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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审讯(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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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明的长女林茹,21岁,墨尔本大学金融专业大三在读。
次女林茯,18岁,悉尼大学护理专业大一在读。
幼子林重,11岁,还在读小学。
考虑到林重未满18岁,录口供时需要父母在场,阿颖选择暂时跳过他。
两个女孩子样貌很像,瘦长身段,骨相像她们的母亲蔡维屏,塌鼻子,面中微微凹下去。林茯是大眼睛,比姐姐林茹漂亮。
两人虽然是澳籍华人,从小在澳洲长大,但穿衣风格完全不像“香蕉人”,而是和香港本地的MK女大学生差不多:染了棕色头发、T恤、热裤、人字拖——时近冬至,香港的气温偶尔还会飙至将近30度。
如果说李雪凤是个内部有裂痕的雪人,林茹和林茯就像两块冰,冷漠得仿佛没有任何人类情感。
阿颖从警多年,在这起案件中也审讯了不止一个林家人,第一次见到如此冷淡的人,而且还是两姐妹。
她们叙述平安夜发生的事,仿佛在说别家的见闻,与己无关。
两姐妹分别接受讯问,但回答内容相差无几:12月24日下午随父母至大伯家,刷手机看电视,直到晚饭。吃完晚饭,父亲有事回澳洲,她们和母亲、弟弟在大伯家多呆了一会儿,祖母打针时她们都不在,祖母发病时才被叫过去,见证了祖母发病到病亡的过程。
“你们有没有和阿嫲独处的时间?”
“没有。”两人都是。
“阿嫲发病前有没有到过阿嫲的卧室?”林王宝芬是在卧室打针。
“没有。”两人都是。
阿颖问:“在阿嫲去世后,你们立刻离开了,还是逗留了一段时间之后又离开?”
“立刻。”两姐妹一样答道。也就是说,她们和后续林家人非法处理尸体的行为没有关系。
阿颖记得自己养了十五年的小狗查理因为老病而离开她的时候,自己抱着查理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一个人瘫坐在它最喜欢的玩具堆里,很久很久无法起身,眼泪无法遏制地流。
“当时阿嫲去世,你心里什么感觉?”
“Sad。”林茯的中文不好。
林茹则是沉默。
“有没有想过多在她身边最后再待一会儿。”阿颖问。
林茹仍是沉默。
“我阿妈让我离开。”林茯说。
“阿嫲发病后,你们进入房间,当时房间里的人大致是怎样的站位?”阿颖将一张白纸和一支笔推到她们面前。
她相信,就算任莎薇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能够统筹协调一大家人的口供,那也只限于语言。一旦转化为图片,便会出现参差破绽。
两姐妹画的图大致相似:林王宝芬的床在卧室中间,李雪凤在床和窗子之间,林子善和林重在床的另一侧,两个女孩也站在这一侧,但站得离床更远而离卧室门更近,推测是进门之后定在原地,没有再上前。
阿颖对两个女孩对阿嫲态度的疏远感到意外:她们从小是林王宝芬一手带大的。林王宝芬带她们的时间远远比她们的父母更长。
“阿嫲在澳洲的时候,你们的生活是怎样的?”
两个女孩都说,林王宝芬负责做早饭、晚饭,洗衣,打扫卫生,和阿爷一起服侍后院种的瓜果蔬菜。
“会和阿嫲一起做什么吗?”
都摇头,说阿嫲不懂英文,阿嫲什么都不懂——两个孩子虽然懂中文,但更习惯用英文。
“你们日常没有什么话要和阿嫲讲吗?你们现在和我讲话,不是可以用中文交流吗?”
“没有什么好讲。”林茹说。
林茯说:”阿嫲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全都是在香港时候的事。”
“那阿嫲和你们的父母说话多么?”
二人答说也几乎无话。父母工作很忙,一早吃了早饭走,夜里加完班才回来。
“所有的家务都是阿嫲一个人承担?阿爷、你们的父母、你们姐弟三个,有没有参与?”
两份沉默。
似乎林王宝芬二十年前到了澳洲之后,在小儿子家的生活陷入停滞:每天重复着做饭洗衣的生活,没有任何新的见闻好同人讲,就像个带着伤病的家务机器人。
由于两个孩子似乎不能给出什么新的信息,两次审问阿颖都没有拖太久。
林茯走后,阿颖从文件夹里取出林茹画的图,将它与林茯那张并排摆在一起。
两张图大体一致,唯一的区别在于她们母亲蔡维屏的位置。
在林茹的图中,蔡维屏在李雪凤身边,从卧室门进入后,要到达这个位置,需要特意绕过床尾。
这个空间位置显示蔡维屏非常关心林王宝芬的状况,这与她两个女儿描述的婆媳关系并不贴合。
尤其,就连李忠实口中的大孝子林子善都没有专门走到母亲打针的左手这侧来探察情况。相较之下,蔡维屏似乎过于关心了。
事实上,蔡维屏当晚没有及时离开,这个举动本身就透着诡异:她和婆母关系并不亲近,老公林子明已经离开,晚饭后她没有理由还停在这里,完全可以带着三个孩子回酒店休息。听林茯和林茹的描述,他们姐弟三人绝不是黏着祖母的孩子。而对老人而言,差不多到了快要就寝的时间,也不会强留儿媳和孙辈们陪伴。
蔡维屏留在这里,是为什么?是有什么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么?是因为预知那晚会有大事发生?
而在林茯的图中,蔡维屏则在另外一侧,在林子善背后、更靠近两个女儿的地方。
阿颖脑海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假设李雪凤不是凶手,她当时既然想到要保存留置针,也有能力保存留置针,为什么没有保存任何一只药瓶?是否因为有人趁机扔掉了其它物证,而疏忽了这枚扎在老人手上的留置针?如果李雪凤是凶手,那么蔡维屏的位置曾一度离她如此近,有无可能发现什么?
此外还有两个更深的疑问:林王宝芬去世时,丈夫林年振在哪?任莎薇的母亲任芝若又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