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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刮了半宿的风,那破窗户就吱吱呀呀响了半宿,九川被吵得睡不着,早早起来将马车赶到客栈门口候着。

      他从城门口赶早的小摊贩处,买了个饼拿在手上啃着,才发现连寅时都没过。本来想把马车挪挪,现在看来不用了。

      太早了,没人,不怕挡了别人的道。

      “五爷好好的怎么想起来要在这里留宿一晚?”他给孟东也带了个饼。

      “主子的事你少管。”孟东伸手接过。

      地上都是湿漉漉的,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大雾。

      “既然要留宿,不如在王府多留一晚,岂不更方便?”

      孟东给他使了个眼色。

      “总不至于是嫌那点雨吧?不知什么时候下的,润喉都不能够呢……”九川咬了一大口饼,含糊不清地继续说,“肯定是因为温姑娘……”

      他实在看不下去,不动声色地上前在他脚上碾过。

      “嘶,你做什么……”饼还在嘴里,回头一看,顿时僵住,萧淮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正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九川嘴里的还没咽下,又狠狠咬了一口手上的卷饼,“这饼越做越不行了,馅越来越少,”他声音越来越低,“我去唤凌风公子起来……”话没说完,人已经蹿得没影了。

      “五爷?”孟东将卷饼背在身后,“要去唤温姑娘吗?”

      萧淮站在原地,回头掠过源顺客栈的招牌,他也不知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昨天路过,鬼使神差地就停了下来。

      此时城门缓缓开启,城外等候多时的百姓背着各式货物,一窝蜂似的涌了进来。他们大多来自锦州府,连夜赶路只为了卖个好价钱。

      城门口一下子热闹起来,竟将雾气都冲散了几分。

      萧淮对一旁孟东吩咐道:“接下来不同路,去跟温姑娘知会一声,我们先行一步。”

      ……

      “为什么我不能出去?”谢枕月神色凄然,嘴唇无意识地轻颤着,强撑着稳住身形,“如果我偏要出去呢?”

      “谢姑娘,您别为难我们。王爷特意交代,您在城里怎么着都行,但放您出去……”守门士兵苦着脸,谁能想到大清早碰上这祖宗,“这万万不能的!”

      她裙摆满沾满污泥,发丝上甚至挂着晶莹的露珠,凌乱地贴伏在后背,但配上那张脸,这狼狈竟为她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在这灰朴朴的百姓中,她像一颗误入凡尘的明珠,进出城门的人群一步三回头,咧着大牙议论纷纷。

      嘈杂的谈笑声吵得她心烦意乱。

      她出不去!

      这个认知瞬间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谢枕月捂住痉挛的腹部一阵干呕。昨晚巨大的恐惧让她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知道要逃,逃得远远的,远离那个吃人的地方。

      她像只无头苍蝇,在黑夜里四下奔逃,直到脚下无力,头昏眼花才恍然惊醒。

      曾经被她唾之以鼻的,原主的那些疯狂行为,此刻突然成了唯一的指路明灯。

      自己来此时日尚短,分不清好赖,但原来的谢枕月,她自小生于此,长于此,肯定知道!

      当初她不惜在葬礼上给徐照雪下虎狼之药,钦慕他是假,借他脱身才是真。

      要是那晚的事真的成了,依徐照雪的性格,绝不会对原主坐视不管!

      可是,州牧府在锦州府,城门在望,她却出不去!

      她在庆幸没人追来的同时,他们定在嘲笑她不自量力吧?

      进进出出的百姓,望着她的目光满是艳羡。可谢枕月又何尝不羡慕他们,她怔怔地目送他们缓缓走远,最后消失在薄雾中。再支撑不住,贴着墙壁慢慢滑落。最后蹲坐在地上,将脸颊深深埋进濡湿的裙摆中。

      “谢姑娘?您怎么了?”一个士兵围了上来。

      另一位道:“快去王府送信!”

      就这样吧,谢枕月一言不发,他们要找就找来好了。她实在太累了,真的走不动了!

      “谢枕月!”

      萧淮怀疑自己生了癔症,世上姓谢的女子何止千万,那一声“谢姑娘”,仿佛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得他不由自主朝城门口走去。

      此刻,望着蜷缩在墙角的小小身影,他又开始怀疑自己眼睛也出现了幻觉。

      喉咙发紧,嗓音干涩得仿佛不像他自己的,他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又低低唤了声:“谢枕月?”

      蹲在地上的女子,茫然抬起头来。萧淮一阵恍惚,他竟记不起之前那个厌恶至极的她是什么样子,脑海里只留下那双生机勃勃的眸子,总是盛满笑意。

      此刻这双眼睛……怎么空洞得让他心头发闷。

      “出了什么事?”萧淮机械地朝她靠近,双手不自觉地握住她单薄肩头,将人扶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触手一片冰冷湿意,黏腻的潮湿,那种浸入骨髓的寒意,仿佛从寒夜里打捞起来一般。萧淮如梦初醒,立即松手,慌乱地扯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她。掌心不经意地环过她肩侧,才发现她浑身都在微微地发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扶在她肩头的手,力道有些失控,“我可以帮你。”

      “萧淮!”他竟还没出城?

      谢枕月神情呆滞,抬眸对上他的,那张惯常冷静自持的脸上,关切又慌乱,甚至连话也多到反常。

      她还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丰富的表情,这是真的关心她吗?

      姓萧的惯会演戏,这会不会又是另一个影帝?

      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那些事情他参与了吗,也是知情人之一吗?

      萧淮心头笼上一层阴影,微微俯身,一手绕过她腿弯,打横将她抱起。

      “我送你回去。”

      怀里的身体带着她特有的甜香,轻得超乎想象。这场景曾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此刻他却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

      只注意到胸前的衣襟被她紧紧揪在掌心,就像揪住了他的心。

      “我送你回去?”他倒要回去看看,王府究竟发生了何事,需要她夜间一人独行至此?下人都死光了不成?

