后你就简单地听从了？”
“是。平安夜，一大家人都在，不想争拗。”任芝若答道。
阿颖听了这回答，莫名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当然，任芝若也有可能在说谎。阿颖不至于被这种共情而冲昏头脑。
阿颖继续问：“根据我们现在调查的情况来看，极大概率林王宝芬就是在那天晚上你听到嘈杂的那段时间发病去世。你是什么时间知道她去世的？”
“前几天房子里挖出尸体。”
“此前你完全没有发觉异常吗？譬如奶奶（婆母）不见了，譬如老公非常悲伤——听人讲，你老公是个大孝子，丧母之后能做到像无事发生一样吗？”
听阿颖说到“大孝子”时，任芝若温和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但她很快掩饰去了那抹神情：“他们当我是 ‘外人’的。在外人面前，当然要装作无事发生，什么事都不让我知道。老公跟我说，奶奶跟他细佬回澳洲了，过年再回来。”
“你当晚10点半左右给任莎薇打了电话，内容是什么？”
“随便陪她聊聊。”
“她是工作时间喎。”
“但还是会打个简短的电话，确认她好不好——虽然她在警署上班，大概是全香港最安全的地方了。”任芝若提起女儿，表情中又浮现出一种淡淡的柔和的伤感，问她：“Madam，阿薇在警署上班时，做事、为人，还好吗？”
阿颖一滞，没想到她忽然问这么私人的问题，顿了顿，答道：“还好。”作为关系一般的同事，她实在不想回答太多。
其实任莎薇无非是和警署其他同事们一样，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要说犯错，除了这次涉及自家的案件之外，她倒不至于犯错，但要说工作多么努力卖命，也绝没有。按时上班，准点下班，多在警署待一分钟都算蚀底。
任芝若似乎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本就很难得到真实的答案，但仍继续问道：“她在警署是什么样的？是有活力、很开心，还是……”
阿颖为难地想了想，说道：“不好不坏吧。她比较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不太和同事们有工作以外的交流。”
“这个案子完结之后，阿薇还能回警署上班吗？”任芝若问。
“恐怕不能。”阿颖说：“她这次已经涉嫌违反警员准则。”
任芝若似乎有一点难过，同时又有一点释然：“其实我一直也知道她不那么喜欢这份工作。但总想着或许她做久一点，就能爱上这份工作。警察如果做得好，还是很光荣、很有意义的。”
阿颖听了这位母亲的心声，一时有些惘然。
任芝若会问女儿同事她在工作的地方是否开心……
不过这里并不是什么温馨的谈话节目，阿颖没有放任审讯话题被扯远，及时收回话头，继续审问道：“你是什么时间跟林子善提出离婚的？”
“就在平安夜和除夕之间吧，具体日子不记得了。”
“我们查到了你浏览房产中介网页以及与中介电话联系的记录，最早是在圣诞节当天。也就是说，平安夜奶奶出事后，你第二天就已经在计划与林子善分居。”
“哦，那大概就是那附近跟他提的吧。”
“平安夜和圣诞节之间离得这么近，你没有印象吗？”
“我睡眠不好，记忆力减退得厉害。”任芝若抬手扶一扶额头。
“是什么促使你圣诞节这天下定决心要与他分居的？”
“并不是什么大事。日久天长累积起来，就不想再跟他过下去了。”
“那件最终让 ‘量变引起质变’的小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不相信你不记得。”
“可能就是那天晚上，他不许我下楼，把我当作 ‘外人’吧。”任芝若垂着眸子看向桌面。
阿颖将信将疑。
她更倾向于认为任芝若明知当晚发生了谋杀，而丈夫为了替杀人犯遮掩选择将尸体埋在自家地下，她忍无可忍，选择离婚。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她没有证据。
“我们现在强烈怀疑林王宝芬死于谋杀。”阿颖道：“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我老公细佬那一家人。”任芝若毫不犹豫地答道。
“为什么这么确定？”阿颖隐隐有些期盼。
“如果按你所说，奶奶是在平安夜去世，我老公的细佬平安夜急急忙忙飞回澳洲，不就是畏罪潜逃么？而且奶奶上次中了风从澳洲回来时，当时我就觉得很不对劲。明明没有高血压，怎么就突然中风了？中风了，他们要么在澳洲给她治疗，要么狠心放着不管，为什么专门把她送上飞机、送回香港？”
“你有任何证据吗？上次中风，和这次平安夜发病，这两次事件相关的证据都可以。旧年平安夜，你有留意到他们家人有什么异常吗？”阿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放大了瞳孔。
任芝若仔细想了想，说道：“奶奶上次回香港时在医院出过体检报告，但不在我手上。旧年平安夜……太多年不在一起过平安夜，实在不太能看出异常……不过，那家人往常都是掐着饭点才来，空着手来，那天竟然稍微来早了一会儿，弟妹还说要帮厨——虽然只是说说，实际不可能动手。”
果然案件的突破口还是在于澳洲。
如果能确定林子明在澳洲有没有接触到凝血剂的渠道，案件会变得容易处理一些。
可惜梁Sir派去澳洲协调调查的是阿永……
对于阿永的办案能力，阿颖丝毫不敢指望。她甚至对阿永的英文水平都有强烈的怀疑。
可是没有办法，梁Sir说阿永可以，阿永就可以。
梁Sir给出的理由很冠冕堂皇，甚至看上去十分体恤下属：出差好累，女警去海外办案，人生地不熟好危险。
她只能留在香港，尽人事、听天命。
虽然心有不平，但她不想因外界的干扰而放弃。
听天命之前，她想尽人事。
阿颖向距离香港国际机场最近的北大屿山医院打去电话，要求医院协助调查。
随后她申请重新搜查林家村屋和林嘉仪住所。
她需要证据。
尽管时间过了太久、林家村屋被卖，绝大多数证据相信已经被销毁，但她还是要尽力搜寻试试。
至于对林子善的审问，阿颖想等手头证据更充实之后再做。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新章】审讯（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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