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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是交易还是蓄谋已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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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冷风横扫,风雪漫卷。
宣政殿外,男子跪在地上,身板挺直。
雪快把他堆成了雕像,也一动不动。从白天到了晚上,狂风卷着雪,他身上结成了冰,又覆盖上新雪,冻得失去了知觉,全凭一口气撑着。
终于,一个穿着厚棉袄的小太监提着灯笼跑过来,:“裴将军,你别跪着了,皇上答应了。”
见他一动不动,小太监实在冻得不行,把灯笼放下回去了。
“谢皇上隆恩!”良久,殿外男子铿锵有力地高声说完,磕了三个头,拖着僵硬的身体离开了。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宰相之独女姜颜洛,品行端庄,贤良淑德。又闻大将军
独子裴屿桉,英勇善战,智勇双全。二人才貌相配,联心甚慰。今特赐婚,望二人结发同心,永结秦晋之好。择良辰吉日,举行大婚,以昭天下。钦此——”
“谢皇上。” 姜颜洛铿锵有力地说完,接过圣旨。
宣旨的陈公公眼中怜惜,嘴里却客气地说:“恭喜。路上雪大,宰相怕是要等会才到。”
在宫中待久了,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弯弯绕绕。
这姜颜洛未施粉黛,就已经是天上人间不可多得的绝世美人,居然也会受情伤。
“陈公公辛苦。”姜颜洛把银两又多拿了些递给陈公公。
“好好好,那奴家就不打扰了。”陈公公收起银两,眉眼笑得成了一个缝,能让他这老狐狸同情的,还是因为姜颜洛出手大方,给的最多。
姜颜洛打开圣旨,看着裴屿桉和自己写在一起,内心有些异样。
就这么定了自己的人生大事,嫁给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
“小姐,二皇子又派人送信。”平荷拿着信封走来。明明是皇子所送,理当敬重,可她却如同碰着不干净的东西。
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清他的真面目是是多么虚伪恶心。
姜颜洛目光落在信上,陷入回忆。
幼时皇上下了旨意,把皇亲贵族的孩子都聚起来,一起学习,为延绵定虞朝盛世。
日益相处时,她和二皇子宋书尧也熟络起来。
姜颜洛出生时,母亲就去世了。父亲也胸无点墨,不懂文学。偏这宋书尧一副温文如玉,满腹经纶的样子,把自己的心勾了去。
两年前,她被父亲姜泽送去军营历练,而这宋书尧做的是光明磊落,说自己出军营那日他就去求母妃父皇娶她。
出营当天姜颜洛去找宋书尧履行承诺,可他一推再推,第一次翻脸说自己不懂事。
原来他早已和户部尚书嫡女时冬禧暗通款曲。
若不是意外得知情报,闯入私会的庙宇,她都不知道宋书尧竟是这样的人。
那个文绉绉说着“发乎情而止于礼”的宋书尧抱着同样也裸身的时东禧。明明错的是他,口中却是振振有词。
“你竟然已经发现,我也不瞒你了,我定会娶她为正妻。我早就想说,你一女子,成天舞刀弄枪,难不成真想领兵打仗学你娘那样?真是痴心妄想。不过这天下除了我就不会在有人要你,我可以收了你做妾,但冬禧一定是要大你一头,你要事事顺着她...... ”
军营待着那么苦,她没哭,可那天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她果断拒绝,和宋书尧划清界限。
可谁想,宋书尧只觉得姜颜洛吃醋拿乔,不停写信,姜颜洛第一次拒绝后,他还让母妃劝说皇上要她嫁给礼部尚书那个傻儿子,明晃晃的逼她妥协。
如今皇贵妃宠冠六宫,就算是宰相,都不抵女人的一句枕边风。
也就是那天,姜颜洛最无助的时候,裴屿桉乘雪而来,带着聘书求娶。
裴屿桉掌管锦西兵权,年轻有为,又因幼年裴家灭门,只剩他一人,皇上对他多有照拂。他完全不用趟这浑水。
姜泽问他所求什么。
“只求她一生平安,做她想做之事。”
只是这件事姜颜洛不知道,姜泽的传达是裴屿桉想要相府帮忙解决乱嚼舌根的人。
“等雪停了,直接扔大街上,让他们看看二皇子到底是什么风流多情的人。”姜颜洛停止回忆,她冷眼看着,说道。
“好的,小姐。”平荷内心敬佩,这下对信也没有很抗拒反而收好了。
姜颜洛收了收青素面杭绸鹤氅,看着大雪纷飞,不过有约,不管风雪再大也得去:“我爹要是来了给他说一声我出门了。”
“好。”
浮光亭,建在湖边,现在湖面冰封,一片静谧的银白,冰块晶莹剔透,反射着天光。