      “不!”萧淮的话瞬间刺醒了她,“不要!”谢枕月剧烈挣扎起来。

      “我不要回去!”

      萧淮看着她陡然惨败的脸色,顺势将她轻轻放回地面,“为何?”

      两人离得极近,她虽站在地上,半边身子仍靠着他,肩上的手也不曾落下,乍一看,仿佛情人般亲昵的相拥。

      谢枕月对上他幽深复杂的视线,不自觉心跳加快。不管他是不是知情,没有比眼下更坏的局面了,王府她是决计不会再回去的。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底悄然滋生:“我……我舍不得你……就跟来了。”

      人来人往的城门口,时间仿佛突然静止,所有的一切都离他远去,只有眼前这个满身破碎的女子,说:连夜追来是为了他?

      心里有什么东西急速地破茧而出。

      “五叔?”萧凌风的声音突然远远传来。

      两人同时抬头。萧淮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即松手后退半步。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舍不得你们。”见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谢枕月定了定心神,也后退一步,改口道:“我和魏照争执了几句……我不想留在王府了,五叔,我能跟你们回去吗?”

      萧淮眉心微蹙,魏照是他大哥的心腹,不说他大哥这次会偏向谁,但此人心狠手辣,谢枕月在他手里绝落不到好。

      他正想点头头。

      “枕月!”

      孟东说看见五叔往这边来了,他本是来找人的,谁知……萧凌风简直不敢相信他看见了什么。他飞快地跑近,似乎仍是难以置信,“枕月,真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件宽大的白色外袍将她身形罩得严严实实。熟悉的款式及云纹,他一眼认出那是他五叔惯常穿的样式。

      萧凌风的目光在谢枕月身上,及萧淮单薄的衣衫间来回扫视过,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五叔,怎么回事?”

      “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吵嘴罢了。”

      萧淮已经恢复了往日模样,转身向马车走去:“启程吧,枕月随我们一同回去。”

      温蘅候在客栈门口本打算跟他告别,见谢枕月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我也与你们同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多谢温姑娘,”谢枕月的神情很是不对劲,路上不便,他又不能钻进马车时时看着她,萧凌风对温蘅的善解人意很是感激,“那就麻烦温姑娘了。”

      “不麻烦的,”温蘅浅浅一笑,取了套干爽的衣物,“正好有批药材这两日要到寒鸦林,我也是顺路。”

      萧淮回头,恰好见温蘅上了马车,他的脚下如同生根,再不敢近前半步。

      温蘅一连唤了她几声,谢枕月的视线才终于有了实质。“我没事的,多谢你。”

      她扯了宽松的袖口,温蘅本就清瘦,她的衣衫穿在自己身上竟也空荡荡的。

      是了,日日担惊受怕,怎么可能胖得起来,能留下一条小命已是不易。她就跟这不合身衣衫一样,跟这世界哪哪都格格不入。

      余光瞥见一旁,温蘅已将她换下的湿衣仔细地叠好。那件独属于萧淮的外袍,被她特别对待,单独地放在另一侧。

      终于回到那个小小的,空荡荡的房间。

      谢枕月发起了高烧,情况时好时坏,退烧后,过不了多久又起高热。

      她的脑子却清醒得很,知道玉娘又被叫回来了,萧凌风白日里都守着,就连萧淮跟温蘅也不时过来。

      可她就是不想起来,不想搭理任何人,只想这么一直躺下去,懦弱地逃避一切。

      已经整整三个日夜,明明已经退烧,为什么不见醒来?

      萧凌风见她这模样也快哭了:“你快些醒来,今日是南衣下葬的日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出事了?你不想送送她吗?”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五叔,”萧凌风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她要怎么样才能醒来?”

      这几日,能用的药都用遍了,她的病早就无碍。

      房里一灯如豆,萧淮目光落在床上,看了许久才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切记关心则乱。”

      “您是说……”萧凌风往床上看了一眼,又去看萧淮,神色复杂地止住未尽的话语。

      得到萧淮肯定的答复,他缓缓起身,上前轻声道:“您能劝劝她吗?”

      两日前,王府派人前来报丧,他们才知道就在他们离去的当晚,萧南衣自杀了。

      在萧淮的印象中,两人一直吵闹不休。就在不久前,还因为争吵,差点烧了湖心的木屋。

      “你回去休息吧。”萧淮站在门口,看玉娘用温水替她擦拭手脸,他的目光也随着玉娘的动作起起伏伏。

      过了片刻,玉娘端了水出门,“您坐会,我去去就回。”话一出口,两人都怔住,她尴尬地抬头,屋里除了一张床榻,连个能坐的地方也没有。

      “五爷,您……我马上就回来。”玉娘疾步向外。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他的记性怎么差成这样,萧淮有些想不起来,当初怎么让她住在这里的?

      他缓步走到床前,榻上的女子依旧无知无觉,像是要就此一睡不起。

      “谢枕月。”他低声唤道,“萧南衣今日下葬。”

      床上的人双睫蓦地一颤,随即又恢复平静。

      “就葬在陵园西侧。你若想去看她,等你好了,我让九川送你前往。”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回应他的只有无声的寂静。“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你醒着……”

      “谢枕月!”

      一股无名的怒火不知从何而起,带着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闷,不受控制地向前一大步,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谢枕月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相干?

      他这是做什么?

      萧淮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既然她爱躺,那就躺着吧。

      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一下子撞了上来,紧接着一双纤细的手臂,从身后紧紧缠上了他的腰腹。

      他浑身一颤,惊恐地回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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