亭中背影宽厚挺拔,穿着黑色劲装,更衬宽肩窄腰,却戴着厚重的斗篷。不过只看身形,都会无限遐想这斗篷之下是什么样的神颜。
“裴将军怎么戴着这么厚斗篷?”姜颜洛走到他旁边,一往前他就躲后一步,侧过头。
裴屿桉的嗓音有些沙哑:“成亲之前,见新娘子不吉利。”
姜颜洛心触动了一下,据传从不信鬼神的裴将军,竟然会信这个。
“其实不必如此,我们只是一场交易。这么大的雪,怕是都看不清路了。”姜颜洛收回心思,爱情这件事,还不如一杯热茶可以暖身,还是不要肖想才是。
裴屿桉沉默了,不过姜颜洛知道他惜字如金,也没有在意。
她伸出手,雪落在手上很快就化了,“等明日,那些乱嚼舌根的人都会葬在这场大雪里,裴将军也可以放心了。”
她是解脱了,却不知道裴屿桉如何想了。裴家早年被灭门,只剩这一独子,如今却只能为了权势娶一个不爱的人。
正想着,衣袖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住了,姜颜洛心一跳。
裴屿桉低头咳嗽两声:“雪大路滑,还希望姜小姐搭把手,这斗篷确实厚了些。”
“你...... 你是不是染了风寒?”练武之人,尤其是裴屿桉常年在边塞,没想到他竟然会被冻感冒。“若你说一声,我就约在酒楼了。还有,你怎么穿这么少。”
帅是帅,但是这么重风寒还要风度,也不知是不是脑子被冻坏了。
“没事,”裴屿桉这么说着,身子却虚弱地站不稳,重量轻靠在姜颜洛身上。“这里人少,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姜颜洛本来想抽回,但最终还是没有动。
“我来这,还有一件事想说。”
“姜小姐请讲。”
“我虽然答应嫁给你,但不想成为笼中鸟,困在四方宅院中。开春之后你要回锦西镇守边关,我答应过我爹不去锦西,所以不能和你同去。但我想四方游历,看遍世间山河,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令姜颜洛有些意外,裴屿桉很爽快的答应了。
“我也有件事想说。”
现在说开了也好,姜颜洛“嗯”了一声。
裴屿桉俯身,低沉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姜小姐,可想除掉二皇子为快?”
话音未落,姜颜洛立马伸手停在死穴一寸:“皇贵妃现在宠冠六宫,带着二皇子如日中天。太子外强中干,朝堂已有党争之意。你长居锦西,说破天除了兵权一无所有。
要除掉二皇子,除非动用兵权和太子为武。如今天下太平,你最好收起这些心思。否则休怪我大义灭亲。”
“还有三日才算大义灭亲。”裴屿桉听她说了一堆,只记住了最后一句。
“你。”姜颜洛气得把他推开,裴屿桉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推狠了开始咳嗽。
这病怕不是在雪里躺了一夜?姜颜洛无奈,又扶住他,轻轻拍了拍背。
“我是将军,守护太平是我职责,不会造反。只是二皇子的手最近伸到军中,朝中我无人帮衬,只能和你联手。”
二皇子把手伸到军中?想干什么不言而喻。姜颜洛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是怀疑,“你若说的属实,我自会帮你,不过别想利用我和他的私怨。”
裴屿桉抿嘴,“私怨”,就算是怨,也是他们二人的,他就觉得难受。不过确实是他做的不对,“姜小姐说的是,是我唐突了。”
姜颜洛把自己的皮氅取下,给他披上,裴屿桉挡了挡,但被强制按下了,“你一人来的?”
“嗯。”
“那我先带你去药铺,把我扶稳了。”姜颜洛怕抓着衣袖也容易把自己拽倒,抓过他的手放在他的手腕上,叮嘱道。
大雪漫天,天地间好像只有二人,地上并排的脚印刚被掩盖,前方又会有新的。
姜颜洛觉得有些奇怪,只有匆匆几面,刚刚还小吵一架,但却无比心安。
大夫说他寒气入骨,这两天必须好好调养。裴屿桉还说要送她回家,被姜颜洛拒绝了。这都快冻傻了,还是分开,把他那斗篷摘下好好走吧。
天色已晚。
姜颜洛收起落雪的伞,放在一旁被平荷收了,看着桌上摆着丰盛的菜,全是自己爱吃的。 姜泽抬起眼,看到迟迟归来的人,语气有些责备:“这现在看一眼少一眼,还这么晚回家。”
“爹,我也是事出有因,你知道的。”姜颜洛摇了摇姜泽的手,撒娇着说。
“这二皇子真不是个东西。爹一直想让你嫁给心爱之人,如今....... 哎”
“爹,裴将军也很好啊,感觉传言说他“活阎王”实在夸大了,最多为人冷了些。而且他也做了保证,还有你坐镇,他也不敢胡来。”
姜泽沉默良久,那日裴屿桉跪在他前,说要护自己女儿一世平安,唯她一人,确实言辞恳切。
“不过洛洛啊,你要记住,他回去锦西,征战沙场,我绝不允许你跟去,听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